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情,發展得相當順利成章。
「惡界」周渡廷束手就擒被捕到「善界」,但由於「善界」並沒有監獄這回事,所以就在「光僕」總部中設立了臨時的收押所將他還押。
而嚴重中毒的屈元林則有幸靠著呂尚志趕及去為他進行急救,所以性命才得以保存到我成功捉拿了「惡界」周渡廷的一刻,因此也順利送往「光僕」醫院進行搶救,性命並無大礙。
提起呂尚志,原來當時他跟殷琳一直以航拍機觀察著我與「惡界」周渡廷對峙的情況,而殷琳想出了幫助我的方法,所以她便建議與呂尚志二人分工,她出發來幫助我,而呂尚志則出發去尋找中毒的屈元林。
這也是為什麼,當我和「惡界」周渡廷交戰的時候,呂尚志一直未有出現的原因。
 
當我穿過傳送門回到「光僕」總部之後,湯浩禾與世界各地的領袖們既擔心又高興地迎接我們這支的小隊的回歸。
湯浩禾向我報告說,這次任務相當成功,所有在「PKXpress」名單上的人都已找到,並將會被押送回到「惡界」之中。
但湯浩禾同時也憂心地告訴我,我的小隊這次違反了「光僕」的國際規定,極有可能會遭受處分。
對於處分,我並不太擔心,因為即使處分是要革除我總司令一職,但由於我本來就不是當總司令的材料,加上我要在「善界」處理的事情也都完成了,所以自然也不太介意「總司令」的頭銜了。




 
若說擔心,我所擔心的反而是殷琳。
回想起當我成功捕捉「惡界」周渡廷之後,呂尚志打開了傳送門並讓我們小隊一同回歸「光僕」總部的時候,為了感激殷琳及時的相助,我情不自禁地去牽她的手。
可是,殷琳那一刻竟然一聲不吭地輕輕掙脫了我的手。
當時我並不為意,只道她是在激戰過後仍有餘悸,所以也沒有再嘗試要握到她的手。
 
然而,當我回到「光僕」並交代完一切之後,我卻找不著殷琳了。
我以為她是過於疲累所以先行回家,因此便發給她一個訊息。
訊息顯示,她是接收到的。
可是,她卻沒有回覆。




 
由於她奇怪的表現,隔天我便出發到殷琳的家去找她。
然而,她並不在家。
事到如今過了三天,我依然未能夠聯絡上殷琳。
 
對於殷琳突然對我冷淡,我有努力想過背後的原因。
而當中最大可能令她對我懷恨在心的原因,就是當「惡界」周渡廷要求我作出二選一的時候,我並沒有選到她。
雖然我相信憑著「善界」的善良本質,她早晚應該會明白和體諒我當時我困難,但她此刻感到憤怒或失望也是人之常情吧。
所以,我最後決定還是等事情順其自然地發展,待她消氣,我再好好向她道歉便是了。
 




而這幾天以來,我一直在家中休息並等待「光僕」國際總部對我所下的判決,同時思考著自己前路何去何從。
到底我應該留在美好的「善界」,還是應該與楊格一起回到「新界」?
當我尚在為前路而煩惱之際,我收到了湯浩禾的急召。
急召的內容,卻是跟「惡界」周渡廷有關。
 
「咩情況?」當我趕到「光僕」總部時,湯浩禾與他的部下們正聚集在還押「惡界」周渡廷的臨時收押房間外。
「總司令。」雖然我暫時被停職,但湯浩禾仍是改不了口的禮拜地叫了我一聲,然後說:「上次『暮光』行動入面,我哋捉到嘅所有人都已經遣返『惡界』,唯獨係淨番呢位周渡廷先生。當我哋想送走佢嘅時候,佢堅持要見你一面,如果唔係就唔會離開。你都明白,我哋唔太鍾意事事動用暴力,而且佢嘅要求聽落並唔過份,所以我哋先邀請咗你嚟呢度,希望你同佢傾完之後,佢願意離開。」
「好吖,無問題。」我爽快地點頭答應,內心也知道到底「惡界」周渡廷這次是什麼葫蘆賣什麼的藥。「不過你哋最好喺門口Stand by,以免佢想逃走。」
對於「惡界」的人,還是嚴謹看待比較好。
 
