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眼花撩亂的黃燈,使人昏昏欲睡的吊扇,讓人疲倦不堪的交談聲。
 
    「婧熙,快幫我沖一杯玫瑰玉露!」
    「知道了!」
 
     吳婧熙轉身從百子櫃取下一包玫瑰乾花,又從玻璃藥櫃拿出冰糖,然後將切好的檸檬片放入透明玻璃杯內……
 
    仁愛堂咖啡室店面只有張志宏和吳婧熙忙碌的身影,除此之外便是偶爾因要上菜而進出廳面的何叔。董曦賢上次考試成績稍有退步,被母親大人勒令考完試後才可以再兼職,更威脅他若然無法提升成績,在中學畢業前都不可以工作。
 
    少了董曦賢這個得力助手,再加上生意額突然大幅度上升,吳婧熙忙得無法坐下休息,更別說偷時間溫習了。今早替客人沖咖啡時,她險些把咖啡倒在英文書上,所以索性將書本收起。




 
    「婧熙,七點了,你去吃些東西就下班吧。」
    「好。」
 
    娟姐見吳婧熙打著哈欠走進廚房,趕忙弄了個芝士火腿三文治給她。何叔見她雙眼紅腫,從廚房雜物櫃上取下他私家帶來咖啡室的乾菊花和枸杞,笑嘻嘻地泡了杯明目養神的菊花茶給她。
 
    「謝謝娟姐、何叔。」吳婧熙喝了一口菊花茶說。
    「真羨慕婧熙能喝到何叔的私家菊花茶。」王伯站在洗碗池前扭頭笑道。
    「喂,老王,別忘了你昨天才喝過我泡的菊花茶!」何叔抬腳作勢要踢王伯。
 




    說實在,咖啡室的工作雖然很辛苦,但吳婧熙很喜歡店裡的人,或許因為她年紀較輕,他們都比較疼惜她。她狼吞虎餐地將新鮮滾辣的芝士火腿三文治吞入肚,又急匆匆將溫熱的菊花茶灌進喉中,然後背著布袋離開咖啡室。
 
    夜已深,吳婧熙邊背誦手機裡的英文單詞,邊匆匆往安歌邨走去。
 
    「婧熙。」元澤謙站在安歌邨入口旁的甜品店朝她招手。
 
    吳婧熙連忙關上手機走到師兄面前。
 
    「怎麼走得這麼急?」元澤謙問。
    「我剛剛下班,正趕著回家溫習。」吳婧熙說。




    「我記得中四級這次先考中文,對嗎?」元澤謙拉著她走進甜品店。
    「對,我才溫到《六國論》,《始得西山宴遊記》還沒來得及溫。」吳婧熙在他面前坐下。
    「我剛剛收拾好《始得西山宴遊記》的筆記,我可以和你一起溫這一課。」元澤謙笑著將自己的筆記本放到她面前。
 
    元澤謙又招來服務員,點了杯楊枝甘露給吳婧熙,然後向她講解起他的筆記。吳婧熙拿出書本和筆記,將師兄補充的內容悉數記下。
 
    「曦賢,你怎麼在這裡?」
 
    吳婧熙看見董曦賢捧著書走進甜品店,既驚奇又開心,整個復活節假期她都沒怎麼見過他。
 
    「我知道你沒空溫習,所以整理了筆記,想著拿過來給你。剛好看見你在這裡,所就進來了。」董曦賢在吳婧熙身旁坐下。
    「元師兄在幫我溫習,你也一起吧。」吳婧熙幫董曦賢打開筆記本。
   
    雖然多了個電燈泡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不過元澤謙知道董曦賢是吳婧熙的好朋友,便也大方地以師兄身份陪師弟妹溫習。
 




