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愛情】《我看星星，他看我。》: Chapter 2 〈迷惘惆悵的起跑線〉-- 下

      小時候我也有過「好朋友」，但不知道是因為我一廂情願，還是我們的交情不夠深。每次分組找到她們的時候，她們卻已經跟那個「更好的朋友」在一起了。於是你會發現，有些人天天都忙著跟別人聊天，但到了關鍵時候，他們卻只有自己一個。
 
       我和葉詠心有很多很相似的地方，不過他比我更徹底。例如，我喜歡籃球，她比我更喜歡；我認真，她比我更認真；我好勝，她比我更好勝。我們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她是個活潑好動外向開朗的普通初中生，而我則是個面無表情沈默寡言的奇怪女學生。
 
      對於我和葉詠心這個組合，大家都有些意見，常笑說要把我們兩個人拆開來。我笑笑不說話，內心很得意於我們的成果。我默默地享受著打籃球的樂趣，那個時候，就算被蓋帽也覺得沒什麼，因為總想著下一次我一定會跳得更高、動作更快，在你們手上奪分。葉詠心很對此很得意，訓練的時候打得更開，因此技術也愈來愈好。
 
       一次上體育課時，教練讓我們打比賽。我跟葉詠心一組，李曉琳跟黃珊珊組，陳芷穎在一邊看球。因為是小比賽，所以我們只算「細分」，細分就是進一球算一分的意思。哪一隊先取得兩分，就算勝利。
 
       剛開始便是我們進攻，葉詠心取到球後，便跟黃珊珊對上了。李曉琳在籃下盯防我，我一面用手頂著她，不讓她再推前過來，一面看著葉詠心的三脅勢。如我所料，她打算運球突破。可惜的是，黃珊珊很快便反應過來，早已經站在葉詠心的進攻路線上。全神灌注，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葉詠心上籃得分。
 


      但場上的我們都知道，葉詠心不會因為對方的防守而退縮。她一邊運球一邊向前推進，好幾次黃珊珊的差點就把她的球打掉。我在一旁開始快速走位，用假動作把李曉琳輕輕甩開，跑到罰球線的位置：「葉詠心！」
 
      這一個空檔，只要她把球傳過來，我就能投籃了。可葉詠心卻彷如未聞，強行上籃，結果才剛起跳，球就被打掉了。雖然有些不甘，但球到了對方手上時，我很自然地跑去回防。
 
      葉詠心進了一球後，我防守的時候也成功在李曉琳手上奪得了球。本想著運球突破，但看到葉詠心正飛快地往籃底的方向跑，黃珊珊在後面跟著，顯然是慢了一步。我把球準確地傳到葉詠心手裡，她接過球、右、左，上籃得分，這場小形比賽宣告結束。教練過來點評李曉琳和黃珊珊剛才的表現，我在一旁抓著衣領擦掉下巴的汗水，與葉詠心相視而笑。
 
      教練走向我們，笑著說：「打得不錯呢！」他看看葉詠心：「你的個人技術確實比剛進來的時候又進步了不少，不過很少見你傳球。剛剛那一球，如果你把球傳給小如的話，你們就能得分了，是不是？」
 
      我看著葉詠心，她臉上沒有任何不快，只是微笑著點頭，果然是個喜歡籃球的小瘋子。
 


      「期待下次能看見你把球分給隊友。」教練說完，等葉穎心離開了，便轉過來看我：「小如。」
 
       「是。」我們教練其實也是學校的體育老師，我們都看過他打籃球，動作乾淨利落之餘，每一下運球都鏗鏘有力，真的就像在看職業籃球員打球一樣。於是球隊裡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對他產生了一種敬意。雖然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非常嚴肅，但其實他對隊員都很友善的。嗯，大概是吧。
 
        「小如啊，其實你們剛進來的時候，我覺得這群新人之中最有潛力的人是你。」他說。
 
      「⋯⋯？」我很惘然，一邊擦汗一邊看著他 。
 
      「可是，慢慢地我覺得你打球的時候有很多固慮。就是⋯⋯感覺你像是在留力。你跟葉詠心的球風可以說是完全相反，這可能跟你們的個性有關。雖然這樣的你能給隊友很大的幫助，但我不希望你把自己的光芒完全褪去⋯⋯」
 


      對著教練的話，我陷入沈思。沒想到在別人眼中，我是這樣打球的。教練拍拍我肩膀，微笑著說：「慢慢來吧，只希望下一次，能看到你無憂無慮地，在場上給我表演漂亮的一球。」
 
       我點點頭。
 
     「等過了今年，丙組的比賽就要靠你們了。之前葉穎心跟我聊天的時候提過，問我想選誰當隊長⋯⋯」教練沉思了一下，又開口：「你覺得誰比較適合？」
 
      依我對同級隊友的理解，我相信有個人一定很樂意做這份差事：「葉穎心吧，她的實力是我們當中最強的。」
 
       教練搖搖頭：「我告訴她了，我想讓中鋒來擔任隊長。」
 
         下課的鐘聲響起，我站在球場上，教練的話一直在我耳邊迴盪。其實可以的話，誰不想成為最耀眼的那顆星？我們幾個球齡較長的中一生，在小學時也都是校隊裡的明星。可來到中學，看著高中的前輩在學界比賽、精英賽一路過關斬將，才知道這世上到處都有比自己更明亮的星星。而我們，只是在這條路的起點，帶著迷茫，一步三回頭地開始的人而已。
 
        「小如，走囉！」陳芷穎過來叫我。
  
        一抬頭，我才發現原來大家都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回教室了。不過，在球場邊，有個個子很高的男子正椅著燈柱看我。見我察覺到他，便立刻轉身離開。


 
       「怎麼了？」陳芷穎問。
 
       我搖搖頭道：「沒什麼」
 
       陳芷穎見我拿衣領的位置來擦汗，禁不住開口：「你別老是拿衣領來擦汗，你看，這裡都是髒的。」
 
       我們學校的運動服以白色為主，只有衣袖的位置有顏色。衣袖根據我們所屬的社來區分，分為紅、黃、綠、藍四種顏色。每次上體育課，球場上各種顏色混雜在一起，很是好看。我看看自己發黃的衣領，確實不是很美觀，可打起球來，實在顧不上那麼多。
 
       回課室的路上，我問她：「對了，你為什麼會進籃球隊？」
 
       陳芷穎說：「我其實是只是暑假時陪著李曉琳過來的，她小學時就是籃球隊的成員，只不過怕來的時候沒有認識的人，所以把我拉了過來。」她苦笑：「沒想到原來參加暑期班，就等於自動進入球隊了。」
 
      「其實你也打得不錯。」我跟她一起走進課室。
 


      她搖搖頭：「我之後還要考鋼琴，很快就會退出球隊了。我媽要我考八級，還要學小提琴⋯⋯」
 
       教室裡熱鬧著，大家湊到空調前面擦汗，分外涼快。我呆呆地看著她，沒想到這個在球隊裡毫不起眼的人，身後竟然是十八般武藝。雖然學音樂也不見得是她的本意，但在二擇其一的情況下，她自會選擇更得心應手的那一個。
 
       如果換作是四、五年前，我可能會很羨慕她能學鋼琴，因為我也曾傻傻地央求過天天精打細算，在便宜和完好的水果之間掙扎的媽媽讓我學鋼琴。可我現在不會了，我有籃球。雖然沒法評價我的球技在第幾級，但我總覺得只要我想，我也可以成為一個了不起的球員。
 
      只不過，我們實在太小看這個世界。我們想做是一回事，命運的安排卻往往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