收押房房門打開,由於它只是由一間辦公室改建而成,所以室內方方正正,相當整齊。
房間中的其他東西早已被移去,所以當我步入房中時,「惡界」周渡廷正背向著我,安坐地上享受著他的午餐。
 
「你好啊,周渡廷。」這句對白,這次終於是由我的口中說出。
「嗨,坐低吖。」「惡界」周渡廷一手拿著漢堡包,一臉精神地向我打招呼。




「有咩事想搵我啊?」我微笑地坐在他的對面,看他這次有何打算。
「其實我唔想見到你㗎,因為見唔到你我先有理由留喺度嘛。嘩大佬,喺你哋呢度坐監仲好食好住過喺『惡界』,你話我點捨得走先。」「惡界」周渡廷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讓我相信他的確相當享受此刻的狀態。
 
「唔好講咁多廢話喇,講重點啦。」可是,我卻只對他把我叫來的真正原因有興趣,所以果斷地打斷了他的垃圾話。
 
「好好好,啲人真係心急。」「惡界」周渡廷舔著雙唇,貪婪地將唇上的醬汁都收進口中,然後滿足地笑著並問:「你覺唔覺得成件事太順利啊?」
「咩事?」我不解地問。
「將『新界』同『惡界』嘅人交換嘅事。」「惡界」周渡廷笑了笑,吞了一根蘸滿蕃茄醬的薯條。
「解釋下。」到此刻我仍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哋應該已經知道,我哋係用航機交換嘅方法,將『新界』同『惡界』嘅人交換嘅,但係,你無發現當中有好多問題嘅咩?例如,如果『新界』飛過嚟班人同我哋『惡界』飛過去嘅人唔同,咁又點可以成功做到交換身份呢?仲有,如果我哋打開傳送門嘅時候,你哋『新界』架飛機早一秒遲一秒飛過咗傳送門,又或者個機師身手好到避過咗個傳送門,咁又點算呢?」「惡界」周渡廷放下了手中的食物,饒有興味地看著我。
 
「你意思係,成個計劃之所以咁順利,係因為『新界』入面一早就已經有你哋嘅人,然後同你哋合作搞呢件事出嚟?」這是我想得到的答案中,相對好一點的情況。
因為根據《起源》一書,「惡界」滲透到「新界」並非新鮮事,所以事情雖壞,卻未算最壞。
「啱咗啲,不過未啱哂。」「惡界」周渡廷聳一聳肩,擺出了一個裝作可惜的表情。




 
我聽了,心情頓時一沉。
因為我知道,既然剛才的答案不正確,另一個答案將是我所想到的更壞可能性。
「咁所以,你想講,今次成個Flycation嘅事件,係你哋『Psyche』同『新界』某啲人合作而成嘅結果?」
這答案之所以是更壞的情況,因為「光僕」一直都希望「新界」對平行世界的事情保持「無知」的狀態,以免再一次影響現時平行世界的平衡性。
若然平行世界的存在流傳到「新界」之中,未來的平行世界會發生什麼事情,確實是無人可以預測的。
 
「Bingo!」「惡界」周渡廷振臂高呼,但我卻沒有半點興奮的反應,「估中啦!今次成件事都係由我哋『Psyche』同『新界』嘅PKXpress合作搞出嚟嘅。我哋本身嘅諗法係,為咗可以最省能量,同時又最安全咁將我哋嘅人轉換去『新界』,最好當然係儲齊一架飛機嘅人,然後喺空中嘗試同我哋『惡界』嘅人進行交換。講到飛機,若然我哋向平時飛去外地嘅飛機落手,例如去日本先算,咁機上嘅人經歷完交換之後,仲要先去日本,然後再翻嚟香港,中間就用多咗好多日時間。所以對我哋嚟講最理想嘅方法,就係『原地來回飛行,然後途中進行交換』。但係,到底邊到會有飛機可以裝住成班人,但係又來回飛同一個地方嘅呢?最後,我哋諗到,香港人作為全世界最鍾意去旅行嘅物種,如果無得去外地但係有得坐下飛機,可能好多人都會願意參加,咁就可以幫到我哋進行今次實驗。所以。我哋就諗出咗『Flycation』呢個方法。
 
