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如此的憤怒,我瞪著Kenneth Wong熊熊烈火在我身體裏燃燒。

「到外面聊一下吧。」

聊就聊呀,誰怕誰。你這沒家教的傢伙,我今天一定要跟你說清楚。

我撿起冰桶裏的手機,隨他身後衝出去。


他站在商場外的路旁等著我,他低正頭深呼吸,像似嘗試要把怒氣壓下。我走到他的面前,他擋起頭來便馬上進入主題。





「為什麼要接我的電話?」

他的語氣明顯沒有剛才的衝,但眼睛裏的怒氣並沒有減弱。

「連續打了三通,怕萬一是急事才幫......」

「有什麼事也不幹你的事。」

「我現在割了你一塊肉,桶了你一刀?你有必要用這種態度對我說嗎?」





這沒教養的傢伙。話被無禮地打斷後,怒火一下子衝到頭頂,我提高聲音,瞪大著眼睛罵回去。

他看著我一臉感到不可思議地冷笑了一下。

「我跟你說過我不喜歡你這個人,你還要假裝好心替我接電話,你是覺得我還會很有禮貌地跟你說謝謝嗎?」

這次到我冷笑了,他是憑什麼可以如此理直氣壯地說出這樣的話?

「你這個人倒底是怎樣?好心幫你,已經也沒期待你要說謝謝還是怎樣,你還要用這麼差勁的......」





「就是你不求回報才討厭!」

他突然惱羞成怒地打斷我的話。他的罵聲大得在空蕩蕩的街上也聽到回音,我嚇得倒吸一口氣,呆望著他激動得起伏不停的胸口,我悄悄捉著衣角才能阻止自己洩氣轉身離開。

「什麼都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幫人很徫大,以為別人會感激你嗎?說什麼沒關係,不需要什麼回報,少來了,別人是覺得你好欺負,覺得你蠢而已!」

他邊冷笑邊朝著我喊罵,憤怒邊瞳孔一直在擴張,微微泛紅的眼睛裏能看出更多的傷心。話雖然罵的難聽,但奇怪地反而平熄的我的憤怒,越是聽他罵下去,越是覺得他的話比起是為了傷人,更是擔心。

「不求回報?最起碼就應該要求回報!個個讓你幫忙你都不求回報,最後忙死累死的是什自己!而別人還是只當的傻子,所以不要再在我面前當什麼濫好人,真的讓我覺得嘔心。」

罵到最後,他顯然累了,語氣也緩和了一點。等他喘了口氣稍微冷靜後我問道。

「是誰?」





「什麼?」

他厭煩地皺起眉頭不解地反問。

「你還認識那個濫好人,讓你這麼操心?」

他呆滯地看著我,微張著嘴巴沒有發出聲音。

手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驚訝地看著手裏明明還沾滿水滴手機,屏幕竟然還能原好無欠缺地亮起來,忍不住喃喃自語。

「怎麼還沒壞......」

「防水功能。」

抬起頭便馬上迎來他鄙視的眼光,我怔住了看著他,他伸手示意我還他手機。





他接過電話後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表情沈了一下。他按下接聽鍵,轉身把電話放到耳邊。

「喂。」

「子信呀, 還在生我的氣嗎?真的是最後一次啦,你爸真的得急著要那筆錢。那個......你會不會記得以前家裏的夾萬密碼呀……」

沒預料電話裏的那把女人聲會從電話裏被擴音出來,他慌張地想拿下電話想取消擴意,怎料怎麼按手機也沒有反應。

哈,剛還說什麼防水工能,瞧不起人的。

最後他直接掛掉了電話。

街道上重新恢復寧靜後,他尷尬地瞄了我一眼。





電話又再次劃破了空氣裏的寧靜,他看著屏幕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次直接把電話關掉。

「要喝一杯嗎?」

他沒有回答,但他也沒有拒絕。



我們去了一家潮州打令餐廳,沒有跟侍應說上一句話,他便大搖大擺地走到角落的一張接桌坐下。我別扭地跟著他坐下,東張西望地打量正餐廳環境。

格格不入地穿著一身華麗的禮服坐在打冷餐廳裏,周圍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讓我很是不自在,旁邊的他卻是依舊旁若無人,彷彿連我也快要變不存在似的。

一個侍應自覺地桌子上迅速地放上兩碟滷水和椒鹽雞軟骨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當我還在盯著侍應伯伯的身影,Kenneth已經從鐵桶裏抽出筷子,把食物送進嘴巴裏。沒隔幾秒,桌上又多出了兩瓶已開瓶的啤酒。

「你是這裏的常客......」





「信仔!怎麼今天穿得這麼帥......喔......今天還多了一位客人呢。」

信仔......?

