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名牌大學。
這裡是莘莘學子在公開考試中埋首苦讀、打掉牙和血吞而期望一進的高等學府,在這裡曾經孕育過無數的名望人士,毫不間斷地為這個城市注入了優秀的新血,撐起了城市的動脈。
在港島區薄扶林大學道側旁的一條蜿蜒小徑的末段上搭建了一間破陋殘舊、約有一個貨櫃大小的鐵皮屋,跟山坡後的西洋學園建築的格調有點格格不入。
表裡不一。
鐵皮已經生鏽,但內部卻是出人意表的清雅脫俗,簡潔的陳設一塵不染,當眼處放置了一些別緻的雕塑及其他藝術品,儼如藝術館的格局沒有一分齷齪俗套的感覺。
這間外表毫不起眼、甚至被人唾棄的鐵皮屋卻是港島大學妖怪學會的所在地。

港大妖怪學會共有三名會員:
會長-吳展夢
副會長-蔣俊彥




唯一的女會員-歐陽倩

姜白龍望著這裡舒適的環境,再望了望楊一飛那赧愧的表情,意思就是:「為甚麼我們學會的環境比起別人差得那麼遠?」
「想不到你們居然會找上門來。」說話的是染了一頭金髮的會長吳展夢。
楊一飛跟他握手,道:「是他硬著說要來的。」說著指了指身旁的姜白龍。「不過,想不到除了我們理大,你們港島大學還有妖怪學會。」
吳展夢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道:「全港的大專院校,也許就只剩下這裡五位伏魔師。你們找到來這裡有甚麼事情?」
姜白龍拿出那張父親和禿頭男人的合照,道:「我其實只想問一下你們認得右手邊的這個人嗎?這個人或許跟我父母的死有關。」
眾人看了好一會,均搖頭表示並沒有印象。
姜白龍不禁大失所望,連港島大學妖怪學會的人也不知道這人是誰,調查真相的機會又更加渺茫。
其實是否自己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




這人可能根本不是伏魔界的人?
他只知道叔父當年在後巷發現姜白龍的父母時,兩人已經奄奄一息。當時,父親拿住照片說道:「是魔鬼、幹的,找這個人、他很清楚…… 」
然而,這禿頭男人跟父親又是甚麼關係?
吳展夢思付半响,說道:「嗯,我們也會幫你留意一下。」
原本正坐在沙發上看雜誌的歐陽倩忽然說道:「會長,別節外生枝!」
吳展夢道:「行了。反正大專伏魔界也許只剩下五個人,我們需要的是同心協力,或許將來誰有危難,大家可以互相幫忙也說不定。」
楊一飛笑道:「你這港大生倒是沒什麼架子。」
歐陽倩橫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看著時裝雜誌。

電視正放著六點半新聞報導:「今天下午四時,有港島大學的學生在校園範圍內發現人體殘肢,包括一隻手及一條腿,警方正在校園內搜索其餘殘肢,現未確認死者身份。暫時列為謀殺案處理。」




眾人凝重地看著新聞報導,現場放著警方在港島大學校園內搜索的片段,眾人看不清現場是在哪裡,只見草叢位置被警方以膠帶封鎖了,地上血跡斑斑,令人難以置信會在大學校園內發生駭人的兇殺案。
楊一飛道:「居然有人這麼膽大,竟敢在大學校園內殺人後,還進行肢解?」
吳展夢皺眉:「不知道死者是否港島大學的師生?」
楊一飛望望窗外的天色漸暗,便向吳展夢道:「此事非我們能插手。天色不早了,我們也差不多回去了,保持聯絡吧!打擾了。」

翌日,姜白龍收到了吳展夢的來電,說已經查到了相中人的來歷。姜、楊兩人聞訊又立即趕到了港島大學。
「是這個人。」吳展夢打開了一本不知名的簿冊,食指指向其中一人:「大專教育聯盟主席,黃立軍。」
姜白龍看著相中人的樣子確是他要找的人無誤。
「這個教育聯盟是甚麼來著?」姜白龍問道。
吳展夢回答:「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大專教授之間的協會吧?」
姜白龍心想:「對了,我爸也是一名大學講師,曾在都市大學任教,可能是這樣認識的吧。」想到這裡,他便追問:「怎樣可以找到他?」
「嗯。讓我看看。」吳展夢把名冊翻到背面,顯示著大專教育聯盟的地址正是在紅磡的理科大學。
踏破鐵鞋無覓處,姜白龍要找的人竟然就是近在咫尺!
「我們去找他吧!」楊一飛向姜白龍使過眼色。
比較沉默寡言的蔣俊彥忽然道:「慢!你們就這樣前去?」




