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鍾意玩通靈遊戲，今鑊我瀨咗嘢: DAY 5 - ii

她跟我道歉，說想閒逛一下，看看這個世界。
我就是世界。
我回覆道︰「即刻返屋企。」
「一陣先啦，我想行多陣︰)」
「你喺邊？」
「你估下。」
「點估阿？」
「我相信你記得。」
記得什麼⋯⋯？ 我反覆想着跟她說過的話。
「奶茶」腦中閃過這個想法。


我馬上衝出餐廳，搭的士出發深水埗。到步後走了一會，終於找到那間冰室。
我滿心期待地走進去，但不見家寶踪影。
我疑惑地四處張望，伙記看到我踱步，問道︰「幾位阿，坐吖。」
我手足無措，道︰「一⋯⋯」
「兩位。」身後傳來熟悉而悅耳的聲音。
家寶向我微微一笑，坐到卡位一旁，我坐到她對面。
她看着我。
我馬上意會過來，揮一揮手，向伙記道︰「兩杯熱奶茶。」
家寶滿意地點一點頭，再喊道︰「加多兩個菠蘿油，四件蛋撻，酥皮，唔該哂。」
我們都沒說話。


奶茶到了，家寶在每一杯各下了一匙糖，想了一想，又多放了差不多一匙在右邊那杯，輕輕攪動了一會，推給我。
「你鍾意甜啲。」她攪動着自己那杯，道。
「⋯⋯唔該。」我接過奶茶，呷了一口，絲滑醇香，甜度真的剛剛好。我忍不住再喝了一口。
「你覺得我點阿。」她冷不防地問道。
「咳⋯⋯」我嗆到了，她遞我一張紙巾，仍然看着我。
「幾好阿。」我來不及思考，說道。
她笑了一笑，咬了一大口菠蘿油，露出非常幸褔的表情，她咀嚼着，突然道︰「咁你愛唔愛我阿？」她輕鬆地再咬了一口，好奇地看着我。

我想開口，但還是硬生生吞了進去，我真的搞不懂阿！
家寶點頭，掩着嘴道︰「咁已經OK㗎喇。」


我有點驚訝，抬頭看向她，她解釋道︰「我滿足㗎喇。」
「點解你好似唔同咗咁嘅？」我忍不住問道，她明明很活潑可愛，怎麼這一兩天那麼奇怪。
「攰喇。」她挨後，看着奶茶，又攪了兩下道，「大家都攰喇。」

攰？

你明白那種突然被判死刑，每晚都做惡夢，每一天都提心吊膽的感覺嗎？ 我都快要瘋了，你絕對沒有資格喊累。
「你唔會死。」她像是看破我在想什麼，直直看着我道，眼神冷而堅定。
「就算會，都唔會因為果七日而死。」她續道。「從來都冇人講過你七日之後會死。」她吃着蛋撻。
「但你形住會死，就去玩唔同嘅遊戲⋯⋯」她吞掉口中的東西，續道︰「但果啲遊戲，先至令你，同埋你.身.邊.嘅.人有危險。」
她把一件蛋撻推向我，道︰「你自己都知㗎。」
她到底還知道些什麼？
「好有可能，你只係被人誤導咗。」她下了結論。
明明每個人都跟我說我闖禍了，有劫要過⋯⋯我爭辯道︰「但個個都話我有一大劫要過喎。」
「你依家咪經歷緊。」家寶想也不想，便道。


正當我還在思考這句話的意思，她抬頭，揚起嘴角道︰
「定其實你係想有呢個劫，好期待七日後會發生咩事？」

被看穿了嗎，我的興奮。
是阿，我喜歡當最特別的一個。

這場棋局，我輸了。我以為我總會比她多想一步，沒想到在我意會過來之前，她已經優雅地走最後一步，留下一句「將軍」。
這種失敗的感覺真的很讓人難受焦躁。但是我很喜歡，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她眨着眼睛等待我的辯駁。這種棋逢敵手的感覺使我非常亢奮，我終於有對手了。
但是，這場棋還沒真正下完，等着我怎樣贏，怎樣把你按在床上，肆意凌辱吧。
「不過都係果句⋯⋯」她吃了一口波蘿油，一口蛋撻，喝了一口奶茶，愉快道：「我滿足㗎喇，你想做咩我都會支持。」。
我壓抑着裏面那頭怪物，擠出一個微笑，道︰「多謝。」
我把蛋撻一口塞進嘴巴，品嚐着每一口的蛋香，想到了埋在她胸口時，嗅到的香氣。
我慢慢咀嚼着，舌頭不斷攪和口中那團軟糯。
她把剛才用不完的糖，倒進奶茶中。


