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萬年少女: 第五章　四百萬年的終點　１５

恢復知覺時我又回到了熟識的老地方，周圍一片漆黑，只有白光包圍的水硝玉懸浮半空俯視著我。

「即是我又死了呢。」

「對，這次我也陪你一起死了。」

我對於死的瞬間沒什麼印象，猜道：「是汽車爆炸嗎？」

水硝玉點頭答：「一瞬間，沒有任何痛苦。活下來的人反而更痛苦。」





「月鈴……」我慢慢回收死前的記憶。

「放心，她活得很好，她也知道自己得多活十年才能有機會阻止中共的時空計劃。你能夠在這個時空狹縫中醒來，這就說明她又成功回到過去了。」

「換言之，李白和馬克思他們也失敗了，沒有人能夠阻止未來人類滅亡，因此月鈴才要回來。」

「你們的計劃敗露，當晚軍隊殺死他們二人，取回了病毒樣本。」

我覺得有點奇怪。「當晚妳待在我身邊直至最後一刻。但我我都沒收過任何李白的報告，妳又怎會知道？除非妳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會事敗……妳沒有電話，晚上問我借紙筆是寫信給妳母親嗎？」





「聰明。是雪梅替我送信。」

「結局妳也是替水教授工作。我真傻，居然相信妳跟紅鸞鏡不一樣，會大義滅親。為何妳要這樣做？妳知道那樣的時空混亂會導致人類文明毀滅嗎？為什麼要執著要與大自然對抗？」

「我無法回答，畢竟我只是五千朵玫瑰的其中一朵。硝子石是假的玉石，我又怎會是主角。」

我愣住了。「什麼意思？」

「小王子與最愛的玫瑰吵架，他卻沒有解決問題，選擇了逃避，遊歷不同星球，遇見不同的人，還跟狐狸交了朋友。可是玫瑰始終孤單地待在B612，她愛小王子，一定等著小王子回家。其實小王子也愛玫瑰，他對地球的五千朵玫瑰沒有興趣，獨愛B612星球上的玫瑰。因此他後悔了，最後不惜賭上性命都要回去B612，甚至不知B612的玫瑰是否安好。何思義，你同樣偏離了最初的歷史，游走千遍可能的世界，遇上不同的朋友，喜歡上不同的玫瑰。不過你能記起你對最初的玫瑰的責任嗎？」





真實是肉眼不能看見的。《小王子》的教訓，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最惡毒的芒刺背後可能藏著最溫柔的芳香。

「臨死一刻，妳說妳想通了自己為何要殺鏡姊……為何？」

「鏡姊要協助母親完成病毒的研究，我要阻止計劃只能夠殺死她，才能奪回自己的身體。」

「但妳最後背叛了我們，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因為我和鏡姊都是一樣的玫瑰，我了解她為何這樣做。」

「妳認為鏡姊協助水教授是有其他原因？」

「這問題一定要你自己回答。」

最原始的歷史──我隱約記起我的女友是紅鸞鏡，不是水硝玉。水硝玉只是五千朵玫瑰之一，紅鸞鏡才是一直在B612等待著我的獨一無二的玫瑰。可是她背叛了我，甚至為了協助她的母親研究病毒甚至會殺死我。水硝玉亦是一樣，她最後一樣通知軍隊奪走病毒樣本。她們都明知這樣做是會導致時空混亂，令到人類文明滅亡。但她們卻有別的原因非做不可。或者戈我已經知道了，只是我沒有心理準備；我無法接受這答案，一直選擇逃避，逃避了上千次。





是時候回到最初，像小王子一樣接受被蛇咬死的命運。

我下定決心，對水硝玉說：「這次我要親自了結這場沒有盡頭的輪迴。再輪迴下去我怕時空錯亂所產生的業力會牽連更多無辜的性命。」

「你要回去B612星球了？」

我點頭。「不過有件事我想問妳。如果返回最初，不修正歷史，妳又沒有殺死鏡姊的話……」

「我便會被鏡姊殺死。我的存在對鏡姊和母親來說都是障礙……」說到一半，水硝玉的眼角泛光，抱著自己說：「看來我的生命也終於走到終點了。」

「妳不會孤單的，我很快就會回來找妳。」

「你不會忘記我嗎？有什麼證明？」





大概我們都是不應該存在的人，所以才有種親切感，第一眼看見她就覺得她是我失去的另一半。只是一次也好，我想感受她的溫暖；她僅是外表冰冷，內心充滿激情我是知道的。我抱住了她，趁最後一次夢醒之前和她一起渡過最後一晚；逆著時間的河流，除了我們二人所有事物都倒流回到最初。春宵苦短，但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水硝玉的。

──床頭突然響起鈴聲，時間是星期六的早上六點，在夢境和現實之間我看見很多東西。

星期六清晨，AB612號課室，李白和馬克思通宵玩電腦玩到才剛剛睡著，桌上還有喝到一半的咖啡。

月鈴突然從姨母家的睡房醒來。她抱著《聖經》，緊張地不斷翻頁，窗外剛好日出，她就像看見闊別了十年的景色，望著日出哭了出來。

水教授每天清晨四點就準時起床，埋守在辦公室研究論文。她不會浪費一分一秒，她丈夫的遺願要由她來繼承。現在還有國家的支持，病毒的研究成為了國家項目，不容有失。此時她辦公桌的電話響起，她接到從Nicholas打來的壞消息。

有人硬闖實驗室打翻了病毒樣本，感染了實驗室的工作人員，當場死了幾個人。Nicholas是黨幹部的兒子，安排在大學監督項目進度，因此這次出了意外他責無旁貸，馬上打電話給水教授商量

而硬闖實驗室的人正是水硝玉。她知道了母親的計劃，她想破壞計劃搶走病毒樣本，但混亂中丟掉了髮飾。她的身體同時出現了紅鸞鏡和水硝玉二人的對抗，二人在生物實驗室纏鬥，只有月亮隔著窗台見證。最終紅鸞鏡殺死了水硝玉，獨佔了身體，然後鎖起實驗室的門，清理血腥的現場。

水硝玉知道，當我再次睜眼的時候，她就要死了，甚至我們還沒見過面她就消失了。我的電話鬧鐘喚醒了我，解鎖畫面是紅鸞鏡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