姜白龍問道:「有甚麼問題?」
蔣俊彥道:「你們不覺得事有蹺蹊?你雙親的死可能跟他有關,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建議你還是準備多一些功夫才可前去。如果你們不介意,我們可以一同前去,如果有甚麼事情發生也叫做有個照應。」
歐陽倩稚氣的臉孔滿是不肖:「這件事情我可不會介入,如果對方是一個好人,他們可能又會不由分說地大開殺界。我可不想錯殺良民。」
似乎她對上次在語文大學,姜、楊二人欲對辮子姑娘痛下殺手的事情仍然耿耿於懷。
楊一飛聽她得她釘嘴鐵舌,便是無名火起,道:「這可是兩碼子的事情,完全不能相提並論吧!你也不用處處不饒人。」
港大妖怪學會會長吳展夢主持道:「確實多些人一同前去會好一些,但既然歐陽倩不會前去,我也不會勉強。如果你們準備好了,就再通知我們吧!」
躺在沙發上的歐陽倩漫不經心的拿著電視搖控器,說道:「你們看,又有新消息了。」
電視剛好又放著新聞報導:「在港島大學發生的肢解案又有新的進展,警方再在校園範圍內發現人體殘肢,現時還未找到死者的頭顱。同時,警方接獲報案,指一名梁姓的大學生失蹤,未知是否與該宗案件有關。警方正等候DNA的化驗,來查實死者的身份。」
吳展夢看到新聞報導中失蹤學生的照片,瞠目結舌道:「這、他是我的朋友……這幾天,我的確找不到他,我只是以為他逃學、不知跑到哪裡玩樂了。」他那詫異的表情,表示著他並不能接受現實。
歐陽倩沒想到死者竟是他認識的,便馬上關了電視,免得他情緒低落:「也許,死者不是他。」
蔣俊彥道:「他有沒有得罪過誰?」
吳展夢搖頭道:「他是一個很友善的人,據我所知在校內應該沒有得罪過甚麼人。」他握緊了拳頭,青筋暴現:「我一定要知道誰是兇手。警方若然查不到,便由我來查吧!」
歐陽倩道:「會長,我知道你心情激動,但這些事情,可不是我們能去幹的。你要面對的是變態殺手,我們那些咒語、八卦甚麼的可不管用。」
吳展夢激動拍案道:「我跟他朋友一場,我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姜白龍答口:「現在警方還未能確認他就是死者,不應如此悲觀。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忙,當是答謝你替我查到那個男人的來歷。」




吳展夢感激:「謝謝你。」
楊一飛攤開雙手,好像是被姜白龍拖了下水,一臉無奈,道:「既然是這樣,我也幫忙吧!總好過整天對著電腦。」
蔣俊彥道:「我也加入。」
歐陽倩沒好氣的道:「好吧!既然是會長的事情,我也會幫忙的。」

警方已經確認失蹤者梁學思就是被肢解的死者。梁學思跟吳展夢一樣是港島大學文學院四年級生,學習成績尚可,相貌平平,是個不起眼的男生,但人緣卻是很不錯。據吳展夢初步向同學調查所得,梁學思近日也沒有和人吵過架,但對於他的私生活卻是認知不多。
數天前,他還是活得好好的。
現在卻傳來了他的噩耗。
思緒紊亂,在吳展夢的心裡有一大堆疑問:是誰跟他有那麼大仇恨,痛下殺手,要將他肢解,還就此把屍體棄於校園?
還有,兇手把梁學思的頭顱棄在哪裡呢?
案發地點是在港大校園發生嗎?抑或,他是在其他地方被人殺害肢解,再被人棄在此地,以掩人耳目?
吳展夢苦苦思索,難道要把整個港大校園搜尋一次?
姜白龍拿出港大的地圖,道:「我在發現殘肢的位置上用紅色筆打了記號,請看。」地圖上有四個紅圈,有兩個紅圈在男子宿舍太學堂附近,其餘兩個則在近於水塘的職員宿舍東苑。
「我們找錯了方向,所有殘肢都在宿舍那邊發現,不在主校園這裡,到了那邊,找到線索的機會比較大。」
港島大學的主校園與宿舍之間隔了一個山丘,鄰近薄扶林水塘就是太學堂及東苑的範圍。警車泊在馬路旁,數名警員仍在封鎖區來調查,五位年輕伏魔師則分頭在東苑及太學堂四周搜索,但查了大半天仍然是沒有甚麼線索。




