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景象一片模糊,剛才好像還在大帽山上,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情?
這裡是在哪裡?「我是死了嗎?」
倏地狼人出現在面前,只見牠一臉猙獰,獰笑著說道:「快過來殺我吧,我是你的仇人。你不是一直很想殺死我嗎?」
殺了他吧!
姜白龍咬緊唇齒,二話不說,扣動了「應龍劍」的扳機,赤色激光「咻」地飛射而出。
狼人倏忽不見了!姜白龍打了個空!接著姜白龍看到冰冷的狼爪從自己背部穿破肚皮而出,立即腸穿肚爛。
聽著狼人的肆意的低吼聲,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漸變成一片漆黑。

姜白龍昏迷了整整十四天,最初被送來醫院搶救時,因頸上動脈嚴重受損,醫生當時還認定他必定是回天乏術的,即使能夠拾回命子,也未必能夠醒來,那只會成為植物人罷了。
他現在卻甦醒了,醫生嘖嘖稱奇,認為這絕對是醫學界中極奇罕見的例子,因為機率只有萬分之一,堪稱奇蹟。




「別亂動了!」
仍然吊著點滴的姜白龍張開了重重的眼皮,第一眼便看到歐陽倩幼稚的臉孔,他很想開口說話,但喉嚨乾涸枯燥,嘴唇發裂,頸部被繃帶緊緊圈纏,並且傳來清晰的痛楚,雖想說話,卻竟不能吭出半聲。
「你還是不要說話了,先喝碗粥水吧!」歐陽倩臉上露出了一絲罕有的溫柔。
姜白龍緩緩坐起,微笑地接過粥水,咕嚕咕嚕的大口喝下。
「咳!咳!」
「不用喝得那麼趕嘛!小心觸動到你的動脈。」
粥水滋潤了喉嚨,令姜白龍說話較為順暢,他少有的說笑:「為何只有你在這裡陪我,太委屈你了。其他人呢?」
歐陽倩漲紅了臉,低首玩弄著手機:「他們都去上課了,而且還一邊替你調查黃立軍及狼人的消息。」她不知道應不應該跟他說楊一飛墜崖的事。「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姜白龍放下已空空如也的湯碗:「嗯?」
歐陽倩:「上一次其實是狼人救了你,而且還跟觸手怪物打了上來。」




甚麼?沒有聽錯吧?
狼人為何是救他?難道是有甚麼陰謀正在進行中嗎?牠是在打甚麼如意算盤?
「是狼人救了我?」姜白龍喃喃自語:「這怎麼可能?牠明明是的的殺父仇人啊!牠在哪裡,我要找牠問過清楚。」他的心裡實在有太多疑問在盤旋。
歐陽倩道:「那晚,狼人跟觸手怪物大戰過後,已經雙雙失蹤。」她頓了一頓,說道:「還有一件事情,也一定要跟你說。」
楊一飛的事情瞞不了多久的,就讓姜白龍有心理準備好了。
「阿飛墜崖失蹤了。」
「甚麼?」姜白龍思緒變得極度混亂,頭也痛得很。
歐陽倩憐憫地看著他痛苦的表情,仍狠下心繼續說:「他為了拯救你,被那頭觸手怪物打得墜崖。」
楊一飛死了?
儘管姜白龍平時都表現得很冷漠,但他已視莫清、楊一飛是自己難得的朋友、戰友。沒想到,那夜之後,這些身邊的人居然都因自己而死。




