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後。

「噹──」

鐘聲沉而緩慢,卻響亮非常。

「噹──!」

清晨的鐘聲響起,曙光依稀地透射大樓。





從協會大樓高處遠眺南面的話,是重巒疊嶂的綠山景色。

暮氣沉沉,如同一條伏下卧龍。

「呯──」病獵協會的大門打開。

一隊接一隊的大部隊,正由資深病獵們帶到去鄰近的銅鑼灣運動場訓練,那裡曾是協會的練兵重地,但第一次戰爭後就再無特別的用處,今次經過博海德數日的努力,把那裡打造成戰爭的練習場。

一般的野外戰跟正規戰爭大為不同,野外戰考驗的主要是單體實力,因為通常情況突發,而且不會被數量壓制。





但正規戰爭要面對大量病者,任憑什麼出色好手,都會敗在人海之下。

因此,若要與之抗衡,就必須學會團隊精神。

就好像南淵七病獵。

他們每天要面對上百隻病者,但是單單七人就足以應付。

除了因為實力極強之外,更因為他們懂得完美的團隊合作,將一人的力量乘以七倍,彼此互相護長補短。





合作,就是人類勝利的關鍵。

我們比病者更優勝的地方。

五支部隊進入訓練場後,在場地中央等待他們的是大病獵們。

戰鬥技巧早已難再突破的我,基本上沒有什麼可以練習,能做的只有多多提攜教育新進之士。

我從天台高處見他們練習開始,便落到樓下審視情況。

另一邊,病獵協會的後勤人員都十分忙碌,皆因我們不再接受街外人的任務委託,要向逐個居民通知。

什麼區外護送和區外採集之類的任務,我們通通都推掉。這是前朝瑪希為了在戰後保障病獵的利益,而開放給倖存區居民委託的任務系統,但現在是時候做回一個真正病獵,應該要做的事情。

提起武器,獵殺病者。





「有冇搞錯呀!不嬲都係你哋搵人陪我出去採集山草嫁喎,你哋突然唔批,我仲做咩生意啊!?」 一名五大三粗的壯士,在任務處開罵。

「無錯啊~萬一倖存區又有病者爆發~我點保護個仔啊~?我又唔係俾唔起籽。」有位打扮中產的婦人,亦不屑地說。

連老婆婆都動起氣來:「我老公個墓呀!喺倖存區出面嫁,你要我一個老太婆,咳咳!出去幫佢掃墓啊!?咳......」

「唔好意思啊,我哋真係接到高層命令,會取消任何委託......」一位在任務處工作的小妹妹,拼命地道歉。

我行過去把三位客人的委任單逐一收下,然後徒手過把它們全都撕毀。

「撕──」

三位客人乃至排在外面的客人,都呆若木雞地看著。





「今日之後,唔會再有。」我將紙碎都掉入垃圾桶:「除非我哋破產。」

不過,病獵協會韜光養晦接近五年的時間,經已累積不少財富,加上早前在雙子盜賊營裡有所斬獲,用戰爭燒一會兒錢,提升病獵實力不是問題。

意興闌珊的客人,只得死死氣地離開。

「呃,唔該你啊會長......」任務處的小妹給我道謝。

「下次決斷啲,係佢哋需要我哋。」我說。

解決完協會內小小的問題後,我就到了訓練場看看大家的情況。

二點四公頃面積的場地上,站滿近三百名病獵。

能作為大病獵的人,其實力都比五年前的我還要厲害,所以交由他們任教不是問題。





戰術最簡單主要分幾種,牽敵、壓敵、包圍、突擊、偷襲、堅守、進擊,面對不同的情況,能否運用恰當的戰術可以大大降低死亡數字。

就像一般國家的軍隊訓練,每天除了訓練、學習,便是休息。

「第四部隊!喺我宜隊嘅,主要都係擅長重型武器嘅好手!你哋破壞力係最驚人,亦拎得起最重最大嘅盾牌!所以一旦進入戰爭,你哋通常負責開路,明唔明白!?」陳一劍先給病獵們,說好隊伍的定位。