    「喂,芷蘭快看,那不是吳婧熙嗎?」
    「元師兄和董曦賢怎麼也在?」
 
    李慧和曾芷蘭路過甜品店,隔著玻璃門看見店裡眼熟的兩男一女。曾芷蘭拿起手中的手機,放大攝像鏡頭,不管是非地將埋首的三人拍下。
 
    「他們在做什麼?」李慧踮腳往店裡張望。
    「桌上放的好像是中文書……」曾芷蘭也伸脖望了望,「他們應該是在溫習。」
    「真羨慕,我也想有靚仔師哥陪我溫習!」李慧嘟著嘴說。
    曾芷蘭敲了敲她的眼鏡笑道:「前提是你要長得好看!」
    「切,我還是陪你上丁香樓探望你嫲嫲算了!」李慧牽著曾芷蘭走進安歌邨。
 
    雖然曾芷蘭不喜歡吳婧熙,對過往之事也依然介懷,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吳婧熙有一副比她漂亮的面孔。眉頭微蹙,秋波流轉,作為同性,她也常常忍不住多望吳婧熙幾眼。
 
    曾芷蘭將吳婧熙和師兄溫習的照片放上了Instagram的動態,還配上酸溜溜的文字:「唉,確實是女神該有的配置」。作為元澤謙的好兄弟,王敏看見曾芷蘭的動態,急忙截圖放上自己的動態,繼續添油加醋道:「難怪消失了一整晚,原來是有人生大事要忙」,末了,他還特意標註元澤謙的Instagram賬戶。
 




    本來只不過是學生之間無傷大雅的玩鬧,但在某些斤斤計較的成年人眼中卻很不一樣。
 
    晚上十一點,傅銘言終於完成中三年級中文科教案,剛躺下床玩手機便看見王敏Instagram的動態,又急得從床上坐起。
 
    為什麼他不知道她是中四級女神?為什麼她有關於中文科不懂的問題不來問他?還有,元澤謙的「人生大事」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他對她有那麼多未知?
 
    四月三十日,九龍城曾幼清紀念中學下學期測驗展開,中四級這次首科開考的是「中國語文」。
 
    是次測驗,吳婧熙一科不落地完成所有考核,也一如既往地提早完成試卷,然後趕著去上班。
 
    最可怕的並非有人比你厲害,而是比你厲害的人比你還要努力。
 
    五月十號,全校對卷日,吳婧熙即日收到自己所有科目的試卷。這次成績稍微有些退步,除了數學科降為全級第二,中文科更退至全級第三。




 
    傅銘言站在教師桌前講解試卷,看著窗邊面無表情低頭寫筆記的吳婧熙,既有些失望又不乏欣喜。真是奇怪,她中文科成績退步了,作為她班主任兼中文老師的他居然感到開心。
 
    放學鐘聲響起,學子紛紛垂頭喪氣走出校園,大概是想到要將試卷給父母簽名而感到難過。吳婧熙將文具和試卷塞進書包,離開座位往課室外跑去。
 
    「吳婧熙。」傅銘言喊了她全名,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去。
    「怎麼了,傅老師?」吳婧熙側身望著他。
    「雖然元澤謙比你高一級,你要學的他都讀過。但他始終是學生,未必懂得教學。」傅銘言說。
    「哦,知道了。」吳婧熙將手抽回。
    「有不懂,為什麼不問我?」傅銘言又叫住了準備走出課室的她。
   
    這個問題真是古怪……為什麼不懂不可以問師兄,但一定要問他?元師兄教得不好嗎?沒有呀,他教得很好,這次退步是因為丙部文言閱讀部分不夠熟練,多看些文言文書籍就好了……那,他為什麼這麼問?
 
    「傅老師,我不太懂《逍遙遊》的主題思想。」
    「對,我也有些不明白《論人論孝論君子》。」




 
    4A班前站了兩位中五級師姐,她們都是為了「學習上問題」來找傅老師輔導。
 
    「因為我知道有很多同學比我更需要傅老師的幫助。」吳婧熙眨眼道。
 
    她拋下他,換來兩個纏了他一年多的花癡女學生。
 
    她就這麼無所謂?真的沒有一絲介懷?也沒有一點不快?
 
    在她心中,他究竟怎樣的存在……
 
    那在他心裡,她又為何逐漸變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