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金和阿錐每天都很忙碌,他們不方便每天都在阿黑夫婦身邊,但又要遠遠的跟著他們,記錄他們做過的事。阿黑夫婦有一個八歲的兒子「天天學習好」,簡稱阿學,從三歲起就讓他自己上學了,傍晚六時放學時才回家。後來夫婦中獎後,別墅離工人小學太遠了,就讓兒子住進學校的宿舍,週末才讓他乘校巴回家玩玩,見見父母。雖然以他們的證件來說學校宿舍是可以免費的,但因為阿學是小朋友,為了得到學校最好的照顧,阿黑私下給了全校教師和保姆每人十萬元,這就萬無一失了。這天艾斯金對阿錐說:「這陣子阿黑夫婦都是照常生活,沒有重大改變,所以今天我想趁機查一查阿學的生活狀況。」阿錐於是給了他一部微型攝影機裝在身上和一堆文員,艾斯金去了工人小學,就說出自己的身分。校長明白,立即安排艾斯金當這天阿學班上的觀課老師。
 
艾斯金和老師一起進來教室了,艾斯金見識很廣,但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只見那班主任「泥土啡中啡」,簡稱阿啡,是一個中年大叔,禿頭,滿臉鬍子,鬍子好像洗得不乾淨,發出陣陣的機油味。他身形肥胖,穿著短袖汗衫和牛仔褲,身上和身上都是黑黑的滿佈油漬。班上二十五名學生們都是衣著隨便,混身髒髒的。教室很寬闊,室內沒有冷氣,只有風扇但也長期不開。四五個學生才用一張桌子,每人桌上都放了一個工具箱,旁邊放了一條很長的布,不知是用來抹手還是抹汗。艾斯金心目中的課室和這種課室是有很大出入的,他以初以為只是工業室或者美術室才是這樣,但原來每個課室都是這樣。而且除了校長外,其他老師都是礦工般的大叔樣子,就算是唯一一個女性的老師都是很粗獷的模樣。
 
班主任阿啡說:「這位是『地球上最聰明的科學家』,艾斯金!」學生們的髒黑的臉上都露出了黃牙,大家都笑得很開心,大家都說:「艾老師早安!啡老師早安!」阿啡說:「好!今天我們就玩點新意思!今天我們玩雕刻木頭!我們就試試雕艾老師的樣子,雕得最好的就可以送給他留念!」學生們都好開心的說好!阿啡先派一人一個木頭,艾斯金也幫忙派,學生們用雙手接過艾手中的木頭時,也有意無意的用雙手包住他的手,再把木頭接過去。大家好像也覺得碰碰他也能吸收到他的聰明的樣子。派完後艾斯金手背有點兒黑黑的,他沒有理會就坐在一角開始記錄課堂。阿啡先用鉛筆畫了艾老師樣子的草圖,再簡化線條,讓學生們很容易的模仿。然後把圖投影到幕布上。艾斯金看到自己的樣子被簡化後的草圖後,大呼:「好像呀!」學生們都很積極的畫草圖,阿啡邊行過觀看和指導。看著學生們的草圖差不多完成,阿啡就說:「大家可以開始慢慢雕刻了!」接下兩個小時的堂他都不用怎麼說話,他就來坐在艾斯金旁,和他交流一下。
 
艾斯金問:「這裡是工人學校,是指學生都是培養成工人嗎?」阿啡說:「當然!我們會從小就開始教他們工人的手藝,再大點就教工廠的機器操作,將來他們一出社會時就可以立即上手了。」艾斯金問:「沒多元化的嗎?」阿啡說:「很多元化呀!小學是教木頭和紙多的,中學會學燒玻璃和陶瓷和金屬的!」艾斯金問:「為何會這麼小就定位成工人?」阿啡說:「哦!你外國來的不知道。我們國家三歲時就會計算好和定位好小朋友的智力和將他們分級,你知道我們有十等級的人嗎?」艾斯金說:「我知道的。」他一時想不起等級這件事,就問了蠢問題。艾斯金又說:「所以說這裡是第十級的學校?」阿啡說:「小學時第八至第十級的小朋友都是一起學習的。到中學時再認真分十個級別上學。」艾斯金問:「那他們不學科學和藝術嗎?」阿啡說:「要學科學就起碼要第四等或以上的人才可以學,當然,我們這些工人也會學一點科學常識的,例如電力那些,因為會有人當電工吧!藝術方面,我們沒有文學,美術,音樂這些科目,但在學習過程中會接觸一點的。例如今天雕木雕,就是美術吧!玩玻璃和陶瓷都是美術吧!」艾斯金問:「如果小朋友在長大的過程中才開始變聰明,才開始想學習科學,那怎麼辦?」阿啡說:「他可以考入學試時再考的。」艾斯金問:「但他一開始已學了工業的技能,沒有科學的知識,又怎會考到?」阿啡說:「那外面也有補習班和參考書可以幫助他們的。不過老實說,成功升級的人少之又少,可能幾年才有一個,那就成大新聞了。大多數人都會信任國家的評級和接受自己的命運的。」艾斯金問:「那國家的評級是用甚麼做標準?」阿啡說:「是做一大堆試題吧!但標準是甚麼,國家不會公開,我們也查不到吧!反正數十年來都是這樣的。」艾斯金問:「那歷史呢?你們會學習這些工業和美術的歷史嗎?」阿啡說:「不會,歷史又悶又沒有用,只有政府部門才有人專門負責歷史的。」艾斯金心想:「連老師也會覺得歷史又悶又沒有用嗎?」又問:「不好意思請問你是一開始就當老師嗎?」阿啡說:「當然不是,我是做搬運和裝滿石油的工人來的,做到四十歲工傷做不到,但又夠年資和技能,那就可以當工人學校的老師了。」艾斯金說:「原來如此。」
 