因為每支部隊的隊員,都是由大病獵們自行溝通分配,理應沒有不合適的隊員。

在陳一劍轄下的人都可以清楚望見,全是清一色的肌肉壯男,力氣就是他們的表現。

「我廢話就唔多講,今日第一個訓練。」陳一劍旁邊的地上,放滿了粗大的圓木:「五個人、五個人咁一齊舉起佢,來回呢個訓練場八次,宜家即刻。」

陳一劍拍拍掌,合共五十人的部隊,立即五人一隊的舉圓木。





這圓木的重量,從病獵咬緊牙關的表情上可以得知。

「第三隊,你哋係突擊部隊。」手握長矛的富馬史,在場上漫步來回:「要喺最短時間內迅速輸出最大嘅傷害,然後功成身退,等候下一波爆發,你哋行動要迅速而敏捷,就粗粗地繞場跑三十個圈先。」

「嗯,第五隊。」相比起其他教官的激情,薛墊仁顯得相對平淡:「我揀你哋原因,都係因為擅長於遠程武器,從今日起你哋要改用長弓,我會另外訓練一隊菁英操控神機箭,呢到有草叢嘅偽裝吉利服,全部人著哂佢,我遲啲會帶你哋上山到練習。」

還有雲梨那一隊,成員全是病獵協會的主要戰力,戰績最彪炳的前五十人幾乎待在裡頭,可謂菁英部隊,在入面隨意都能找到個跟公仔實力相乎的病獵。

至於我那隊?就是大病獵把成員都選擇後,餘下來未有隊伍的病獵。

他們當中有些人,性格怪癖、特立獨行、我行我素,畢竟病獵不是軍人,他們都是由普通的市民,突破了某個心理關口,決心與怪物對抗而受訓的人,你不能展望他們像軍人般機械化。

我來到他們面前:「各位,訓練開始。」

病獵協會的日常訓練展開,幸好大部份人早在加入協會前,就是個自律訓練的人,不會有太過嚴重的問題。

比起真的訓練體能,其實訓練目的更在於訓練團隊精神。

世界上任何一支部隊都是採取這樣的形式,一群跟你受訓的戰友,會和你在無形中產生連結和共鳴,因為大家吃著相同的苦頭。

早上涼風颯颯,我會讓他們在訓練場做紀律訓練。

中午陽光猛烈,我會指示他在天台上進行格鬥訓練。

午夜大雨滂沱,我會要他們在泥地上爬行。

其他大病獵,都有各自訓練的方式。

薛墊仁好像帶他們到山上,學習潛匿和偷襲的技巧。

富馬史把隊員帶到廢土區空置的建築物中,教導他們如何突襲攻堅。

陳一劍採取最單純的力量訓練,佔用訓練場最多的是他們。

雲梨則直接把第二部隊帶進南區最外圍,進行病者的狩獵訓練。

因為南方病者有特殊能力,而且我們完全未摸得透。

我則留在協會,教導他們落場時的戰術。

身為香港人沒有打仗的經驗很正常,所以我特別閱讀了很多關於現代部隊戰術的書籍,幸虧病獵協會前身是中央圖書館,書本很快就託人找到手。

日月如流。

一開始有點吃不消的病獵們,現在逐漸掌握訓練。

在某次訓練場的大型演練中,病獵們發揮出符合我所期望的水準。

演習以高掛病獵協會的旗幟作為落幕......

大家喘氣時流下的汗水,印證了這些努力沒有白費。

雖然成功,但我沒有過度的樂觀。

畢竟在正式打第一場戰役之前,都只不過是紙上談兵。

即使早上訓練完病獵,我凌晨還是會抽點時間,學著使用自己的傘子。

我所撿到的「七傘」系列,必需雙手和腦袋協調,流暢地使出一整套連技,才可以發揮其打造的價值。

總言之,終歸那一句。

努力不會背叛任何人。

「嘟嘟嘟......嘟嘟嘟......」

今天練傘完畢,準備作息前,會長室那部電話就響起了。

大半夜,誰會特地致電過來?

