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前壁報板上釘著的即影即有,上面是過去生活的點點滴滴,我的生日、Suki生日、Ocamp、聖誕節......四年前的自己是如此青澀,還留著齊陰,素顏卻氣息很好的樣子,不像現在不得不化個底妝,遮著黑眼圈才可以出門。

「真係冇得唔認老喇。」我跟自己說,然後一張一張小心翼翼的拆下來小心包好。

日落之時,夕陽的光線打在我打包好的兩個紙箱上,像是臨別前最後的祝福,這是最後的一次在這裡看夕陽。

畢業是什麼一回事?

大概就是會經歷許多最後一次,最後一堂課、最後一次考試、最後一個夕陽、最後晚餐......就是所有習以為常的事情都蓋上「最後」的印章。這是為了是給自己的心理準備,跟過去作告別。





我們都以為蓋上印章就可以讓自己好好告別,可是想到「最後」這兩個字,內心總是戚戚然的,印章總是有點沉重。

在宿舍的最後一夜,我、Suki、May三個人坐在房間的地墊上聊天喝酒。

Suki問:「我真係唔明點解你唔慢慢搬?」

早搬、遲搬,其實沒有太大的分別,由踏入五月的時候,早就知道自己大概是差不多時候離開。遲或早,還是要別離,還是會不捨。

「嗰邊開始交租,早啲搬過去囉。」我笑笑說。





「你走左之後得翻我一個起房,我會唔慣。」平常總愛埋怨我的Suki忽然感性起來,大概是酒精的影響吧。

「欸,香港咁細,你幾時都可以搵到我。」我說。

談過往、談未來、談天說地,無所不談,這晚大家好像總是有些話生怕來不及說,不讓空氣有一秒寂靜下來。

「你記唔記得你有一次差啲燒左個廚房?」

「唔係囉係你啊,連煎野都唔識。」





「好彩我路過見到,如果唔係就大獲喇。」

「哈哈哈。」

「你記唔記得Year2嗰年,有一次行翻黎啊,聽到草叢沙沙聲,你個傻瓜幾細膽,嚇到起樓梯仆親,最後我地扶你翻黎。」

「唉,嗰次真係好樣衰。」

這一切彷彿昨天的事,是酒精把我們帶到回憶當中。

酒聚的意義,或許就是在於沒有意義,一覺醒來,只是頭昏腦漲,昨晚的胡言亂語、酒態,全都記不起。

地上的空罐子慢慢多起來,慢慢視線變得模糊,頭變得沉重起來,口裡也開始胡言亂語著,但情感卻在心底澄明得很。
不知不覺,天色開始從漆黑轉為深藍,那熟悉的「咕咕」也開始叫著。那叫聲仿佛提醒著我,離開的時間一直倒數著,到天光之時,就是分別之時。
「你醉喇,訓喇好唔好?」我的眼皮沉重得很,只隱約聽到May的聲音,而她也是滿臉通紅。





「我冇醉,繼續飲。」我拿起手上的罐子。

Suki一手抓著我的後腦,然後把額頭靠近我,她半張的眼睛直視著我,然後定格了幾秒,然後用食指戳著我的額頭。

「你啊,以後唔好飲酒飲到好似嗰傻瓜咁喇,冇我地睇住你喇。」酒氣從她的口中湧到我的鼻子。

我搖搖頭,再把她的手撥開。迷糊間看著清空了的半邊房間,收拾好的兩箱行李,心裡忽然覺得空虛。

「我真係好唔捨得呢度啊。」我在酒精麻醉之下忽然哽咽著,一時之間,情感好像從心裡那個圍上封條的盒子,一下子釋放出來。

「嗚......呢度真係唔係好好住。嗱,夜晚冇野食、交通唔方便、山區多蚊蟲、落雨又唔方便.......我都唔明......點解我可以住起呢個鬼地方四年。」

我一一數著這裡的缺點,這些每個住在這裡的人也曾經吐槽過。





如果可以讓自己討厭一個地方,是不是就可以把自己抽離?然後,欺騙自己,眼眶的眼淚不是為著不捨而流。

「但係......我唔會搵到另一個地方,可以咁樣同你地傾通宵。」我展開雙臂,同時抱著Suki和May。

口裡說著的討厭,只是為了掩飾內心的不捨。

「我地唔會再日日見......」

「呢四年見你地仲多過屋企人......」

「我唔捨得你地......嗚嗚.....」只有酒精驅使下,人才能放下無謂的掩飾。

「我......都會唔捨得你地。」May忽然也傷感起來。

房間的歌單剛巧播著一首歌:




Help me, I'm holding on for dear life, won't look down won't open my eyes
Keep my glass full until morning light, 'cause I'm just holding on for tonight

「嗚......我地......繼續......飲」我拿起酒罐繼續喝,不知再喝了多少輪。

最後,我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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