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永遠(九)


「砰」、「砰」!
剛進門的獄警管不了那麼多,立即開槍,一顆子彈射失了,另一顆卻擊中了郭敬豪的脖子,郭敬豪馬上翻倒,墮下,他只抽搐了幾下,即時死亡。
獨立遊戲室在搖晃之間緩緩停下,兩名獄警跟著走進去,鬆開葉成開的保護衣,把他扶下來。
另外幾個獄警便把正在圍觀的群眾趕走。
「走開,都回去吧。」「麻煩各位,今天的探訪時間到此為止,對對對,大家先回去吧。」「有甚麼好看的,快走……」「喂,794,你鼓噪個甚麼?還有你,1032,這裡沒有甚麼好玩的,別賴著不走……」「真的很對不起,我知道你們好不容易跟孩子相聚,但你也看見發生甚麼事,幫個忙,請回去吧……」「還有那個攝製隊,對,攝影師,我指的正是你,不要再拍了……」
葉成開踉蹌地離開遊戲室,他差點在門前絆倒,當他終於站定,回頭看去,只見血液正慢慢從郭敬豪俯伏的身軀底下流出,把遊戲室整塊地板都染紅了。





此時「穿越極限」正定格在冠軍畢常進親吻獎杯的畫面上……


「隆…隆……」列車行駛的聲音在響著。
「對不起,連累了你。」陸瑜抱歉的説,「想不到郭敬豪最後還是瘋了,你現在好點了沒有?讓我看一看好嗎?」她指著葉成開脖子上的傷勢。
葉成開搖了搖頭,「不要緊,已經不礙事了。」然後他望向窗外,只見繁華鬧市的燈光正在車廂兩邊快速掠過。
是的,這時候二人正乘搭「飛昇鐵路」,城中著名的架空列車。
「飛昇鐵路」,簡稱「昇鐵」,是舊世紀架設的列車系統,線路甚是繁多,遍佈整個城市,如果以攝影機於晩間高空拍攝,會拍到鐵路列車如蛛網般交織,穿來插去,織出各種閃閃發光的華麗圖案,極是漂亮迷人。曾幾何時,它是城中繁華的象徵,可惜,營運公司最後放棄把它升格做磁浮列車,繼續讓它以普通軌道行駛,任由它與科技脫節,結果,「昇鐵」便成為只有貧民乘搭的交通工具。列車周圍佈滿塗鴉,滿目盡是日久失修的座椅、扶手,門窗,行車時更是極為嘈吵,怪不得陸瑜會如此厭惡,但奈何她的車子仍在送修中,而且她另有所圖,這才逼不得已乘搭。
 她所圖的是……
「都怪我,把一切都弄砸了,讓你白費功夫。」陸瑜溫婉的説。




「不關你的事,」葉成開隨意的答:「你不用自責。」他仍然漫不經心的遙望外面的景色。
「只是我…我今次拜託你幫忙,是順便想問你……」陸瑜欲言又止,然後她慍道:「到底你在看甚麼?」
「我在看,」葉成開慢慢地説:「我在看乘車沿途到底有多少顆『末日流星』飛下來?」
葉成開話語剛畢,只見車外真的有一顆流星從四十層高的樓房往下飛墜,極為漂亮。
但那當然不是真的流星,那是近兩個月來城中最流行的新玩意。
自從兩個多月前,有人疑因不能再負擔滾雪球式的「永遠人生保險金」,於是選擇從家中陽台作五百米高空花式自由落體,直插昇鐵架空橋旁底下的深淵來與大家告別,而且,為了讓大家記住他最後的華麗演出,他還特意在身上綁著訊號照明彈,彷如流星般一躍而下,結果此舉蔚為風潮,不少追隨者紛紛穿上閃亮的衣服,綁上各種華貴燈飾,於自己認為合適的時間裡一個一個跳下來,作出人生中最後一次表演,並會作全程直播。因為這是他們在世的最後一日,有人更戲稱他們做「末日流星」。
只是,看見流星飛墜後,陸瑜卻鄙夷地説:「哼!膽小鬼!完全沒有面對難關的能力,他們這是活該。」
「或許真的是活該,」葉成開說:「活該他們永遠身處底層當中,不要說這輩子,無論經過幾多個世代,他們永遠也不能翻身,或許選擇燦爛地消逝會更好。」
陸瑜聽得出葉成開話語裡的不滿,便改口說:「當然了,比起『穿越極限』,這個流星還是好看一點。」她沉吟了一會,突然說:「不如我們改天我們一起去看真的流星好嗎?下星期便有獅子座流星雨呢。」
但葉成開卻不置可否的說。「是嗎?」




「嗯……或者將來可以跟孩子一起去看呢。」陸瑜所說的話已相當露骨,不明言地希望葉成開能成為她孩子的爸爸。
但葉成開卻微微一笑,「到站了,我送你回去吧。」
列車到了月台,車門打開,二人步出列車,沿著月台慢慢向前走,陸瑜抬起頭來望向被城市的燈火照耀得幾近白晝的夜空,她感嘆,這晚沒有月亮呢,她突然又說:「對了,葉醫生,你一定是怕我選擇成為『天兒』後,我們一定會有很多衝突,你不需擔心,我申請成為『天兒』,其實不是為了郭敬豪的案件。」
葉成開恍然大悟,「你是為了孩子,為了出生排序裡可以加快腳步。」
「對,我其實已經申請了好幾年了,但我不想再等了。」
「但你為了孩子,縮短了壽命,值得嗎?」
「葉醫生……」陸瑜笑了,她改口說:「成開,你記得我之前說過嗎?我另有準備。」她低聲說:「我發現了一個法律漏洞,等孩子出生後我便可以提出上訴,到時便可以脫離『天兒』的行列。當然,這是一次性的秘密武器,他們知道的話一定會修改法例,你可要保密呀。」
「對,你最擅長是鑽漏洞,甚至暗示郭敬豪,叫他以自殺作為……」葉成開喃喃地說,然後不再說下去,他停下腳步,「陸律師,我還是送你到這裡吧。」
「你這是甚麼意思?你拒絕我?」陸瑜一怔,她不禁皺眉,說:「你竟敢拒絕我?你知道有甚麼後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