「喂?」

「你好啊,M老弟。」是積奇。

「都好耐無聽過你把聲。」我說。

「呵呵。」

「咁夜搵我有咩事?」

「無,呵呵,只係我嘅手下喺外面一個礦場到,掘到一塊堪比天工嘅自然鐵礦石,好想俾你睇睇。」

「不了,對石頭無咩興趣。」我說。

「但呢塊你肯定好有興趣,因為我將佢製作成合金,做出純度極高嘅鋼塊,我稱為「純淨的鋼」,雜質近乎零,可以完美融入任何外來物。」

我沉默半晌:「你同我講有咩用?有話直說。」

「咳咳,係咁嘅,如果你可以派幾個病獵,去幫手守下我個礦場,我可以將呢塊純淨的鋼送俾你,當係少少交換......」積奇這才表明來意,說出原由:「你最近一撤走啲病獵,我個礦場附近又有病者出沒啊......M老弟。」

「原來係咁。」為了集合戰力,我的確撤走不少地方駐守的病獵。

「你考慮成點?M老弟。」

「我要你塊鋼有咩用?我都唔識打鐵。」

「呵呵,作用大到不得之了,你可以委託我用呢塊鋼做武器啊,平時要嚟炮崗嶺做武器嘅人,至少都要交上萬籽,先帶到把稍為靚啲嘅劍走......你......我可以私人為你鑄製一次。」

積奇為了保住區外礦場安全,連出山煉製的條件都願意,那個礦場十之八九是他的經濟命脈。

「咁你個塊純淨的鋼,可唔可以幫我做到一把大劍。」我試著問。

沒有大劍的話,我在南區最多只能保命,不能像北區一樣廝殺。

「大劍......當然可以。」積奇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同意了。

「你打造好就通知我,到時我會派一、兩個人,去你礦場睇睇,係咁。」

我掛斷線。

翌日。

我見訓練進度良好,不少病獵經已快速適應戰爭的心態。

心中那份安然的慵懶,漸漸消退。

「喀喀──」敲門聲。

「入嚟。」我說。

「會長,以下係我呢段時間,喺倖存區採購嘅醫藥品數目。」蒙博亞給出我一份清單,神色有些憂慮:「基本上倖存區醫院,所有賣嘅藥品都係好昂貴,正常人負擔唔到,雖然協會有咁嘅資金去購入,但十分之唔抵,我唯有只係買咗最重要嘅繃帶、盤尼西林同碘酒先。」

我再問一次:「真係好貴......?」

因為保住性命最緊要,貴不貴都是其次。

「真,嗰啲天環人掌控住倖存區嘅醫院機構,一般藥物喺末世已經係居民好難負擔得起,天環人更加炒成天價。」蒙柯亞直接說出個建議:「我有預感,我哋遲啲可能要直接搶一座區外嘅醫院。」

「莫非要打劫佢哋醫院......」我也是隨口說說。

「或者,同佢哋合作?信我,佢哋代表住呢個倖存區最核心嘅智慧,佢哋當中好多都係屬於唔同領域嘅權威,就好似一部電腦唔可以無晶片咁,天環人係消滅唔到,只可以合作。」

「你有道理......」

天環人是倖存區上的知識份子,文明的存安無疑是靠病獵,但文明的推進和發展則靠他們。

我殺掉他們的話,只會因為損害了倖存區的未來。

不過那群人,早在誤會我殺死奧密教主的時候,視我為敵人。

我忽然察覺到,天腦安排奧密教主在我面前自殺的事情,是多麼深遠和精密......

利用全部天環人封殺這一點牽制住我,即使我往後想要南征戰爭,都必定不會得到他們的物資和技術支持。

「醫療品嘅問題,遲下再諗,宜家仲係前哨戰,唔會有太重大傷亡。」我說。

「好。」

「都係時候宣佈第一場戰役......」

時值午夜。

協會大飯堂全是不久前訓練完畢的病獵,而雲梨帶領外出狩獵的那一支部隊都剛好回來。

他們辛苦完一整天,都忙著扒飯吃菜,沒有說話的閒情。

炒青菜、白稀粥、炆蓮藕、烤魚,簡單的飯菜,在他嘴中發出津津有味的聲音。大病獵的待遇比較好,每人一條炸雞腿,但他們都是避忌地偷吃,免得惹來眼紅。

見大家到齊了,我就站起來:「三日後。」

他們一聽見我的聲音,都停下雙手動作,彷彿時間靜止。

「終於都......」陳一劍低聲唸句。

「三日後第一場討伐戰開始。」我平淡地說出。

針落有聲、寂然無聲。

我以為這就是大家面對第一場戰爭的反應......

沒想到我才要坐下來,便迎來了眾人聲嘶力竭歡聲雷動、歡聲雷動的叫聲!!!!!