他們邊說學生們就邊做,做得手髒時會用那長布抹手,流汗時又用同一條布抹汗。完成後,阿啡看來看去,還是覺得阿學雕得最順眼,就把他的作品送給艾老師留念了。他們又拍合照留念。小息時,阿學很熱情的和艾斯金打招呼說:「艾叔叔,很久不見了。」艾斯金說:「是呀!你掛念父母嗎?」阿學說:「不掛念呀!但偶然去大屋玩玩也不錯的。」說完後阿學說走了,他和同學們玩時,說話是最大聲,走在最前面,彷彿自己就是老大。
 




艾斯金知道阿學是第八等的人,會比其他學生優勝一點也是不出奇的。他就向阿啡說了,剛好阿啡是空堂,就順道帶他參觀學校的其他地方。阿啡說:「是呀,所以說才會中學再分級,不然低等的學生會不斷被欺凌,反抗時又有暴力。現在這種情況通常阿學都會成為工人組長,廠長之類的,將來會有更加多的培訓。」艾斯金說:「那也不錯。」但他心裡擔心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有變數會令他成長的情況惡化。
 
艾斯金剛好路過一間課室,裡面傳出學生歌唱的聲音,他笑道:「不是說沒有音樂課嗎?」他駐足欣賞。歌詞說道:「我們是勤快的工人,還欠國家一百億,留一百億滴汗水也不夠還。呼呼!努力掘吧!呼呼!努力燒吧!我們是勤快的工人…」艾斯金說:「這是甚麼歌詞,感覺很不健康。」阿啡說:「哦!現在是他們這班的班主任課,有時可能做完手工辛苦,唱歌休息一下吧!也有運動課可以踢足球,你看!」他循著手指看,就看到操場上的學生們在踢足球。艾斯金說:「那學生們會不會唱流行曲那些?或者兒歌?」阿啡笑道:「甚麼呀?這些就是流行曲呀!」艾斯金反白眼,沒有話說了。
 
其後艾斯金每一至兩週都去學校看看阿學的狀況,大家都很歡喜,每逢小息在操場看到他也會幾十個學生圍住仔他問問題,問一些上課沒學過的知識,問他私人事,問他外國的事:「艾老師,光速是甚麼呀?」「光的前進速度就是光速吧!是世上最快的速度。」「艾老師,您有子女嗎?」「未有呀!」「艾老師,外國好玩嗎?」「好玩!」
 
至於阿學,他知道父母擁有無限的特權,他以為自己也有,開始在學校霸凌了。阿學走到一個學生阿金面前,他說:「你今天吃甚麼?」阿金說:「我媽媽煮蛋和飯給我。」阿學一手把他的飯拍倒在地上,大聲說:「我說過甚麼?你不準帶飯!我沒有的東西,他也不準有!」阿金哭道:「我沒有飯吃!」阿學說:「自己去訂飯!」阿金繼續哭:「我家都沒有錢,要省錢才要帶飯,怎會像你父母一樣可以拿無限的錢呀?」阿學無語,伸手就想打他的臉,他忽然看到艾斯金翹起雙手皺著眉在看自己。他立刻紅著臉,扶著阿金生起來,說:「來,我買飯給你吃。」於是在小食部買了一盒飯給他,阿金說了句謝謝,阿學就走了。艾斯金待阿金吃完飯後,走過來坐在他面前,說:「好了同學,給我說一下阿學的狀況。」阿金很害怕長輩,於是就說了這陣子開始阿學變成惡霸,在學校四處打人,又不讓別人帶飯,還逼同學幫他做功課,有女同學試過被他嚇尿了。艾斯金心想,他擔心的東西,正慢慢的變成現實。
 