眾人回到太學堂前會合。吳展夢站在太學堂前的銅鑄階梯,凝視著眼前這座洋式建築,心裡一陣莫名,他在這裡住了三年,但從這學期開始他就搬離了這裡。

三年前那一天,他還是一名入世未深的小子。在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他一個人也不認識。身為伏魔師,潛規則是在地下活動,雖未至於完全不能結識朋友,但他對其他人卻是不敢混得太熟,但梁學思的親切態度令他放下了對外界的戒心,幫助他漸漸的融入了這個校園。
在這裡,他結識了第一個朋友。

太學堂銅梯前、扶手的角位石壆上的「四不像」石像露出了森然可怖的牙齒,卻又似在竊笑他們疲於奔命的找尋梁學思的頭顱。
「你究竟在窺視甚麼?」吳展夢冷眼看著它。
這頭「四不像」怪獸依舊沒有反應,雙眼空洞深邃地盯著吳展夢。
吳展夢忽然想起港大「四不像」石像的傳說:誰摸過這隻「四不像」誰就會遇上各樣的怪事因而不能畢業,當中最嚴重的原因就是死於非命。
吳展夢向這頭「四不像」道:「梁學思是不是拍過你的頭,把你惹怒了?」不知為何,「四不像」的深邃眼神竟有一種攝人心魂的感覺,吳展夢彷彿失去了意識,情不自禁的緩緩伸出了手,往「四不像」的頭摸去。
一隻皮膚幼嫰的手卻捉住了他,阻止他去碰這頭怪獸。
歐陽倩向他搖頭道:「忘記了它的傳說嗎?」
吳展夢猶似在夢中醒覺,忙縮開了手,道:「剛才那一刻,竟似有點神智迷糊。」他說著,扶住了欄杆,輕揉太陽穴。
歐陽倩柔聲道:「是太累了嗎?找個地方歇一歇吧。」
姜白龍的目光卻停留在「四不像」的身上,瞳孔收縮,目光忽然變得銳利:「你們看,這些是甚麼?」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四不像的獸爪上沾著些紅點。
說是紅點,倒不如說是血跡。
真的是血跡嗎?或者只是油漆?
怪異的事情就在眾人的焦點上發生了。
血紅的斑點霎那間像是化開的墨水一般,向四周急速擴散。
由斑點開始,漸漸擴散,再漸漸融合,變成了一瓣又一瓣的鮮血蓓蕾。
是錯覺?不,不是錯覺。
嫣紅的血水從爪縫中滲了出來。這是血,絕對沒有錯。
這頭「四不像」果然很詭譎,絕不是一個普通的石像。
姜白龍笑了,他從腰間抽出了「應龍劍」,抵住「四不像」的咽喉,冷笑道:「別裝了!只要我用力按下按鈕,就可以送你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歐陽倩在旁淡淡的說:「你又動不動便喊打喊殺了嗎?」
姜白龍沒有鬆開手,道:「你也看見了。它的爪子上沾滿了鮮血,絕非善類。」
石像絲毫不動,猙獰的面目沒有半點鬆懈。
蔣俊彥這時拿了個八卦靈盤出來,說道:「讓我來試試它。」也不知他在石像面前凌空亂劃了甚麼符號,再在八卦靈盤的「乾卦」上用食指點了一下。
隔了一會,蔣俊彥奇道:「咦!奇怪,居然沒有反應的。」
姜白龍望了望自己的手錶,當然也是沒有任何反應,定睛回看那頭「四不像」,剛才的血跡竟又不見了,獸爪上只有幾隻螻蟻蠕蠕爬行,已再無半點嫣紅。
適才的鮮艷紅血瞬即被蒸發了。
楊一飛道:「是我們眼花了?」
姜白龍道:「沒可能,我們剛才都看見了。」
歐陽倩眉頭緊鎖:「有一點可以肯定,這頭四不像是有靈性的,別對它輕舉妄動。」
就怕你會交上惡運。
吳展夢把腦中的思緒整理了一番,心想是否這頭隱約散發出怒氣的「四不像」殺死了梁學思?只要知道他生前有沒有摸過它就行了。
但頭顱是去了哪裡呢?
「你們說,我們該怎樣對付它?」吳展夢緊緊的掐住拳頭,很想一拳狠狠的打在「四不像」這尊石像上。
蔣俊彥道:「我們的符咒似乎對它並不管用。若果現在有其他人經過,見到我們在一尊石像前耍刀弄劍,他們一定會認為我們是神經病的。」
歐陽倩:「難道我們就這樣站著,等待這頭甚麼四不像主動來攻擊我們?」
姜白龍道:「我們還沒有搜尋過薄扶林水塘那邊的樹林。」
楊一飛道:「剛才我去那邊看過了,警方封了一大段路,我進不了去。」
蔣俊彥道:「我想我們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只是大海撈針了吧!我們還是回去,再作商討。」
正在打算下步行動的他們,當然不知道在暗處的草叢間,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在明者勢弱,在暗者勢強。
一舉一動,洞悉先機。