無論上至閣樓,下至大堂,乃至樓梯走廊,聲音傳遍每一個角落,連經過協會外面的路人,都隱約聽見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病獵們激烈地戰吼,士氣極為高昂。

「差啲以為大家死老豆!咁先係我哋嫁嘛!!!」陳一劍將雙臂高舉,示意大家在叫大聲一點。

「睇嚟大家都好期待。」雲梨盛好粥,坐下來。

「咁係好事定壞事呢?」博海德笑道。

「博海德,要技工部準備嘅嘢,搞掂好哂未?」我問。

「三部弩砲,搞掂哂,做好測試。」博海德給出個大姆指:「差在送埋上山,搵個地方係瞄準到目標就完成。」

「墊仁?」我望向他。

薛墊仁吃著雞腿骨頭:「三個弩砲手?已經揀好。」

「咁三日後,正式奪取奇力山。」

這三天,我們做好最後準備。

包括做箭、磨劍,運送物資,

行征之前,我先騎馬考察奇力山的情況,試試那條山路適合大量病獵上去。

港島區整座半山區路段,基本上狹窄而複雜,很多的羊腸小道。

加上枝繁葉茂,走著走著很易迷踪失路,踏入夜黑配合病者的笑聲,可以達至令人精神失智的效果。

根據一些經常上山的病獵說,他們不時會看到山路有死掉的人,大半是迷路之後遇見病者,忙著逃跑,結果一不小心失足死去。

而且山林間,時不時有病者的呢喃聲。

因此,算是給病獵鍛煉身手的好地方。

但今天我策馬經過,是為了事先探路。

在這世界裡,有馬好辦事。

我沒有後悔上賊營把馬谷川宰掉,要不然我會因為這地方距離的問題,浪費很多的時間。

不足三十分鐘,我便騎著這好馬兒到達奇力山。

上奇力山的小斜路,我望見第一間屋,屋下有個人靠牆坐著。

是百里。

「你......你係......會長......你嚟宜到做咩?」百里抬起了頭,望向我。

「你坐喺到做咩?我準備入奇力山。」我落馬。

「林楚叫我守住呢個路口。」百里說。

「喺外面咁耐,辛苦你。」我行到去他面前。

「日子都係照樣咁過~無咩大不了。」

「你哋任務就快完成。」

「唔係再監視隻風凶獸......?」

我俯視著百里:「嗯,因為我哋準備討伐佢。」

「終於都要......」臉容苦悶的百里,漸轉炯炯有神:「咁我同林楚佢哋,洗唔洗幫手?」

「暫時唔需要,林楚佢哋喺邊?」

「喺更入面。」百里指往入去的道路。

我拉著馬兒走進去,途經幾橦無人居住的樓房。

「沙沙沙──」路旁的樹木被風颳得搖搖擺擺。

山上的濃霧因風吹而急湧,這呼呼作響的狂風,是進入風凶獸領地的記號。

這條向上走的斜路,忽然冒出個小圓球滾落,隨後有隻哈士奇犬隻追咬著它,似乎想把牠咬在嘴裡。

小圓球一直滾,滾到去戰馬的腳蹄下。

「汪!」哈士奇快要把小圓球咬到了。

「嘶~!」戰馬受驚,舉起了兩條前腿。

如果我不做點什麼的話,結局便會是眼前兩歲大的哈士奇被活生生踏死。

於是我向前一撲,把牠抱住。

「噠!」戰馬踏空了,只把小圓球踩爛。

「汪汪!」年輕的哈士奇還不知好歹,向戰馬大吠。

有個慢了半步的身影,從斜坡路上行出:「會長?」烏納咒登場。

「你隻新狗?差少少俾我隻馬踩死。」我輕笑。

「嗯,我喺黑市嘅寵物商人到,買返嚟嘅新拍檔。」到來的烏納咒伸手撫摸哈士奇,讓牠平靜下來:「你上咗嚟,有事發生?」

「呢到就快開打。」

烏納咒點點頭,反應沒太大:「林楚喺上面。」

再上去,我就來到呈盆地型的奇力山中心,越過一片陰森的矮樹後,便到達風凶獸所在。

好久不見的風凶獸,伏地沉睡在草地正中間。

風凶獸的每一下呼息,其噴孔都會釋放出陣陣猛風。

東、南、西、北門,四個箭術好手,分別站在自身方位的高處,全天候監視著風凶獸的日常,至於林楚和中門,則躲在矮樹灌木下觀察。

