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看見很多車從軍營駛出?」

「不必多怪,解放軍本身也有協助封鎖大學。」

「但今晚就要解封,照理說應該要減少人手才對。」

「又想危言聳聽嗎?當初說什麼滅世病毒到最後還是沒事發生。」

「沒有照片又沒有證據,讓這貼文沉下去吧。」





本來我打算先發制人把解放軍的行動放到網上流傳,令敵人不敢張揚。可是我一發文章就有大量回應替軍隊洗白,亦有一些中立沒有立場的回應。沒有立場究竟為何要回應?但說回來,也多得網軍洗白,留言數也挺多的,這算也算是個收穫。

但另一邊李白他們呢?好像仍找不到突破口,校外封鎖線越來越多防暴警察戒備,跟封鎖的第一天差不多。還好多得草地上的狂歡派對,我們混進人群還吃過晚飯已經來到十點鐘,可是我仍然找不到確切逃離大學的方法。

水硝玉不喜歡嘈吵,她閉上眼側著頭突兀站著眾人中間。即使不發一言亦有與眾不同的氣場,站在她身邊彷彿整個世界都變寧靜。

「我們也許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她突然這樣說。

其實我也有同感。「也許我們在夢中見過,也許在其他消失了的可能性裡面相遇過。」





「不斷在輪迴中相遇,也許是緣份。」水硝玉說:「你們的實驗室房號令我想起一本小說。」

「《小王子》對吧?B612星球,雖然只是偶然沒有特別意思。」

「B612還是特別的,因為那裡長了小王子最愛的玫瑰。雖然小王子在地球見過五千朵一模一樣的玫瑰,唯獨是B612的玫瑰最特別,其他一模一樣的玫瑰什麼都不是。真奇怪,連我說出來也覺得自相矛盾。」

水硝玉好像有些煩惱,但周圍燈光太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又問我:「你說過喜歡我,是真的嗎?」





「那時候我不知為何突然向妳表白,但現在我知道了,一定是以前我們就認識對方。」

「不對,我想是其他原因……」她停頓了數秒,說:「你有紙筆在身嗎?」

我答沒有,她便暫時離席去借東西。

這段時間舞台音樂沒有停過,李白他們也沒有報告,狀況膠著時間逐秒倒數。

──突然舞台熄燈。音樂沒了,全場起哄。一切來得太突然,果然一天時間不足夠準備嗎?不,我們要保持希望。

「水同學、月鈴!準備跟我來!」

一瞬間天空掛滿星星,我想不但是大學校園,連周邊地區全部都斷了電,連手機網路也停了。我猛然反省,雖然我想依靠網路言論制衡軍隊動作,不過一旦斷網,網上只有混亂,連基本人與人之間的連結都斷了。現代人只靠網路連繫,沒有網路大家都是個孤島。

砰、砰!





遠方傳來巨響,我知道是槍聲,但我沒有能力控制眼前幾百個混亂的人。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然後漆黑中有平排的電筒照來,是戰術電筒,也像是戰場上的探照燈,在夜晚的大海搜索敵方戰船,集火擊殺。再響起槍聲,便見學生倒地;其他人扶著傷者,又摸摸自己臉上有濕漉漉的腥臭,嚇得馬上放手,只剩下親友的女生跪地抱著生死未明的傷者。

「──哇啊!」月鈴一個不穩差點被逃難的學生撞跌,我捉緊她的手,望見在場學生一窩蜂往白衣人出現的另一方向逃跑。

我有不祥的預感覺得他們穩死,孤注一擲隨手摸些血抹在月鈴臉上,說:「躺下不要動、不要怕、我會在妳身邊。硝玉也照我說話做。」

槍聲在我腦袋上方響過不停,還有很多慘叫,和血的氣味混在一起。那些說普通話的白衣人跨過屍體繼續包抄在逃學生,草地就像暴風雨的過後,只剩兩個士兵檢查地上屍體。當他們發現尚有氣息的人在哀求自己就馬上扣下扳機,一槍轟在額頭,子彈可是有成本要節省點──

我踢腿把腳邊的士兵絆倒,馬上撲去搶走他的槍,亂槍射死另一士兵;再回來跟他纏鬥,他卻已經被水硝玉用手術刀割喉。

「你也殺了人呢。」

我握緊槍枝上前確認另一士兵的屍體,答:「這狀況談論人道才是不人道。」





水硝玉亦拾起步槍,問:「往哪裡走?」

「去地下停車場找車衝出去。」

說到一半我耳邊傳來響聲,接著一陣耳鳴。我連忙回頭一邊還火一邊退後,關掉槍枝上的照明再一起消失於黑暗之中。

我們一直跑,月鈴大力捉著我的手,看來她也被嚇壞了。還好我看來比那些外來者熟識校園,我閉著眼都知道哪裡有窄巷、地下通道要怎樣跑、捷徑在哪裡,總算擺脫追兵,差不多看見終點了。

上天眷顧,停車場十分安靜。我隨意射破車窗開門偷車,月鈴跟我跑到前座,水硝玉也坐在前面,中間夾著月鈴。那些電視節目沒有說錯,遇喪屍襲擊確實需要駕車技能逃離險境。我踏緊油門,全速逃離校園,就怕會有核彈把整所大學炸掉那樣逃得越遠越好;只要離開這裡,或者會有人可憐我們這些學生,軍隊或者無法為所欲為。

「小心右邊!」

突然有架裝甲車攔腰撞來!我們的就像玩具車一樣被撞反,從天橋越過圍攔掉落地下;天旋地轉,我本能反應抱住月鈴,直至世界靜止,我才冷靜下來,大力吸氣,應該還沒有死。

「何思義你沒事嘛?」





「還好……妳也沒事?」

月鈴點頭,另一邊水硝玉大力推開車門,爬了出去,亦伸手拉月鈴離開。可是當輪到我想走的時候,卻發現雙腿動不了……我低頭看,看見自己雙腿可能被扭曲的殘骸夾斷了。

「果然還是不行……」

水硝玉站了起來,因為汽車整架反轉,我只能隔著車門看見水硝玉的腿、還有蹲下想救我離開的月鈴。

「何思義不要放棄,一定有辦法走的!」

「沒辦法了。」應該是水硝玉的聲音,「只有妳能離開,童月鈴,妳是命中注定能夠逃過此劫。」

「欸?」





水哨玉捉住月鈴,把她整個拉起。究竟發生什麼事?我大喊卻無法逃離這車子,它就像牢籠一樣把我困在裡面,眼睜睜看著一切。

「放手!妳想做什麼?」

「何思義已經逃不了,只有妳能跑,跑得越遠越好。不過妳要把書留下來。」

「還給我!」

「已經沒時間了,再跑就來不及。」

對,雖然不知水硝玉在盤算什麼。「月鈴!」我喊:「不用管我,妳自己一個人逃吧,我們一定會再見的,別擔心!」

警笛聲逼近,水硝玉推開月鈴,往地上開了數槍,之後月鈴的聲音就消失了。跟著水硝玉才蹲下來告訴我:「我終於想通了,為何我要殺死鏡姊,為何鏡姊要阻止你們。何思義,我會陪你走到盡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