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女畫家在互相扶持下,一起步出迷霧林。

神色十足的李史葛亦變得沉默無語,低頭走路。

奈何我們仍處於倖存區之外,自己又回復了凡人的肉身,而無法為日筒入土下葬,只能任由屍體曝曬在荒野下發臭腐爛。

「最近多咗病者入侵廢土區。」墨言凝視遠遠的港島山上:「前線嗰班係咪已經失守。」

「失守咗嘅話,成個港島北一早就淪陷,我諗係某條通向呢到嘅路出現咗漏洞失守。」墨語說出自己的推測。





從他們簡單的一、兩句中,可以得知這地方,應該有一群人正在港島南某些位置堅守著,才沒有導致大量病者在港島北以上橫行。

看樣子,這兩位姓墨的知道不少事情。

西灣河,好不容易改到這邊了。

儘管港島只是一條直線,但地形的改變亦令人步履維艱。眼前的西灣河有別東面一帶樹林,從這裡開始已經回復港島該有的面貌,一地高樓大廈。

不過這些樓宇不是頹垣斷壁,就是滿目蕭然,你可以看到壯觀的摩天大樓倒伏在塵土之中,路面沙石堆積成小山高,斷裂的橋樑與路面更是家常便飯。





要不是路上亦吊住殘缺不全的路牌,我更無法確認自己身處的位置。

比起將軍澳區,這裡較為滿目瘡痍,就像曾經發生過一場大戰爭般,最後只餘下靜默,和破舊的灰色廢墟。

空蕩蕩的街道上,每行一步都可以清楚聽見自己將沙石踏碎,某些位置更可以用山崩地裂來形容,城市近山那邊應該發生過山泥傾斜,一大半的樓房被山土所掩蓋住。

「呱。」在瓦礫之下,躲著些小青蛙。

青草小花也在裂隙之下,頑強地生存下來。





從這裡,不知為何會了解到人類的悲哀。

我可以想像到,當時的慘況。

再加上前面兩位女畫家持續的飲泣聲,一陣淒涼便油然而生。

行到半路,墨言突然停下來,用手勢示意我們別再前進,然後又將食指放到嘴前,示意我們別發出一點聲音。

大家當下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兩名女畫家亦終於收住淚線。

「噠噠──」

不一會,遠處就傳來車輪高速移動的聲音……

前方一座小沙丘上,一個看不見樣子的男人踏著越野單車停在最高處,遠遠的凝視住我們。越野頭盔、風鏡、沙漠色的護甲和護腿,他一身越野的裝備





在逐漸刺熱的太陽底下,他手指做出槍擊的手勢,瞄準住我們……

「佢……想點啊?」李史葛很自然的躲到我背後。

接著,那名神秘單車客,假裝向我們開了一槍。

什麼意思?

然後,他望一望身後,就繼續踩踏越野單車落到沙丘之下,待上高塵塵的滾沙揚去,我們才留意到兩隻舌女正在沙丘後跑來!

應該說……

她們追著踩踏越單車的那傢伙,而那傢伙卻踏著單車向我們!





「墨語。」墨言只簡單說了一句。

墨語像知道要怎麼做,自動行上前:「呢條友,係咪病獵協會入面,排喺惡意倖存者賞金榜入面嘅頭十位。」

「嗯。」墨言拔出單劍,說:「引路人。」

「引路人?咩嚟,咩情況啊呢家?」李史葛想要知道正在發生什麼事情。

「兩、兩兩、兩隻舌女嚟、嚟緊……」兩名女生腿又開始軟。

在引路人的單車駛近到我們時,墨語同樣拔出了與墨言相同模樣的單劍,然後使用單劍和墨言的劍彼此磨擦,並擦出火花……

「你哋做緊咩啊!!仲喺到玩劍……!!」李史葛握緊我的袍,害怕得聲音也變調了。

我覺得他們兩個所做的,一定有其意義,所以仔細觀看那劍刃,這才發現到他們手持的,是把與眾不同的武器。





他們劍刃的一邊,應該是在劍刃的一端用了類似含有石英質或是打火石的材料,因為當兩者發生磨擦時,就會產出火花。

隨著磨擦力度越大,速度加快,兩刃之間的火花就濺出更多,到最後刃端更冒出火焰,在他人眼中正如魔法劍一樣。

「蓬~」依附著劍刃的火焰幽幽飄拂。

引路人在即將駛到我們面前時,立馬轉向飄移並利用後車輪的擺動,捲起了地上一堆飛沙向墨言和墨語二人。

我打算靜心觀看,因為要看病獵的實力,並不是叫他對付大眼、大耳、大鼻這種毫無挑戰性的病者,而是像舌女這般靈活致命的病者。

「……小心呀!」相擁著的女畫家哀喊。

墨言和墨語僅僅合上眼睛,避過沙塵沙塵入眼,沒有用手掩護或是轉身回避。同時間,一直追住引路人跑的兩隻舌女,在見到我們之後馬上改變了目標,以凌厲的姿態奔向我們!