報紙的頭條已經是連續第三天大幅報導梁學思的慘案。
吳展夢放下報章,不欲再看下去。
歐陽倩拾起了報紙,看了一會,便朗聲讀了出來:「……早前的港島大學肢解案在法醫的驗證後有重大突破。據警方所述,殘肢上血痕甚多,並且不是被利器齊口切斷,如果是用菜刀、電鋸一類的武器來分屍的話,殘肢的斷口一定是齊齊整整的、或至少有些許鋸齒印,但現在反像是被活生生撕開的樣子……」
梁學思是被活生生的撕開!
吳展夢剛才沒有讀到這段,這時聽得歐陽倩讀了出來,紊亂的思緒被衝擊了,他實在難以想像梁學思的身體被撕開的情景,想到這裡胸口一陣鬱悶,有點想嘔吐的感覺。
「真的很噁心。他居然是被撕開……」楊一飛低頭打著手提遊戲機,說著瞥見吳展夢愁眉不展,才止住想說的話,轉口道:「憑報章的報導,基本上除了山林猛獸外,應該也沒有普通人可以做到,你們應該沒有忘記昨天,在四不像的爪上滲出的鮮血吧?所以我可以肯定……」
「四不像」就是殺掉梁學思的怪物!
蔣俊彥道:「但我們怎樣才能令四不像露出真身?」
「奇了!我們看漏了一樣東西!」歐陽倩忽地喊了出來。
眾人不禁奇問:「甚麼?」
歐陽倩道:「四不像不是有兩頭的嗎?怎麼我們昨天只看到一頭呢?另外一頭去了哪裡?」
對!
港島大學四不像是一左一右的站在扶手的角位石壆上的,他們昨天只看到了右手邊的那一頭,而左手邊的一頭卻不翼而飛了。
死物又怎會不翼而飛?
姜白龍狠狠的道:「我昨天應該先下手為強,把其中一頭殺了。」言下之意,就是責怪歐陽倩阻止了他。