一個高高小胖的大叔熱情地走過來,拍拍Kenneth的肩膀說,轉頭看到我的時候頓了一下,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遍後,他好奇的雙眼在向Kenneth詢問我的身份。

「公司同事。」

他連抬起頭看大叔一眼都懶,一心只盯著桌上的食物,心不在焉地說。

「我都跟你說了要用心上班!上談怎麼可以戀愛呢?你說對不對?」

「哦……對。」

大叔熱烈的反應讓我招架不住,豪邁的聲線讓我幾乎哼不出聲音。我暈乎乎地微笑點頭。

「怎麼稱呼呀?」

「Wendi。」

「哦......溫D。溫D慢慢食,慢慢食,不夠再點!信仔會埋單的!」

「溫D」是怎麼個讀法......但我並不打算矯正他的發音。我繼續用尷尬的笑顏應對。

「你媽昨天又來找你了,你避她避到什麼時候呀?」

「沒什麼必要可以永遠都不見。」

一直默默地食飯的Kenneth ,聽到媽媽的事,拿著筷子的手停在半空,冷漠的眼神動搖了一剎那。無情地說完後,又再次低頭進食。

「就你嘴硬。出了什麼事你還不是馬上就幫忙。唉,我不管你們啦,下次她來我就讓她來這邊等你。」

大叔沒他好氣地嘮叨他兩句便離開去忙,這沒沒禮物的傢伙連頭都沒有抬起過一秒。不知道還真的以為他很餓。

從進餐廳坐下開始,我們便零交流,桌上的啤酒已經多了幾瓶,我們仍然沒有說上一句話。我很快便後悔提出「去喝一杯」的提議。實在受不了,悶得發慌後我喝了一大口啤酒,小心翼翼地地試著和他搭話。

「你和你媽關係不好呀?」

他沈默了好一會,在我打算放棄等待的時候他才終於開口。我暗裏鬆了一口氣。

「她和你差不多,自以為事地到處行善,最後自己也顧不好,孩子也顧不上,家也沒了。但她依然狗改不了吃屎,好像每天必須要創下善舉,每天都要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才會開心。」

「你跟我媽應該可以成立個慈善機構。死了之後,你們倆的名字會被下一代的人歌頌。」

嘴真臭......以為能跟他正常對話是我的錯。怎麼他好像每次喝完酒就很會罵人。

「那有這麼誇張......」

「只是這個月,你有算過自己替supervisor 加班了幾次嗎?有幾天是準時食午飯嗎?有幾次替同事揹黑鍋被客人罵了?找你調更的人有幾個?」

我張著嘴巴反駁不了。

「這不是行善是什麼?」

「他們偶而會幫我......」

「幫你什麼?幫你買外賣?明明是他害你去不了食中午。這不叫幫,這是他應該要做的。」

即使不想認同,但他也真的沒說錯。我百口莫辯地看著他,突然在心裏可憐起自己來。

空氣再次變得安靜,我默默地低頭食東西。

誰不知道別人都覺得我好欺負才什麼事都找我幫忙,就真的拒絕不了,我有什麼辦法......比起自累,拒絕別人更讓我難受呀……你以為我想做慈善嗎?

Kenneth突然用力把喝光的酒杯敲在桌面上,突如其來碰撞聲嚇了我一跳,我倒抽一口氣看著他。

「要是你真的拒絕不了別人的請求,最低限度也要向那個人討回點什麼,才算對得起自己莫名其妙付出了的力氣,不是嗎?」

他憤慨地對我問道,但眼眸卻盡是委屈。

大概是想要對媽媽說的話,借著我的存在發洩罷了。但他的話的確說到我心裡去。

以往替別人東跑西奔的畫面在腦海裏一幕幕地飛過,跑得滿頭大汗、被罵得狗血淋頭、餓到胃痛要蹲在倉庫裏休息。心好累。我到底是為了什麼要這麼用心用力去幫人?明明自己也已經很累了,明明我也雖然被幫助。

之後我們倆沒有再說話了,默默食默默喝。兩人大概喝了半打啤酒,兩個人的眼神都開始有點漂浮不定。

「380。」

「這麼便宜......」

「以後你來也收你這個價!」

聽到不可思議的價格我忍不住脫口而出,大叔聽到馬上開懷地笑著對我說。我禮貌地笑笑。

沒什麼事我應該是不會再來了。

「我們分開付。」

哈,說得好像我沒打算付錢似的。現在誰要你幫我付呀?

「約會怎麼可以讓女孩子分......」

「沒關係,沒關係......。」

大叔馬上便想要責怪Kenneth, 我笑著把錢塞住他的手想讓他閉嘴。反正也不會再見面,我也懶得去澄清我們的關係了。

「我去提錢。」

一旁的Kenneth會著錢包,再搜完兩邊褲袋也拿不夠零錢,他尷尬地瞄了大叔一眼說。

「附近那個櫃員機壞了。」

Kenneth晴天霹靂地看著大叔,大叔也看著他乾眨眼。看不下去我從錢包裏再掏出現在放到大叔手裏。

「我幫他付吧。」

「其實不......」

在他正要拒絕我的幫忙時,我轉頭打斷他的話,直視著他的累得泛紅的雙眼說。

「那現在我可以對你有所拜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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