在那幾乎只會見到姐姐鮮見父母的童年,麥展風很早就學會觀言察色,又從姐姐因為他偶爾帶回家那粒牛奶糖而綻放的笑中學會示好。十幾年trial and error他知道姐姐特別喜歡桃味與奶味。他有時失神或等人,路過便利店阿信屋零食店仍習慣進去走一圈,走著走著就記起姐姐已經與男友同居/結婚離家不在香港。

中間他認識了黃花雨。但他不見她特別貪戀甚麼,只有那一次入魔一樣看著那盒熊仔餅,但最後她也沒打開。於是只好買檸檬味瑞士卷。黃花雨收到也不會笑,但麥展風買著買著就成了習慣;反正黃花雨本來也不是常笑的人,平日表情言行都總是模棱兩可,她的主見就好似pizza hut成升水才放一小瓣檸檬於是飲時才在舌上透出來的那種似有還無。

麥展風那晚拖著黃花雨的手找了半晚時鐘酒店再問黃花雨要不要來他家,黃花雨默不作聲地隨他回去,他以為她心中了然,結果不是。他沒有開燈,在沙發上摸她臉,抱住她腰,她都沒甚麼反應,乖乖順順,順著他照鏡般做一樣的動作,他拉她正對他跨坐上他大腿,她也只是張大了眼看他,一直眨眼。沒有說話。

妳對眼好大。講出來就變了壓低聲的「黃花魚,點解妳對眼咁大咁靚⋯⋯」,外加吻耳輪咬耳垂。色慾令他飄飄然。他可以由此不去想他快要畢業。

「我⋯⋯唔⋯⋯遠視。我一出世就係咁⋯⋯」



「遠視⋯⋯特別呀⋯⋯。咁妳而家⋯⋯睇得我最清楚,就好。」麥展風想起,淨是胡言亂語。他可以由此不去想朋友都已經搵到工,甚至有選擇。

他雙手脫掉她眼鏡,眼還是很大,黑白分明。他把臉湊近,吻她額頭、眉毛、鼻樑、臉頰、耳,她細喘問:「點解⋯⋯錫我嘅⋯⋯。」

「我鐘意錫妳,俾唔俾?」他親一親她嘴角,伸手探入她領口。他可以由此不去想自己只剩一人。每日回家,空無一人。

「你唔會。」她好似猛然醒來一樣,捉住他的手。

「⋯⋯妳又知我唔會?傻妹。」



他又親又抱,舔她頸際,他可以由此不去想明天醒來仍是如此無能的自己。

但舌頭碰到她的一刻,她被打一樣整個人縮起。「阿風⋯⋯我⋯⋯。」

於是麥展風停止。黃花雨伸手抱他頸,他笨拙地掃著她的背後,感覺到他手心之前傷口結的痂磨著她又輕又薄的衣料。一直塞滿腦內剛才被推到一旁的事全部反噬。他頭痛,想大嗌。

他躁動不安,一直調整姿勢,下身一直頂到黃花雨,掃背也近乎粗暴,但她只是緊緊抱住他的頸,臉貼著他的臉。

「阿風,開燈你就唔會鍾意我。」她靜靜地說。



「開唔開燈妳都唔會鍾意我。」他在齒間併出這句。

她又抱得更緊了些。兩人在黑暗中呼吸粗重地相擁,無人卻竊竊私語。

喂黃花魚,妳想唔想要。

要咩啊。

搞囉。做愛啊。性交。俾我插。

無話想唔想。

唔想又上嚟?

無事唔可以去人屋企㗎咩?



妳真傻定假傻啊。

你都唔似會對我做咩啊。

如果我真係對妳做咩呢?

咁都無辦法啦。

痴撚線。妳傻㗎?我哋點解會見妳唔記得咗?

你IG約我⋯⋯囉。

係囉,妳做part time girlfriend喎。



我又無諗住收你錢。Volunteer girlfriend點睇。

叻啦,大學生,講英文。

咩喎。咁你而家係咪我boyfriend先。

閘住,痴撚線。

咁volunteer friend囉。

Volunteer friends with benefits?

你講英文好好聽。

喂。



係。

妳無心做就唔好搞串人地個party啦。

一定要做㗎?

妳問返我?

我係話⋯⋯咁,咁唔做囉。

妳都憨鳩鳩。

唔⋯⋯。



攬夠未。

嗯⋯⋯唔攬得啦?

懶過閪,下世咪做雞⋯⋯

嗄?

無,歌詞嚟。

麥展風摸了摸黃花雨腦後的頭髮,摸到頸時她震了震。懷中的她沒有香味,卻非常柔軟而溫熱。窗外有萬家燈火與昏黃的城門河,每隔許久,就隱隱飄來兩聲單車鈴響。叮。叮。

「黃花魚。」

「嗯?」

「妳對邪惡想像太少。」講出這句,麥展風覺得自己好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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