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可能還不知道殺意是什麼,但他知道了什麼是殺意。 

車內的善晴被家朗發現的時候並不像是人類的形狀。唯一算是完整的可能只有她的一雙眼睛。 

因頸骨碎裂而歪在一邊的頭顱以下是一幅紫青色和深紅色混在一片的油畫。肩上、鎖骨上、胸部上、上臂、腰部、大腿上是發黑的瘀青和像一對對括號的齒痕。胸上本來是乳頭的地方只剩下了兩個內凹的坑,形狀和齒痕無異。 

肚臍下面的稀疏毛髮被乾涸的血液黏成一塊塊。髖關節的脱臼讓善晴的兩隻大腿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大腿的根部插著的是幾件長條型的雜物,一根黑色的短棍、一根和短棍長度應該差不多的白色帶血骨頭、還有程家平常用作挑炭的幼鋼筋。 

學歷和閱歷不能被混為一談。學歷只有小學一年級上學期的家朗其實曾經和爸爸一起看過跟現在的母親和姐姐樣子差不多的屍體。那時候程爸爸跟懵懵懂懂的他說那是生存在這樣的時代的女性的悲哀,而做出這種事情的男人都是該死的扑街禽獸。 





這可能也是為什麼程爸爸在倒下的時候對妻子和女兒露出那種複雜的眼神。爸爸那時候那帶著擔憂和不甘的淚水家朗至今還記得清楚。 

回過神來的家朗沒有看見自己在倒後鏡中映照出的那赤紅得看不見半點原有白色的左眼,以及那一頭變得跟昨天晚上的雪一般灰的及肩長髮。他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從牙縫中、嘴唇中擠出的鮮血是冷是熱。只有那快要讓鼻子麻木的血腥味和從未聞過的另一種怪味在他腦中不住碰撞,發出不存在的悶響。 

在第八次嘗試後終於成功點燃火把的家朗再次看見了姐姐慘遭凌辱殺害的屍體。被撕破的黑白格子裙蓋到了善晴的右手腕,連著手腕的右手緊緊握成拳頭,與發白的僵硬手指對比鮮明的是指縫中露出了一點點的藍色布絮。 

家朗的手沒有顫抖,因為已經顫得太累了。 

自己以前見過這種藍灰色的布 





家朗看著他從姐姐手上拿到的布片。 

此時再度看向善晴的他看見了即使顎骨碎裂但依然緊閉的她的嘴。血和染血的牙齒中間有被死後僵直的舌頭擠出的,帶著皮膚的肉片。 

艱難地從那曾經和他說過故事、罵過他、取笑過他的嘴中拿出那片肉片的家朗心裡就是知道, 

這是仇人的肉。

腦中爆發不斷的混亂在家朗從本來放著HiAce 29寸備胎的暗格裏掏出依舊被臭內褲包著的浪琴Flagship機械錶和那柄白鞘白柄黑環的直刃長刀的過程中逐漸變得平靜。 





把刀放在一旁的家朗艱難地將母親抬到車中,和姐姐並排,再將二人用血跡已經發啡的大被子包好。 

這樣她們見到爸爸的時候就不會冷了 

家朗心想。 

失去家人的少年大概也失去了所有的東西。 11歲的家朗現在只剩下了刻骨銘心的恨,鋪天蓋地的殺意,和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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