「林楚、中門,準備開戰。」我一來到,說。

「幾時?」林楚轉過頭來。

「兩日後。」

「終於可以搞掂呢隻大舊衰......」伏在地上的中門,說。

「會長你制訂好哂戰略?」林楚問。

「計劃好哂,但成唔成功就聽天由命。」

「我可以聽下?」林楚淺笑。

「每個人只係聽到自己負責嗰部份。」

「咁我哋嗰部份係?」

「到時得我一個指揮官,如果我陣亡就接替我。」

「咁希望我發揮唔到用處。」林楚聽罷,答。

探路完畢,確定行軍路線一路順風後,我就命人把博海德的技工隊帶上山。

技工隊主要負責提供任何工具、武器、補給、維修、設計等雜項,入面佔了一大半是後勤人員。

他們首場戰役最主要的功用,便是設計三把弩砲並運上奇力山。

弩砲,是以絞繩的扭力來發射物體的大型冷兵器砲,其弓身分二,各繫一絞繩。

除此之外,考慮到風凶獸的能力,我們特意製作了大量沙包,將這些沙包堆疊起來,一旦遇上強風都可以躲在後面抵擋。

我又讓弓裔的五門在附近一帶獵殺遊蕩的病者,以免當日出現影響戰況。

一切準備就緒。

風凶獸討伐戰當日,我所帶領的第一部隊蓄勢待發。

即使未能參與是次戰爭的病獵,都很早起來靠到欄杆和門口前,為的只是目送自己即將上戰場的同伴。

「加油呀!」、「要贏啊!」、「唔好死呀!」

連日躺臥病床不發一言的瑪昆,都罕有地踏出病房,俯視準備出征的戰士。

我帶領第一部隊離開倖存區時,沿途不少好奇的居民紛紛停下細瞧。

「帶咁多人出去?」、「出面有咩大事情呀?」、「十足打仗咁款......」、「佢哋去邊呢?」

在病獵執照的開路下,我們暢通無阻地越過牆和門,呼吸區外的空氣。

當城牆的門關下時,就示意我們沒退後的路了。

「呯──!」

騎著馬的我,轉身一瞧身後的成員。

他們表面上平靜,但我知道緊張的人多少都有。

我更緊張。

在我面前的這些人,今天將會有因我決定而消逝的臉孔。

我不知道會是哪一個......

他們會為了我的理念而戰鬥,

會為了我的理念而死去。

儘管如此,我都只能繼續前進......

畢竟再停下來,

我們人類會輸。

我高喊:「討伐行動開始!!!!!!」

病獵們高舉武器大叫,回應我的說話。

「病獵協會第一部隊出發!」

我輕策戰馬,快步帶領眾人前往山上。

走入植被成林的山頂區,大家仍然不知即將面對什麼窮凶極惡的猛獸,只知要一心一意跟隨指揮官背後。

這是戰爭,就算自己害怕,都不能發出一絲懦弱的聲音影響他人。

以堅強的眼神、肯定的步伐、鋼鐵的意志,不斷地往前。

打從一開始,我們就比任何人都走得更前。

因此,更不能停下腳步。

即使流血、死亡、悲痛,也要用屍體堆疊出人類康莊的大道。

這是病獵的宿命,

這是人類的責任。

「距離奇力山五公里!」隊中一名資深病獵高喊。

戰場越近,風越猛烈。

狂風凌亂地吹打一眾病獵的衣髮,危險的氣味植入每個人的脊椎。

大家都有預感,這是場不一樣的戰爭。

他們加緊環顧身邊的隊友,記熟他們的樣子。

因為,這可能是最後機會了。

「南征第一大部隊到達!」資深病獵向各隊員下令:「所有小隊成員進入作戰狀態,拎出武器,聽取指令!!!」

在大部隊中,五名資深病獵都聽命於我,他們則把我的命令,發號施令給旗下各自九名病獵隊員。

我已經進入奇力山範圍,接近風凶獸沉眠之地。

再越過一片矮樹林,就能一睹其面目。

「所有小隊靠近矮樹準備......弩砲準備......」我下令。

儘管對風凶獸外表早有聽聞,一些病獵還是被其沉睡的姿態嚇怔了。

五十多名的病獵戰力,半蹲在灌木之下作掩護。

就等我一個指示,便全軍出擊......