墨氏兩人一同拖著單劍上前,地上的沙石因而留下微弱的火種,並在接觸到舌女之前,將單劍從下拉上!把碎土沙石飛濺到舌女面上,然後又再向下一斬!

「嘶──!」

動作流暢,不帶半分猶豫。

面門硬生生被砍上一刀的舌女們,臉頰頓時惹火,痛苦得猛地退後……

此時,墨言和墨語兩人才再次張眼,繼續上前對舌女施以斬擊!逢斬之處,必然留下火焰,就像病毒般傳染。

很快地,兩名舌女就被斬得毫無招架之力,倒臥於地上。

墨氏兩人則用劍把舌女頭顱砍斷,作為戰鬥的終結。

「廢土區最近咁多病者出沒,唔多唔少都應該關佢事。」墨語遠眺早已騎車遠去的引路人。

「嗚!嗰個到底係咩人……點解要咁樣害我哋啊……」李史葛到現在為止,都又驚又怒:「專登引病者過嚟係咪發神經嫁!」

「就不過係區外一個比較出名嘅惡意倖存者。」墨言劍上的火舌熄滅後,只殘留住冒出的白煙。

「我宜世都唔會再出嚟嫁喇!!!」女生們大哭,將畫紙撕成一半。

還未收拾好情緒,我們就要繼續前進。

由於前方太祥樓的樓宇倒塌問題太嚴重,甩落的磚瓦粗暴地將整條道路塞住了,我們只得繞路而行,經由香港電影資料館那邊進入太古。幸運的是,太古一如廢土區名字,沒什麼大風浪,終於能安安全全地渡過到鰂魚涌。

「終於返屋企啦、終於返屋企啦……」途中,兩名女生不斷互相安慰。

我們一行六人到達某條被障礙物和廢棄交通工具堵塞的橋下,雙腳才停下來。這橋頂上,有個肌肉發達、戴住牛角頭盔的豪邁男子正在喝酒。

從橋下被他掉棄的啤酒罐可以看得出,他已經一連喝了超過十罐以上,但他仍能有勇氣坐在橋頂上,真不知是勇氣還是愚笨。

「鐵牛,開門吧。」墨言說。

「……」那名叫鐵牛的守門人喝懵了似的,沒半點反應。

「小鐵牛。」墨語又叫一次。

「呃……唔好意思。」鐵牛搖一搖頭,隨便地擺一擺手:「你哋通過喇……」

說罷,他就倒臥在橋頂上大睡。

「俾咁嘅人守住大門都有。」我淡淡揚上嘴角。

墨語注意到我的反應,便說:「佢係俾人降職嚟宜到。」

「降職?」這個不喜歡說話的墨語,怎會突然主動跟我聊起。

「嗯,所以先俾政府派嚟呢個邊境嘅垃圾區域。」這個墨語說話真的毫不修飾。

「政府……呢到係行政府同人民嘅制度?」

「唔通會有第二種制度?」墨語反問。

在大橋關口下的障礙物爬爬跨跨後,我們總算入到人類生活的區域──鯨寨。

雖然是人類的活動範圍,但都隱約能感受到貧窮和荒蕪的氣息。

一想到身嬌肉貴的艾匡要在這裡生存,就無法想像之後的畫面。因為單是兩名女畫家一入來,在關口附近徘徊的獐頭鼠目們就已經流露出邪淫的目光。

「係咪經地鐵站返去……」李史葛呆滯,問。

「嗯。」墨言說。

「M,宜個係你個名吧。」墨語叫停我,讓其他四人先行。

「係?」我望住墨語。

「去到宜到,你就要暫停。」墨語望一望後面很近的地鐵站,說:「因為你無登記戶籍同辦理護照。」

「咁煩?咁邊到有得……」我想問下去,卻被墨語說話攔住。

「你可以喺呢個地方登記同整埋護照,呢個服務正常就係免費,不過自從鯨寨呢一區嘅管理人俾人暗殺之後,就有班惡徒集團佔據咗管理人嘅辦事處,借收取戶籍同護照賺取暴利,所以你想整到都唔係件易事,除非你身上有錢。」墨語跟我說出情況。

「管理人死埋咁好笑……」

「已經係第三個。」墨語淡笑,答:「因為呢一區無咩生產價值,又近邊境、又近疫區,又冇重要施設同人才,所以基本上已經俾夕鯨國政府拋棄咗。」

就是說,這一區現在是無政府狀態?

「總括而言,我好難去到其他地方?」我淺淺一笑。

「係。」

「多謝臨尾都提一提,咁關照我。」我舉手道別。

「我只不過……」墨語轉身,步向地鐵站:「覺得大家都係同一類人。」

墨語彎身進入地鐵站裡前,說:「有機會過到去病獵協會嘅話,我請你飲一杯。」

想不到,這樣就莫名地跟墨語成為了初初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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