「吼!吼!」門外忽然傳來了震撼的咆哮。
這種咆哮聲絕不尋常,不是犬吠聲、貓叫聲,即使連獅子、老虎也不能喊出如此兇猛的叫聲。
似是龍吟之聲仍然不絕於耳。
眾人心中一凜,愕然好了一陣子後,五人同時搶出鐵皮屋的門外,咆哮聲卻停止了。
姜白龍道:「剛才的聲音應該是在東面傳過來的。我們去瞧瞧看!」
眾人鑽進了小道,在叢林中摸索,未幾,吼叫聲又再度傳來,眾人繼續向聲音傳出的方向邁進。
穿過叢林最深處,前面的道路豁然開朗。
鬱鬱的叢林前是一泓清澈明麗的湖水,令眾人感到震驚的場面出現了!
在湖水旁,赫然有兩頭巨獸低頭嘴嚼著一顆早已流乾了血的人頭。
人頭已經被咬的面目模糊,耳朵、眼睛早就被吃掉了,甚至已經腐爛至露出白色的頭蓋骨。一群蒼蠅圍繞著人頭亂飛,兩頭巨獸仍然吃得津津有味,骨骼的破碎聲音從牠們的口中發出。
這個人頭,不用多想,就是梁學思的頭顱了!
眾人都不忍看見如此嘔心的場面。
「梁、梁學思!」吳展夢眼見朋友的頭顱被吃,悲憤交集,馬上拔出桃木劍,攻向兩頭巨獸。
巨獸擁有一雙突眼,頭有麟角,獅身馬腳,體形龐大如象,站起來比人類高出了一倍。
其中一頭巨獸見吳展夢飛奔過來,仰天吼叫一聲,立時用身體猛擊吳展夢。
吳展夢劍尖在地上點了一點,整個人飛了起來,在空中翻了個跟斗,劍尖往巨獸的身體插下。
「嚓!」
巨獸背部中劍吃痛,身體亂搖猛衝,吳展夢把持不住,手中脫劍,整個人被衝力甩了出了去,倒在地上。
劍仍然是插在巨獸身上,綠色的血漿在背上如泉湧般流著,但牠仍然奮起力量向倒地未起的吳展夢衝撞過來。
巨影將至。
走避已經太遲了!
吳展夢眼看自己快要被踏成肉醬,面前一個人影一晃,出現了一道透白色的力場防護網,替他擋住了巨獸的重擊。
看到這個防護網,吳展夢便知道是平日嬌滴滴的歐陽倩救了他一命。
另一頭巨獸眼見同類受襲,也放下了嘴嚼中的稀爛人頭,向眾人展開連翻猛擊。
楊一飛見巨獸怒氣沖沖的奔馳過來,手往背部一抓,竟摸了個空,心驚:「他媽的!我沒有帶結他過來!」他發覺手中沒有武器,便立即躲在姜白龍身後,把他的身體作擋箭牌。
姜白龍沒他好氣,心中毫不鬆懈,「吔」一聲,激光射出,正好射中了龐然巨獸的右眼。