放學的時候,阿學看到艾斯金,就走過來說:「艾叔叔,你可不可以不告訴我爸媽我的事?」艾斯金說:「我看看吧!」然後阿學就露出悶悶不樂的樣子回宿舍。艾斯金回到別墅,就告訴阿黑夫婦他兒子的事,希望他們會多關心自己的兒子。阿左說:「小朋友,玩玩吧!有甚麼問題?」阿黑說:「你想告訴我特權害了子女,然後放棄,把證給你吧!別大想頭了。」艾斯金沒有和他們辯論,回自己的營中寫下筆記。阿錐問:「怎麼了?這陣子收穫豐富嗎?」艾斯金嘆氣說:「很豐富,怎能不豐富呢?」
 




另一天,阿左收到學校的電話,很大機會是啡老師打來的,艾斯金隱約聽到應該是阿學在學校欺凌別人的事。週末時阿學一下車回來,還未進別墅,阿黑就拿著一支粗黑的木棍衝出來,大叫:「我打死你這個死仔!」一棍就當頭打下去,艾斯金在十多米外也趕不及阻止,但阿學居然擋到,是因為習慣吧。他就用前臂擋那木棍,打了幾下,艾斯金就衝上來走到阿學前面,大叫:「不要打了,他只是小朋友吧!」阿黑露出兇惡的表面,說:「我改他的名字叫『天天學習好』,就是要他努力向上,好好讀書,現在就在學校做惡霸,有甚麼用?你出去做乞丐吧!」艾斯金說:「教是應該的,但拜託不要打吧!」阿黑罵得性起,說:「你別以為你是特使就很大不了,信不信我連你也打?」艾斯金也有點怕,身子不自覺縮了一下,說:「你是認真的嗎?」阿左見勢頭不對,走過來扯住丈夫,說:「算了不打了,不要在外人面前打兒子。」在他耳邊小聲說:「下次沒人再打。」阿黑一下子很怒的把木棍扔在地上,走進自己房間。阿左繼續煮東西給兒子和特使們吃,她又拿食物回房給丈夫吃。第二天,艾斯金以為他們會和兒子說說話,他們一早又出去不知那裡,只留下兒子在家玩積木,好不悽涼。於是阿錐忍不住和他玩了一會積木,然後三人在花園一起踢足球。附近的精英鄰居見到,說:「啐,父母都不知那裡去了,留下兒子自己一個和外人玩那麼可憐。」大家又笑作一團。平日艾斯金和阿錐都會輪流出去買東西和走走,經過今次後週末時兩人都留下來陪阿學玩。
 
雖然一家人起了一點衝突,但阿學的家庭狀況一向如此,阿黑夫婦並沒有改善過,阿學仍然是非常缺乏家人的關懷。他回到學校後,變本加厲的欺負同學,又在上堂時亂來,把工具和別人的作品打破。這天有一個學生不滿阿學經常扮大佬,於是就頂撞他。阿學很憤怒立刻一拳打在他的臉上。那學生也很憤怒,也衝上來打他。阿學中了兩拳,看準他第三拳打下來時一下子把他的右臂扯下在地上,用力一踏,那學生的手立刻斷了。他痛得在地上大哭,結果讓老師們知道了。啡老師很喜歡阿學,但也沒辦法唯有罰他企和通知家長。父母來了,阿黑這次怒得拿著鋼條回來,看到阿學在罰企,一下子就橫掃過去。老師們都在阻止他,然後說:「不要打,不要打!家長先冷靜一下。」阿學背上很痛,看到父親這麼在眾人面前打自己,羞愧得跑出校門。剛好這時有車經過,就把他撞到飛出五十米外,當場死亡。阿左正在阻止丈夫發難,忽然聽到出面學生們在起哄。她出去一看,見到自己兒子死在地上,立刻大聲哭起來,叫得全校也聽到。大家也在窗外看。
 
即使有特權,也不能令死去的兒子復活。艾斯金的想法終於得到證實:無限的特權,最終只會害了下一代。但他也有一點內疚,是他的錯嗎?他只當一個旁觀者觀察他們,沒有切實的改變他們。他也有幫口,但他們會聽嗎?其實是不會的。想到這裡,艾斯金忍不住嘆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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