似乎想起了什麼，她說道︰「婆婆點阿？」
我這才記得，我急於出門，忘了備好午餐，家寶皺了皺眉，輕輕道︰「咁行啦。」再把奶茶一口喝掉，起身大步走到收銀台，結帳離去。
她真的把婆婆當作是自己的了嗎？
回家途中，她不發一語，我牽起她的手，她只鬆鬆地牽着，我牽得比以往更用力，她的手指都擠在一起了，但還是臉無表情，也沒有抽出手。

門外，已經嗅到萬金油還是香壽油的味道，總之就是藥油。
家寶比我先進門，婆婆正在坐在梳化睡着，茶几放着一碗麵，只吃了一半。
家寶到了她面前跪下，輕輕拍着婆婆的手臂，喚醒她。
婆婆睜開惺忪的眼睛，看到家寶和我，她急速起身捧起麵，塞了兩口。
留意到的家寶從她手中搶過碗，緩緩放下，搭着婆婆的大腿道︰「冇事冇事，我係家寶阿婆婆。」
「鈴鈴。」婆婆道，右手指着被我放在高處的小鈴鐺，她看着家寶，淚眼汪汪。
我只是不想每天聽着擾人的鈴鐺聲，這讓我想起了令人不安的喪鐘。
婆婆的右手手腕腫大着，青青紫紫的。
家寶馬上說道︰「婆婆，畀隻手我睇下吖。」婆婆拉下衣袖，搖頭道。
家寶搬了一張櫈子，從高櫃拿下小鈴鐺，放在婆婆左手手心，順勢看着婆婆手腕。


「畀枝藥油我。」家寶不看我一眼。我把藥油遞給她。
「婆婆可唔可以試下轉下隻手？」她溫柔問道，婆婆慢慢轉着手。
她搓暖藥油，敷在婆婆手腕，輕輕地按摩着，轉動着，有時候婆婆會痛得「哎唷」一聲，她就會減慢速度。
「你真係垃圾嚟。」心中的聲音說道。
不，垃圾都不如，唯一的親人也弄傷了，連一個陌生人都比我照顧得好，我想活着的理由還充分嗎？
我跪下來，心中默念一句對不起，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家寶按摩婆婆的手。
過了好一會兒，家寶停下來，向婆婆道︰「冇事㗎喇。」她起身，拿起手提包，向我道︰「你睇住婆婆，我去買餸。」
我「嗯」了一聲，坐到婆婆身旁，婆婆把頭撇開，不理我。
「婆婆。」我喚道。
「婆婆。」我抱着她，「對唔住阿。」婆婆動了動上半身，示意放開。我有點受傷，但也應得的。
「你係咪好鍾意個鈴鈴？」我看着鈴鐺問道。
「鍾意！」婆婆點頭，雀躍地說︰「個個都鍾意！」
半個小時後，家寶抽着三大袋餸菜回來了，到廚房備料。我進去從後圍抱她，她不為所動，照樣洗着節瓜。
「家寶。」我輕輕在她耳邊叫喚她的名字。我感受到她身體顫動着。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壓抑着情感，道：「我唔想見到婆婆受傷。」


「點解你冇好好睇住佢。」她斥責道。
我鬆開手，走到她旁邊，道︰「咪因為你唔見咗囉，我掛住出門口⋯⋯」沒等我說完，家寶已睜圓眼睛道︰「點解你要收埋個鈴鐺。」
「嘈。」我回道。
「你真係好自私。」家寶轉過頭，削皮，用力得瓜肉也削走了。
人不是都是自私的嗎？
除了婆婆。
她一直都對我很好，叫母親不要打我，努力地打點一切，省儉省用供我讀書⋯⋯
我把家寶手中的瓜和刨具搶過來，道︰「等我嚟啦。」
她走了出去，沒多久又走進來，道︰「你多啲陪下婆婆啦。」她把我推走，熟練飛快地切着各種材料。
我陪婆婆看電視，享受這休閒的時光，喜歡的女人在廚房煮飯，整個家充滿煲湯的香味。
這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
但是我真的很害怕。
好景永遠不常。這般美好的日子，不就正正是死刑前的大餐嗎？我無法壓抑內心的不安，儘管她說得言之有理。
畢竟，我確實失去過兩樣最寶貴的東西。

要得到多少東西，就要冒上多少風險，付上多少代價。這是定律。
我要活着，過上幸褔的生活。

我看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