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迷惘惆悵的起跑線〉
大人都以為孩子的思想很簡單,所以常覺得我們行事考慮不周詳。 
但是,我們身上所承載的,是你們的想法、老師的想法、朋友的想法,還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當你們對我們發怒,指著我們謾罵的時候,我們不會反駁。
不是因為你們是大人,你們贏了。
而是因為我們是少年,我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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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對於我打籃球的事情,或多或少有些意見。但礙於小學時的承諾,只要我不出問題,成續仍舊過得去,她也不能說什麼。後來我才知道,表面的和平並不會持久,很顯然,我沒有完全說服她。所以只要一出現什麼問題,她就會借機向我發難。
 


      在中學的籃球隊也待了有一個多月,我們訓練的時間愈來愈長。從剛開始的六點正結束,到後來的六點半,再後來的七點。這一次,七點半。
 
      當我拖著疲累的身軀,步行二十分鐘回家的時候,剛開門,迎接我的是一桌子的飯菜,還有那雙緊盯著我的眼睛。那時我還差一個月才滿十二歲,什麼都看不出來,只是看著父母,還有那個剛洗完澡坐在飯桌前的妹妹:「我回來了。」
 
      直到我把東西放好,一邊擦著額前的汗水,一邊走到飯桌前,媽媽才開口:「都什麼時候了?你現在才回來?」
 
      「⋯⋯?」額上的汗又冒出來,我站在電視機前,一時看看爸媽,一時看看那個不明狀況的妹妹。
 
      「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要給你學校打電話了!你那什麼破籃球隊?要練整整三個多小時?」媽媽瞪著眼睛指著我道。
 


      本來被說兩句,我也就認了。但當聽到她說要給學校打電話時,我腦海裡某一處的神經突然被觸動了。很想說什麼,但又知道說什麼也沒有用,結果微微張開的嘴巴又閉了起來。
      「如果你下一次還是這個時間回來的話,那個什麼破球隊就退出。女孩子打什麼籃球?」說完,她不再看我。
 
       我很無言,訓練時間又不是由我來定的。我總不能像個灰姑娘一樣,到點就告訴教練和隊友說:「我要回家了!再見!」然後一個勁地往家跑,神經病嗎?
 
      爸爸看媽媽應該沒什麼話要說了,便溫和地開口:「先吃飯吧,等一下還要做功課呢。」
 
       我不想吃。可我知道這個時候如果說不吃的話,迎接我的將會是另一場痛罵和毒打。只能憋著一肚子氣,把白飯大口大口的送進嘴裡。
 
      晚上,我躺在床上,明明已經疲憊不堪了,卻又怎麼也睡不著。我很討厭他們故作擔心我的樣子,腦海裡一直憶起小時候的畫面:當年那個坐在沙發上不斷流鼻血的小女孩,起初因為鼻血不多而強自鎮定。後來因為鼻血愈來愈多,這個小女孩慌了,喊媽媽。聽到的回應是:「別煩我!我要照顧你妹妹已經夠忙了。」她連看都沒有看過我一眼。


 
      又或者說近一些,幾個月前升中派位結果,所有同學得到那張淺藍色的通知書時,不管結果好壞,第一時間都是奔向父母的懷抱。而我永遠記得那個失落於第一志願的女孩,她一個人站在人來人往的禮堂中央,看著同學們拉著媽媽的衣袖離開。而她,只能無力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從電話裡告訴那個待在家裡的對方。告訴她,她的人生即將要開展新的一頁。
 
      我抱著床邊的玩偶,猶如擁抱回憶裡的那個小女孩,眼淚輕輕滑落,卻從來不敢發出任何聲響。你們,到底憑什麼關心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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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每個人上到中學都需要經歷一個「適應期」?我很困惑,小學時期聽了不少講座,大家都擔心自己無法適應中學生活。可我好像沒有什麼適應不適應,走到哪裡,我都是這個樣子。所以到底能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
 
      有一點意外的是,到了中學我仍然喜歡中文課。原因無關班主任唐老師在我們這群初中生眼中有多漂亮,也不是中文的本質變得多有趣了,只是因為上中文課的氣氛比較輕鬆,又恰巧我從小到大唯一成續還能看的科目,就是中文。
 
      我安靜地坐在那裡上課,身邊的陳芷穎也很專心。我們偶然會互相提醒,有什麼即將到來的測驗、明天什麼科目要默書、後天好像也要訓練等等。陳芷穎在這所學校有跟她同一個小學升上來的同學,所以除了學校的事情,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
 
      上課時百無聊賴,我的目光會落在唐老師身上。她的形象簡單來說就像個剛剛入職的中文老師,又長又直的深褐色頭髪、素色的上衣、一條及膝裙子。因為她高高瘦瘦的,所以這樣穿起來很適合她。中學有一個不明文的規定,凡是那些長得年輕、懂得打扮、勤奮盡責的老師都十分受學生歡迎,唐老師無疑很符合這些標準。
 


     一次我們在核對書裡練習的答案,我因為不太能確定長問答到底怎樣才算對,把心一橫,決定把黑板的所有東西都抄下來。唐老師讓我們用幾分鐘時間整理答案,自己便在課堂裡巡視。我剛放下筆,她便在我身邊走過:「這麼乖啊⋯⋯」
 
     到她離開,我才發現她說的是我。看著自己滿滿麻麻的課本,不禁沾沾自喜,原來我也有勤力的一面。
 
     在籃球隊,第一個跟我熟悉的人便是葉詠心。她不高,而且骨架很小,總是像隻猴子一樣在球場上蹦蹦跳跳。她球齡比我短一點,但因為常常在外面打籃球,所以手上有很多我們還沒學會的技巧。
 
      我們的熟識,毫無意外地是由她作主動,我全程被動。有天放學回家的時候,她跟我聊了一路。回到家後,她又常常給我發訊息,久而久之我們便經常一起玩。每次分組練習的時候,我們都會在一起。我搶到籃板球,便下意識地往她的方向傳,讓她打快攻。幾個中一的同學打二對二比賽,永遠都是我們大獲全勝。當時我很快樂,覺得有個超級好朋友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