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嘴嚼著善玲的明示與暗示。

「喂做咩面紅吖?鍾意左我吖?」

善玲調皮的性格再一次顯露無遺。
我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無奈道:

「你同外母根本一模一樣囉,一時認真一時搞笑咁。」

好像話題落在外母身上時善玲就會變得嚴肅。


善玲嘆了口氣,沒精打彩地道:

「你外母佢就係太善良啦。佢唔會有大既情緒起伏,除非佢係真係好重視某樣野啦,否則佢多數會委屈自己。」

我眉頭一皺,答道:

「唔係吖,佢係我面前成日都喊曬口架喎。」

善玲語氣帶點無奈道:



「唉你自己諗啦,我都費事答你。」

如是者,我告別了善玲,準備回家。

現在回想起,我也察覺不到善玲話中有話。
前一陣子是我和昭璇的糾紛,外母才這麼上心吧。
現在連親生女兒也趕走了,外母應該滿念俱灰了吧。

轉念一想,我為什麼會和昭璇結婚?
因為我喜歡昭璇?明顯不是。


因為雪兒的誕生?也不是,我大多可以不結婚,只撫養著雪兒。
因為我...喜歡外母?

才不是。
我喜歡著的人,從來只是秋宜而已。
只是碰巧外母的樣子和秋宜一樣,我才心動了。
原來我一直把外母當作秋宜的替身。

我搖了搖頭,定下心神,心中下了決定。

「咔嚓」一聲,家中大門彷彿瞭解了我的覺悟,推開時還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我在玄關脫了鞋就往家裡望去,卻沒有一個人的身影。
我心裡暗自舒了口氣,壓力也瞬間消減了一半。
我逕直到房間,拿起了筆。



我要以墨水和外母道別。

隨著一陣陣筆和紙的摩擦聲,道別信也逐漸變得完整起來。

「致外母:
首先,我林凌夏要向外母你鄭重道歉。

回想起這些日子,你撒下的淚水,都是我間接造成的。
不論是我問起昭璇爸爸的事,還是我和昭璇之間的紛爭,都讓你落下淚來。
每每外母都會哭笑著,說著「我沒事」。
但外母強裝出來的笑容和活潑,宛如利刃般刺痛著我的心。
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老實說,對不起,我沒有愛過昭璇,從來也沒有。
我錯把昭璇當成我曾經深愛過的妹妹。


而我和昭璇結婚的原因,很抱歉,是因為外母你。
但我沒有絲毫要冒犯外母的意思。
只是,我也把外母你當成了我當年的青梅竹馬,我的初戀。

我只是一個人渣,一個妄想著拾回過去的人渣,而間接利用了你們倆母女。
也是因為我,外母和昭璇鬧翻了。
我真的不想外母因為我這個外人而和最親的家人疏遠,甚至斷絕關係。

可能外母會覺得,千錯萬錯都是昭璇的錯,甚至是外母自己教導無方。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才是錯的那一方。

我想從我答應結婚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失去待在這個家裡的資格了。
昭璇已然看穿了我,她知道我心裡在想些什麼。
但昭璇她選擇隱瞞,把自己的情緒都隱瞞起來。
在每一次的事件中,我都以為我給了昭璇一個機會。


但給機會的,其實是昭璇。
她選擇給我機會,給我浪子回頭的機會。
但我沒有珍惜。
我根本不配待在這個家裡。

和外母相處下來,我感覺,你太耀眼了。
你從來不會抱怨我所做的一切,甚至還硬是把心裡的情緒隱藏起來,委屈自己。
相比之下,我實在太幼稚了。

所以外母,請你原諒我。
我會帶走雪兒,抱歉,我的人生就只剩下雪兒了。
對不起外母,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我把道別信放在信封裡,然後把自己的衣服一股腦塞進行李箱裡。
我一手抱起雪兒,走出了房間。


突然雪兒小手指向玄關方向,口裏喃喃著「媽媽」。
我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

是一個淒楚可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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