「他們都是我害死的。」姜白龍一時之間無法接受,狠狠的打了無辜的床褥一拳。
歐陽倩扶著他,道:「輸了這麼多血,才把你救回來,可別太激動!現在還沒確認楊一飛已經死掉,警方還未找到他的屍首。」
一個人從香港的最高點墮下,並在荒山野嶺失蹤了十四天,存活率有多大,大家心知肚明吧!
姜白龍呆滯了雙眼,聲音發抖的道:「我要報仇!」他掙扎著下床,殊不知連人帶著點滴架一同倒在地上。
歐陽倩馬上扶起了他,他仍然想極力掙脫她的雙手。她卻把他摟在懷裡,少女的體溫令姜白龍的呼吸靜止了,這才放鬆了身體,沒再掙扎。只聽歐陽倩在他的耳邊道:「你現在的身子虛弱得很,不要送死。我……」
姜白龍歇斯底里:「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朋友之仇也不能不報啊!」
歐陽倩同情他的遭遇,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些甚麼。
姜白龍再次躺下床去,凝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窗台上放著一盆正放得燦爛的白合花。春天來了,生機盎然,一切景物欣欣向榮。
可是,姜白龍卻很討厭這種感覺。
「之前,警方對我們毎個人都進行過詳細的問話,但後來又突然中止了調查。我想應該是警方的『未確認事件對應專員』接手了,若然是由他們接手,找到觸手怪物及狼人就應該不是難事。」歐陽倩站起來,伸了伸懶腰,道:「我差不多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暫時不要想太多。」

休學了整整一個月,姜白龍回到了大學,他憑著聰敏的學習腦筋,仍然能追趕學習進度。
同學沒有過問他的傷勢,因為除了楊一飛及莫清外,他在校內根本沒有甚麼朋友。人類是群體動物,但姜白龍卻彷彿生下來就注定是孤獨寂寞的。
冗長沉悶的翻譯課完了,姜白龍在大學民主牆的告示板不覺意地看到一張講座的宣傳海報,主題是「零關稅與自由行對香港經濟的影響」,他繼續往下看:講者是大專教協主席黃立軍。
這個名字立即勾起了姜白龍的興趣,無論如何也去聽一下這個講座吧!





講座是在新界的南粵大學的演講室舉行,開始時間是星期五的六時正。
聽講座的學生並不少,黃立軍身穿筆挺的西裝站在台上講話,利用響亮的聲線及肢體語言吸引著觀眾的注意,舉手投足之間,竟是像某間大企業的行政總裁在公司的發佈會中演說。
其實黃立軍的論點普通的很,盡是甚麼「中國大陸的開放為香港帶來很多收益」云云,概括而言,這其實就等於「中國好、香港好」的論調。
這些說話早就聽得膩了,姜白龍冷笑一聲:「這就是經濟學教授的觀點嗎?」其他觀眾卻是聽得如痴如醉,不時點頭附和黃立軍的觀點。
黃立軍又說了些動聽的論點,引得全場觀眾掌聲四起。
姜白龍忽然又想,黃立軍也許會適合當一名政治家,那些在人民面前盡說好話的政客也是像黃立軍這般的樣子。
八時正,講座完結後,姜白龍便站在演講室門外靜靜的守候,等著黃立軍出來。
姜白龍沒有上前跟黃立軍打招呼,而是等他走了,悄悄的跟在他的後面。姜白龍與他保持數十步的距離,不讓他發現自己。
姜白龍這些日子總是在想黃立軍一是有東西隱瞞著,所以必須親自深入調查這個人。
晚上的大學裡還有很多學生逗留,他們正在享受大學生活的自由,跳舞的、唱歌的、排話劇的……在大學的範圍中穿插,在擦肩而過的人群中,姜白龍忽然發現自己並不是唯一一個跟蹤黃立軍的人,有一個年輕人也在躡手躡腳地老遠的跟著黃立軍的後面。
這個年輕人大約一米八的身高,擁有運動員的強壯的身軀,身穿一件黑色連帽外套。由於天色甚黑,這個年輕人一直背著姜白龍,兩人相隔一段距離,姜白龍並不能看清這人的面容。
「這人是誰?為甚麼跟我一樣跟蹤黃立軍?」
如此一個跟蹤著一個,三個人把場景轉移到了大學的地牢停車場。
來到停車場後,已經沒有其他閒人了。停車場的反射鏡,映著黃立軍的背影經過,之後就是那名年輕人靠著石柱小心翼翼的走過。




