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星期天的傍晚,鏡姊來到實驗室親自檢視運算結果。她今天也打扮得很有女性魅力,像聚光燈下的模特兒一樣;只不過照著她的只是電腦螢幕,她已經坐在電腦前半個小時,我和李白還有馬克思都不敢打擾她,月鈴則躲在一角看書沒有參與。

「看來真是成功了。」鏡姊忽然感嘆起來。

李白問她:「是很厲害的東西?」

馬克思搭話:「該台電腦足足運算了一個多月,這可是借用了殭屍網路的結果──」

鏡姊打斷馬克思的話。「你們還借用了外面的電腦喔?」





「無可奉告,但不必擔心,我做事從來不留痕跡。相反妳用那電腦做了什麼?一個月的計算量,假如不是演算法過於複雜,就是資料太過龐大。」

鏡姊回答:「黎曼流形的歐拉示性數……或者說微分幾何吧。微積分和幾何學你們中學也唸過,而微分幾何大概就是兩者的結合,可以想像是彎曲的幾何學。」

李白皺眉問:「那現在運算得出的結果說明了什麼?」

「我也不太清楚。雖然物理也有用到微分幾何,例如廣義相對論計算時空曲率,但那不是我的專長。我只是受人所託,想借一台厲害的電腦做實驗,於是找到你們而已。唯一我能夠肯定的是,那是對人類來說也是個很重要的研究,所以這個運算結果也十分重要,感謝你們啦。」

「對人類很重要的研究。日後如果獲得諾貝爾獎記住要提起我們,哈哈。」





鏡姊只是微笑反問:「你們相信命運嗎?如果說你們的未來都是被安排好的話,會怎樣想?」她卻自問自答:「我相信命運,所以昨天聽見Karman說不可思議的話讓我十分意外。」

我摸不著頭腦。「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她的眼神非常堅定。「我是命中注定要成為頂端的人。既然命定為星,我就要成為最耀眼的那顆星,所以我一直全力以赴,任何時候都在努力。」語畢,她站了起來問:「我想借用這台電腦研究,搬走它一段時間,可以嗎?」

「咦,整台搬走?」

我望望馬克思,馬克思答:「電腦沒有留下任何犯罪證據,想拿去就拿去,雖然原則上這是大學的財產。」





「這方面我的母親會解決,不用擔心。」

李白瞪眼說:「原來是水教授想用來研究嗎?我很不擅長應付她呢……」

馬克思冷漠說:「我對水教授沒有好惡,但別指望要我搬電腦。」

於是鏡姊望了過來,合十微笑歪頭問:「Karman你可以幫我把電腦搬去我母親的研究室那裡嗎?拜託你了,小女子搬不動這台電腦呢。」

「嘛……舉手之勞而已。」

「嘻,男生真是可靠!」

就這樣我抱著電腦主機從實驗室搭升降機離開教學大樓,經過校園平台和草地,再走到平台下層的研究室。雖說主機有點重量但也不算辛苦,問題是鏡姊她人緣實在太好,每走幾步都有朋友跟她打招呼,變相我也附帶成為眾人焦點,變成李白口中的大小姐的跟班。

終於來到了水教授的研究室,我第一次見到水教授的真人。只見她目無表情坐在辦公桌研究資料,她的面色跟桌上的疊到山一樣的紙堆般淡白,偏偏又眉尖額窄,戴金絲眼鏡好像童話書裡那些尖酸刻薄的後母。當然水教授就我所知應該是鏡姊的親生母親就是。





「水教授,」也許是避嫌的關係,鏡姊在校內只會用教授來稱呼她的母親。「之前託朋友做的實驗有了結果,成功證明了理論──」

就像突然充電的機械人站了起來,水教授厲眼盯著我在抱的電腦問:「結果就在裡面嗎?」

「是、是的。」我有點被她的氣勢嚇倒。

「好,隨便找個地方放下就可以。」接著水教授一直喃喃自語:「居然真的成功,終於要開始了……」

「欸?」

「你怎麼還站在這兒?」水教授又坐回辦公桌說:「把電腦放下就行,沒問題就可以走。」

鏡姊馬上拉著我的手臂,走出到研究室門外。她小聲說:「別介意,當母親全神貫注做某件事情的時候就會變成那樣子,但她沒惡意的。」





「不……我也只是不懂反應,也沒有反感之類。」

「總之今天真的謝謝你們,你們幫了個大忙,有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報答。」

說著同時,不知不覺已經夜幕低垂,校內路燈把校園染成橘黃。本應是晚上有點寂寞的氣氛,但是今晚有點奇怪地熱鬧,比起之前的星期日夜晚更要多人、更要吵鬧。遠處不斷響著警笛聲,說起來剛才去研究室送電腦之前也有聽見。

「鏡姊姊!」一位有點稚氣的女生跑來,神情緊張對鏡姊說:「有大事發生,突然有很多警察包圍了大學,正門那邊在爭執,鏡姊姊去看一下吧!」

「知道了,妳先去忙。」

等那女生離開之後,鏡姊左顧右盼,忽然視線停留在我的臉上,四目交投──

還沒反應過來,只感到唇上有很軟的觸感、有洗髮精的香氣、還有少女的呼吸。

鏡姊忽然親吻我,並耳語:「別問為什麼,這也是命運注定要發生的事。你先冷靜聽著,這所大學接下來會被警察封鎖數天,他們大概會以傳染病的原因要求校內所有師生隔離,但一切都是假的。我告訴你這些是需要你的協助,唯一要求是別對任何人說。你答應的話就點頭,拒絕就搖頭,三秒內告訴我。」





一切來得太突然,第一次有女生的臉靠這麼近,再近一點就能再碰一次她的唇……我不自覺點頭了。

她如釋重負,退後幾步開懷笑道:「這樣啊,那我們明天再見吧!」

「咦,明天?」

──明天晚上十一點,老地方。

她的耳語一瞬即逝,便往校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