約莫二十秒過去,後方傳來新訊息。

「會長,架設喺附近高樓嘅弩砲經已瞄準好。」資深病獵悄聲對我說。

我從馬鞍拿出一把弓和訊號箭,準備向天拉弦。

訊號箭射上天後,會釋放紅色的煙霧,並且發出一響。

這是弩砲可以發射的意思,亦是全體進攻的意思。

我的兩根指頭,拉緊弓弦......

沒有很多的猶豫,沒有太多的果斷,我腦內一片空白。

或許,到真正戰爭的時刻,除了殺敵和活命外,我們都想不到別的事情。

「呼──!」

我兩根指頭鬆開,訊號箭直衝天際。

淡紅的煙霧提示著弩砲手,一眾病獵都往那紅煙仰望瞧去。

「啪呯!」天上發出響聲。

「吼嗄喲!?」風凶獸張開了一隻眼睛。

「全體進攻!!!!!」我提著劍傘,帶領眾病獵從灌木殺出。

「嗖嗖──!」

「嗖嗖──!」

「嗖嗖──!」

比我們更快到達的,是三根弩砲所射出的箭矢!

風凶獸才起了半個身,三根大型箭矢就貫穿風凶獸的肉體。

「呯!!!」一根直接刺穿風凶獸肺部。

「呯!!!」第二根穿過右胸。

「呯!!!」第三根直插左大腿。

三根巨型箭矢同時間命中的威力,使得龐大如風凶獸的生物,都一下被釘在石壁土牆上。

「呯呯!!!!!!!!」風凶獸背脊撞到石壁一刻,爆石碎片全數飛濺。

「咯沙沙......」石沙成灰散落一地,完全將風凶獸掩蓋。

眾病獵攜著武器,正要上前把這野獸伏法。

大家見弩砲射擊成功,都暗嘆了一口氣,因為傷害看起來很大。

但是,前方黃沙飛揚的半空中,一雙鮮紅的目光驟然冒出,死死地盯著衝鋒的我們。

尚未死絕的牠,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嗚嗤嗉吼啊啊呀呀呀!!!!!!!!」

大家倒是沒有太意外,因為單從外型上來看,風凶獸絕非泛泛之輩,不是隨便一、兩根巨型箭矢可以宰掉。

我們一行人等無懼地衝鋒,距離目標尚有最後十五碼,插著三根巨型箭矢的風凶獸,身軀略帶搖晃地踏前。

地上小草開始知悉風意,窸窸窣窣的顫慄著。

「吼唦......」風凶獸尚未撲至,撲面的風經已到來。

從衣袖頭髮拂後,到雙腳無法踏步向前,面對風凶獸的同時,我們更要得面對這無形的風。

「好大風啊!」一名病獵喊道。

大家都無法接近風凶獸,對牠作出下一步行動。

「穩住!武器插落地!」我喊。

指示下達後,各病獵把自己的刀斧利器,一一插落到泥土地上,借以穩固身子的平衡。

猛烈的風勢持續了五、六秒,我察覺到逐漸地減弱......