黃立軍的坐駕是一部本田出產的白色四人車,只見他不徐不疾的熄掉坐駕的放盜系統,從褲袋中掏出鑰匙,看樣子是要駕車離開了。
正當姜白龍以為一無所獲而失望時,一直跟蹤著黃立軍的年輕人的身體產生了變化,他身上的肌肉變得巨如鐵塊,衣服被瞬間膨脹的身體撐得破裂,年輕人的身體清晰顯露出藍白色的間條斑紋,頭部也異變成了一個狼頭,野獸般的雙手伸出了利爪。
狼人!他變成了狼人!
「究終讓我找到狼人了。」
狼人一直跟蹤黃立軍,難道……
這頭狼人雙腿後蹬,縱身躍起,揮爪砍爛了停車場的中央閉路攝影機,然後乘著下墜之勢,雙爪向正在打開車門的黃立軍刺去。
「小心!」姜白龍大喊一聲,手裡的「應龍劍」已在千鈞一髮間射出高熱激光。
黃立軍聽到姜白龍的大叫,馬上撲倒一邊。
狼人聽到姜白龍的大叫,馬上撲倒另一邊。
激光擊中黃立軍與狼人身後的車輛,車窗爆裂,火光飛濺。
姜白龍衝前扶起了黃立軍,並示意他駕車逃走。
黃立軍說:「是狼人,你不夠他打的。」
「牠是我的殺父母的仇敵,還是讓我來報這個仇吧!」
「不行,我們一起走。」
他們說話之時,狼人已經站了起來,怒吼一聲,右爪橫掃黃立軍的腰部。




黃立軍的肥胖身軀並沒有影響他的身法,他在危急之間,忙使一個鐵板橋,驚險地避開對方的致命攻擊。
「我不走,我有事情要跟牠算清。」姜白龍揮動「應龍劍」,護著黃立軍,心想絕不能讓他死,現在知道當年真相的人都在這裡了:黃立軍、狼人。
在真相未大白之前,誰也不能死。
姜白龍直削橫砍,狼人竟似對「應龍劍」有所畏懼而不敢迫近。
「上一次救我的是你嗎?殺我父母的又是你嗎?」姜白龍喝問。
狼人停止了攻擊,精光四射的雙眼凝視著姜白龍,嘴裡仍是無間斷地發出「桀-桀-」的低鳴聲音。
「牠是狼人!殺父、殺母的仇人就在眼前,還考慮甚麼?」姜白龍心裡掙扎。
如此的對峙的情境,令姜白龍驀然想起早前昏迷時,發的那個真實的夢。
「牠雖救了你,但也可能不是安著甚麼好心。現在不殺牠,牠就會像那個夢一樣殺了你的。」姜白龍慢慢抬起了手,激光槍口對準了狼人的眉心,深呼吸了一口,便扣動了板機。
狼人的巨大黑影飛撲襲至。
「咻!咻!」 兩道熾熱的激光連續射出了。
「吼!」綠色的鮮血從狼人的肩膀如泉水般噴出,在空中綻放出一朵綠色的花瓣。
牠中槍了。
狼人低嗚一聲,摀著傷口,退了數步,姜白龍不停的射出激光,狼人左閃右避,牠見形勢不利,也不再對他們作出追擊,抱頭便欲逃走。
「這麼辛苦才較我遇上你,可不會讓你輕易逃走的。」姜白龍忙追了出去。