「嘎!嘎!嘎!」

巨獸右眼頓時被射瞎,痛得亂跳不停,大地被牠的四足踏得轟然雷動起來。
蔣俊彥見機不可失,凌空畫了如潑墨般的狂草符文,雙手合什,吐字如珠:「臨、兵、鬥、者、皆……嗚呀!」他突感身體被巨物猛烈撞擊,全身劇痛,如在過馬路時被貨車撞得騰空而起。
人掉在地上,他勉力支撐而起,胸口一熱,不禁吐中一口鮮血來。
原來,這是先前襲擊吳展夢的那頭巨獸轉了過來,飛身迎救同伴,以頭上麟角向蔣俊彥施展猛烈撞撃。
「吼!嘎!吼!」兩頭巨獸嘯天怒吼,震耳欲聾,太陽被烏雲蓋過,蒼穹忽然變得黯淡無光,天與地都轉瞬失去了色彩。
眾人背貼背而立,被巨獸一左一右包圍夾擊,猶如甕中之鱉,已無路可逃。
雨終於下了。
泥濘與鮮血是眾人戰鬥的痕跡,激光及道符滿天紛飛。
「為甚麼牠們叫的那麼兇,也沒有人察覺、過來這裡拯救我們?」右腿被巨獸踢至骨折的楊一飛,倒在地上匍甸掙扎。
汗水與鮮血在歐陽倩那蒼血的臉頰上變得混濁不堪,苦苦替眾人擋住凌厲攻擊的她,似乎支撐不了多久:「這兩頭不知從何而來的怪物實在太猛了,我快不行了。」
雨,為何要在這種時候落井下石?
吳展夢看著滾在地上、腐爛不堪的頭顱。梁學思只被吃剩一隻眼球,死瞪瞪的盯住了吳展夢,如今的眼神交流已成了陰陽相隔。
不過,下一秒,他們也可能會梁學思一樣被怪物吃得死無全屍。
一道強光像是閃電般裂破了佈滿陰霾的天空,飛射到天空最高處時,驟地急遽下射,然後強光忽地散開,夾著雨點,如浪花紛飛般激落在兩頭怪物的身上。
兩頭巨獸仰天看見滿天刺眼強光,猙獰的目光開始收縮,變成了恐懼的眼神,強光激射而下,巨獸的龐大身軀上,立時多了無數紅點。
一個身影從漆黑的樹林中倏地躍出,只見那人身形略胖,行動卻甚為敏捷,數個翻身跳躍,已落在兩頭巨獸之前。
巨獸張開血盤大口,那胖男人雙手一揮,兩道如長鞭的激光揮出,巨獸還沒來得及反應,兩顆巨大頭顱經已從頸項分離,鮮血如泉水噴出。
頭顱滾在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響。
腥味沖天。草地上,穢物鮮血混濁不堪,泥濘中夾雜著不少生物內臟組織的殘餘物。
眾人幸得這人及時營救,否則只會成為巨獸的腹中之物。
這個胖男人輕拍衣衫,慢慢抬起了頭來,在雨後暗淡的陽光折射下,可以看到他那圓渾的頭頂沒有一根頭髮,只在兩邊耳頂線上留有一小撮的頭髮。
姜白龍立時大喊了起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姜白龍確定自己絕對沒有眼花,這人就是跟他爸合照過的大專教育聯盟主席,黃立軍!
他居然親自現身了。
黃立軍的戰鬥力明顯比起他們五人加起還要強,只消舉手投足的數招間便把兩頭巨獸乾淨利落的解決掉。
眾人還在驚訝他橫強的實力時,急於尋找父母死亡真相的姜白龍已經馬上搶前,瞪大雙眼問道:「你就是黃立軍,對吧?」
黃立軍的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的表情,似是不知為何姜白龍會認得自己:「請問你是……」他拖長了語氣,等待姜白龍的回答。
姜白龍:「姜仁健、你認識姜仁健嗎?」
黃立軍凝視了姜白龍好一會,才恍然大悟道:「你……你是阿健的兒子!你長得跟你爸倒真的很相像。這些年,我都一直在找阿建的的兒子,想不到今天終於這樣巧合,讓我找到了。」
姜白龍激動的問道:「我父母是怎樣死的?你知道真相嗎?」他心中血氣上湧,急待黃立軍的回應。
黃立軍望著蒼茫的天色,似是遙想當年,嘆道:「此事……說來話長。下星期來我的辦公室,我再詳細向你解釋當年的一切。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處理好這裡的爛攤子。」
兩頭巨獸的屍體還在躺在染紅的草地上,梁學思的腐爛頭顱上的蒼蠅仍是纏擾不散。
如果警方來到看見如此境況,會有甚麼反應?
歐陽倩皺眉道:「讓我試試吧!」她抽出道符,向著兩頭巨獸的屍體位置,凌空劃出一個五角星形的金光符號,右手一揮,五角星光向巨獸的屍體激去。兩頭巨大怪物的屍體像是被金光轉移到了另一個空間,在這一個世界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梁學思的頭顱該當如何處理?總不能任由他放在這裡暴屍荒野吧!
黃立軍:「還是報警吧。我們如果一走了之,警方一定會追查這裡的腳印,然後我們就百詞莫辯了。千萬別動你們朋友的屍首,以免警方懷疑。」
果然還是黃立軍深思熟慮,眾人認同最妥當的方法還是報警。
他們在落口供時均只說聽到巨響,所以便一同過去察看,然後就發現了梁學思的頭顱,對四不像的事情略過不提。警方雖覺他們的口供稍有漏洞,而且疑點重重,但又沒有甚麼證據,而驗屍官更證實梁學思是被猛獸所殺,此案更見離奇。這宗案件警方也一直無法查個水落石出,成為千年懸案,有人說梁學思是被食人魔肢解;也有人說在薄扶林水塘住了一頭水怪,把他殺了。當然,只要姜白龍等人才知道真相。
十年後,不知甚麼原因,此案竟被列為政府的高度機密。
梁學思的葬體當日,吳展夢也有出席。梁學思的父母白頭人送黑頭人,兒子不明不白的慘死,他們哭得泣不成聲。

現在,黃立軍與五個年輕人再次站在太學堂的階梯前,這裡仍然有兩尊「四不像」石像傲視著人類。
黃立軍說:「古時候,有一種怪物叫做饕餮,我想牠們就是這種嗜血的怪物。」
姜白龍凝視著自己的手錶,沉思道:「為何之前,我無法偵測到牠們的妖氣。難道我的妖氣監測儀壞了?」
黃立軍解釋:「因為牠們懂得偽裝,但現在牠們的靈魂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了,現就真的只剩下裝兇作勢的空殼罷了。」
吳展夢黯然道:「如果有人不小心碰到牠們,也應該沒有大礙了吧。」
楊一飛搭著他的肩膀:「打醒精神吧!只要我們繼續為人類降魔伏妖,梁學思在天之靈也會感到安慰的。」
吳展夢勉強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