看來噴孔內的風,差不多全數釋出。

風力不足抵擋我們邁近的步伐後,我再次喊出進攻的指令,病獵們從泥土下拔出武器,再次奔向面前的龐然巨物。

「左右夾擊!」我向後方一瞧,病獵們經已行動起來:「第五小隊跟住我後面!」

本來一湧而上的大部隊,迅即分出兩個病獵小隊往左右兩側,兩邊各有二十人,準備包圍我們的狩獵對象。

「吼啊啊呀呀呀!!!!」風凶獸伏下了半身,以野獸的姿態撲向正前方的我們。

風凶獸伸出的那隻巨掌,給他直接推到人類脆弱肉身的話,骨頭必定會斷掉。

但面對這情況,我們早有預備。

「盾陣!!!」我剎停下來,轉換盾傘抵前。

我身後的第五小隊病獵,紛紛拿出身上的巨盾,來到我的旁邊擺出全副格擋的姿勢。

「會長!!會擋得住!?」一名咬緊牙關地舉盾的病獵隊員,向我問。

「係!」我能給予他的,只有信心。

受限於裝備的重量,我們無法靈活地閃避,只能選擇在同一位置上進行防禦格擋,從而把受力程度減到最低。

「呯啪啪!!」全部盾牌給推飛掉,我們全數人飛彈到後方至少五米遠。

「呀啊啊啊啊!!!!!」有個不幸的病獵左臂率先著地,馬上呈九十度扭曲。

「嗄呀啊......咳......」

「啊嗄......!啊,有冇事啊各位......」有些病獵很幸運,只是擦傷皮肉。

我是比較幸運的那位,馬上就可以重新站起:「將傷員送去後方,其他人重整隊型,準備再次衝鋒。」這是給第五病獵小隊下的命令。

「係......!」病獵們立即如實執行。

另一邊廂,左右包圍戰術的病獵們,經已攻到風凶獸的身體前,手持輕巧武器的病獵,會試圖爬上牠的身上,持重型武器的人則向腳邊關節位進攻。

我們假設風凶獸,是由病獸演化過來。

所以,四肢關節位還有頭顱就是唯一的弱點。

要擊殺風凶獸,只能把牠的首級割下。

四個小隊的病獵們,通通往風凶獸的身體揮動利器,面對酷似螻蟻的我們,風凶獸不斷扭動身體,以手臂他橫掃地面!有些沒有抵禦的病獵,像竹枝般被掃掉。

「啊呀呀呀──!」三名病獵給打飛到一邊去。

「吼嘹!!!」風凶獸徒手抓住了面前的一名病獵。

在風凶獸要舉起張咬之際,旁邊的病獵們即時反應過來,給予其腕部最集中的攻擊,使得風凶獸不得不鬆開了手,放下了該名病獵。

眾多病獵的包圍下,風凶獸逐漸吃不消,然而噴孔卻忽然作動,霎時間吸收周邊大量的空氣。

「噫!!?」在風凶獸旁邊的病獵,很快感覺到不妥:「空、空氣變薄......」

「全部人退後!」我喊。

風凶獸吸入空氣的下一步,往往就是高壓的形式釋放出。

如果沒能拉開距離,將有很多病獵會被吹走。

聽見命令的病獵們,皆往後退著。

與此同時,風凶獸在咆哮過後,將剛才吸入的空氣於全身的噴孔釋出!

風勢之大,不用明言。

即使大家把武器插到地上,還是遠遠不夠......

「頂住呀!頂埋今次啊!!!」前線有位病獵在大吼,可惜他的聲線在狂風之下顯得極弱。

這恰如刀刮的狂風,大家都默默抵受著。

「呼呼呼呼──!!!!!!」

彷彿置身於八號風球的天氣下,強度開始猛烈得連草帶泥都給吹走。

「啊!!!!」終於,有名手握苗刀的病獵抵受不住,硬生生給這強風吹飛。

大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從自己頭上飛過,並且任那軟弱的肉軀,從高空跌落到不遠處的水泥地面上......

「嗚啊啊啊......!」

「呯格──」

慘不忍睹的聲音。

南征戰爭的第一滴血。

「嗄啊......」大家知曉生死無常,卻還是愣住了。

「嘿嘎嘩嘩!!!!!!」風凶獸不打算停止,受其體內壓縮過噴出的風力進一步增強。

這次,又有兩名病獵給吹倒!其中一個獲得相同下場,跌落到水泥路上慘死,第二個則給吹撞到山邊石壁,當下骨折吐血。

「呼呼呼呼......」風勢減弱一些。

風凶獸二話不說,衝到前方抓走兩名躲避不及的病獵,二人驚恐的叫聲未施展到一半,風凶獸就立即低頭咬斷兩人上半的身體,然後把餘下的軀殼像垃圾般扔掉,接著以野獸的爬姿衝到一群準備再次聚集進攻的病獵小隊前,利用自己龐然堅韌的硬甲殼,強行撞向他們,數十人如給貨車擊飛,一下子彈到七、八米遠,接近一隊人全滅。

又有剛好在附近目睹一切的病獵,他捨棄自己手上的重斧,轉拔一把匕首敏捷地衝到風凶獸的腳邊,再快速跑跳到牠的背脊上,似乎想要一刀刺入牠的後頸,了結這一切的慘劇。

可惜武斷行動的他,成為了慘劇的一份子......