狼人的移動速度很快,牠以汽車車頂作為跳板,左躍右跳,車頂被牠的重力壓出深深的腳印。
姜白龍拔足狂奔,鍥而不捨地追著牠,手上猛按板機,亂槍掃射,激光徒然四起,釋放出的紅色光芒照映得整個停車場如被熊熊烈火燃燒,像是火場一般。
火花四濺,無數汽車被毀,狼人卻已在赤色光芒中消失了蹤影。
姜白龍彎下了腰,不停的喘氣,看來上次的傷還沒完全好起來:「嘎-嘎-」
一輛本田四人車急駛而至,黃立軍打開車窗向姜白龍說道:「快,上車!」
姜白龍坐了後座,黃立軍腳下踩油,汽車便飛馳而去。
離開了大學,駛入屯門鬧市,人們熙來攘往,車水馬龍,人類都不知道在黑暗中正與邪一直都在大戰,他們只會貪圖安逸,對身邊發生的事情顯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今晚,原來也是圓月夜。
「我們丟失了狼人的行蹤。」頸項還是隱隱作痛,姜白龍托著腮子,望著窗外正在過馬路的人。
他們都是過客。
黃立軍:「嗯,那樣能毀滅世界的東西還在牠的手裡。」他等著紅燈轉成了綠色,便踏下了油門。
黃立軍駕著車子,駛離屯門市區,轉入了青山公路,只聽他問道:「你是回宿舍嗎? 」
「是的。」車裡的空調令姜白龍昏昏欲睡。「為甚麼狼人會襲擊你?」
黃立軍道:「是殺人滅口吧!只有我才知道牠藏著那個東西。伏魔界裡的人始終各懷鬼胎,人心叵測,我不想有太多人知道這件事情。」
也對,人心叵測。有時候,姜白龍覺得人類比那些妖魔鬼怪更危險,因為你從來無法預料何時你身邊的人會出賣你,在背後毫不留情的捅你一下。
「真的是這樣嗎?」姜白龍試探問道。「既然,那頭狼人已經擁有了那種滅世的力量,為甚麼這麼多年,牠還未使用。」
黃立軍扭轉軚盤:「我也想了解清楚,也許是在蟄伏著,只等待一個機會。」
窗外的景物不停的在倒退,青馬大橋的迷人夜景進入了眼簾。姜白龍道:「牠好像救過我一命。」
「甚麼?」黃立軍顯得十分驚訝,姜白龍便把在大帽山的遭遇告訴了他。
黃立軍滿腹狐疑:「難道是有陰謀正在進行?」
「我也是這般的想。」
兩人的話題到此中止,姜白龍繼續凝望窗外的景象,黃立軍也一聲不吭的駕著車子。
車子已到了荃灣,轉進九龍。
「總而言之,一定要再找到牠,奪回那樣東西,再殺了牠,替父母報仇。」
姜白龍無意之間留意到黃立軍不時用右手按摩著右腿,便問道:「你的腿發生了甚麼事情?」
「也許是剛才閃避時,拉傷了肌肉吧。年紀大,身體差了。」黃立軍乾笑著。
黃立軍在黃埔放下了姜白龍,姜白龍獨自回到了宿舍。
孤寂的宿房,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了莫清的人影。
莫清的家人早就來過收拾好莫清的遺物回鄉。聽聞警方的對未確認事件對應專員聯絡過他們,更給了一些維穩費,好掩著他們的嘴巴。
姜白龍發現莫清的床頭還擱著一本村上春樹的《1Q84》,彷彿莫清並未離開這個世界,或許正如《1Q84》的劇情,他只是去了另一個平行世界罷了。
這樣的想法,往往會令自己的心情好過一點。
姜白龍拿起莫清遺下的書籍,躺在床上,安靜地閱讀著,漸漸眼簾越來越重,便昏睡了過去。

暗陰的房間裡,男人坐在沙發上,滿意看著眼前眾多的戰利品,人頭、殘肢、內臟……如標本般鑲嵌在透明的玻璃箱中,這些嘔心的東西卻為他帶來了無限的滿足感。
只有殺人,才能使他感覺愉快。
反正,他認為人類一出生便是有罪惡的,荀子不是有句說話叫做「人性本惡」嗎?他一直很認同這聖賢金句,他們都是該殺的。
年輕人也有點想作嘔,男人馬上注意到,便瞟了他一眼,說道:「怎麼了?身體不適嗎?」
年輕人慌道:「沒有、沒有。」
男人哼了一聲:「你也一直很討厭人類啊,不用可憐他們。你是我的信徒,我要你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
年輕人低首,慚愧道:「當然。只是沒想到途中殺出那個人。」
男人:「哦,那個人啊。哼!我早殺了他的父親,他比起他老爸的實力還差很遠,不構成威脅的。」他玩弄著手上的隱隱發出淡紫色光芒的球狀晶石。「只要這個東西在我手中,人類就要面對世界末日,只是現在時辰還沒到罷了。」
男人抬起了頭,以驚蟄的目光看著年輕人:「你,一切按計畫進行吧!」
「是。」年輕人說完便離開了房間,恭恭敬敬的關上了門。
男人則繼續細心欣賞著那些帶有罪惡的人體殘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