「嘩嘿!!」風凶獸在地上急速打側翻個身,其背部剩下的只有給輾壓成稀巴爛的內臟與組織。

「啊啊啊嗄......」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

「會長......啱啱......」

「只不過係幾秒......」

「點解呀呀──」

「全部人冷靜!」我大吼。

「一開始明明仲好順利......」有個病獵不斷地搖頭,否認著這血腥的畫面。

「佢一開始嗰陣......」我再次轉換劍傘,盯著風凶獸:「不過係同我哋玩下。」

「吼吼嘩唦!!!!!!!!」風凶獸再次郁動,往我們場地左面四足跑去。

「全部人散開!唔好再聚集,將佢引誘到北面石壁嗰邊!!」我繼續發出指令。

大伙兒雙腳快速挪動,奔向北面石壁,即使畏懼令雙腿顫抖。

「呯澎!」風凶獸從後追趕,將跑得較慢的三名病獵,一手抄到掌中用力一捏。

「呯格──」骨頭與血肉爆溢。

跟風凶獸正面地糾纏,起不了太大作用。

只能依靠接下的一招。

「會長......!」後面跟來的資深病獵,喘噓噓地問:「退到去死角我哋點避!?」

「我哋群毆唔掂,就要引開佢注意力,用第二個戰術。」我拿起弓和訊號箭往天上發射。

「呼──!」帶著淡紅煙霧的箭矢,再次直飛到天上。

這是開箭的號令,正常弩砲在開場時使用過,之後就不會發揮到功用,因為第二次射擊怕會誤傷友軍,而且風凶獸絕對有一定的察覺性。

如今,風凶獸往北面石壁下的我們襲來,背部自然呈向遠方高樓上的弩砲手,這就是他們發砲的機會。

看見到發射命令的弩砲手,再一次瞄準風凶獸的位置。

「全部人聽命,重箭一旦命中,即時集中攻擊凶獸雙膝關節位置。」我說。

「收到!」

「呯嗖──!」遠處一響,一根巨型箭矢再次劃破天際。

這箭原先會擊中我們,但弩砲手預猜到風凶獸的靠近而提前射擊。

「呯!!!」

風凶獸被箭矢狠狠地釘到地上。

早就收到指令的病獵們,立即前往風凶獸的雙膝關節揮斬砍擊。

趁這僵直的時間,我跳到他的頭顱上,將劍傘深深刺入到其脖子皮層下,正準備向下拉斬時,其體內又再次釋出高壓噴風......

「退!即刻去拎沙袋!」我握緊劍傘,命令其他的人。

「係!!」

生還下來的病獵,迅速跟風凶獸拉開距離,大家吃過苦果,不會再想嚐第二次。

唯獨我站在其肩頸上,與其風力對抗......

「吼!!!!!!!!」風凶獸仰天長嘯,全身的噴孔都集中往我釋放。

無法抵擋這無形攻擊的我,被壓縮後的強風噴到半空上高......

眼見距離地面越來越遠,我棄掉了劍傘任由它跌落地面,轉換鉤傘將北壁的岩石抓住,身體擺動到峭壁,然後一手握住鉤傘,另一隻手拿出火傘指向地面。

我將鉤傘的繩索放鬆,配合腳步在石壁向下行走,並且使用火傘對準風凶獸的頭頂,往牠頂上噴出烈火。

「蓬~!!!!!!」這兒戲的火焰,對於風凶獸來說著實不說什麼。

但對於引誘牠來說,十分足夠。

風凶獸一如其他兇猛野獸,對火光十分敏感,並盡其全力把噴孔的高壓噴風向上方的我釋放,從而發生逆火的情況。

半空上拉鋸的我,瞧向遠處的弩砲手,並吹響一聲口哨。

希望他們聽到這發箭的號令。

趁這時機,另外兩名尚未發箭的弩砲手,一同瞄準向風凶獸,並再次發射。

「呯──!!!!!」兩根巨箭,再次打落到風凶獸身上。

我眼所見的下方,一片塵土飛揚。

這次,風凶獸被完完整整地釘在地上了。

「全部人將沙袋放到佢嘅噴孔上!!!!!」我向地面上的病獵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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