半年前,我同(惡界)湯浩禾經西貢傳送點嚟到『新界』,然後代表『Psyche』出現喺PKXpress個負責人(新界)湯浩禾面前嘅時候,佢嚇到面都青埋啊。我哋用好簡單嘅方法同佢解釋咗平行世界嘅事,然後邀請他幫我哋手去進行今次嘅『Flycation』計劃。
 
當時『新界』嗰個湯浩禾聽到,話哂我哋嘅目的係會威脅到佢住嘅地方,佢梗係想拒絕我哋啦。但係當我哋拎出咗『Psyche』接近四分一嘅儲備金同埋承諾一定唔會影響到佢,佢最後都係敵唔過金錢嘅引誘,所以接受咗我哋嘅要求。而我哋要求好簡單,我哋要佢同我哋合作,另外要提供兩班機嘅乘客資料俾我哋,等我哋可以喺『惡界』搵到相同嘅人作為今次試飛嘅參與者。只要今次順利,之後我哋先可以長期為有錢人提供服務。」
 
「咪住,」我喝住了「惡界」周渡廷,因為我聽出了他內容中的一點端倪,「你話佢提供咗兩班機資料俾你?」
「無錯,你以為你哋班機裝咗成一百二十人咁重要,我哋會唔做下實驗就俾你班機去飛咩?所以你班機飛之前幾日,佢哋預備咗一班機同我哋做穿梭時空嘅實驗,嗰班機上面嘅就只係得幾個空姐空少同機師,不過都好,順便俾個機會我哋喺機場入面搞埋個『獵殺遊戲』嘅預賽,嘩,嗰時啲空姐空少死得幾慘啊,好似無一個出到機場啊!唔止啊,我哋仲成功換咗我哋嘅人過去『新界』,所以之後先有人負責揸嗰架要入去傳送門嘅飛機咋嘛。」「惡界」周渡廷嬉皮笑臉地說著,但我卻感受不到半點笑意。




因為,我終於明白了我女友殷琳的死亡原因了。
她,就是在那班實驗的航班上被送往「惡界」的其中一人。
最後則不知是死於虐殺並收進儲物櫃中,或是在逃命的過程中躲在儲物櫃並失血過多而死。
不論死因如何,想到這裡,我內心不禁泛起了一陣悲痛。
 
同時之間,我對於事情的真相也感到相當無奈。
「新界」的湯浩禾明知「惡界」所作所為會對自己身處的世界帶來影響,但他卻因為一己私利,加上覺得事情不會危害到他本身,所以便容許這次的事情發生。
其實,「惡界」的入侵怎可能不影響到他。
只是他短視得只看見眼前的利益,卻看不見將來自己的身份隨時都可以被「惡界」的人所取代。
這就是「欲望」,也是人性。
令人無言以對的人性。
 
「你話咁多嘢俾我知做咩?」我冷眼看著「惡界」周渡廷。
「無,我只係想你知道,捉到我,唔代表啲咩。即使俾你再捉埋其餘嗰幾個扮空姐空少嘅『惡界』人,你都改變唔到一樣嘢,就係有『新界』嘅人已經知道咗平行世界嘅事,而且以佢哋善惡混雜嘅人性,大部分人都係會為咗利益而無視事不關己嘅事。所以無論你今次有幾努力去捉我哋嘅人,終有一日,『新界』嘅人都會俾我哋同化,結果『新界』都會成為我哋『惡界』嘅新世界。」「惡界」周渡廷驕恣地笑著,彷彿我才是他眼前的階下囚。
而我也明白他刻意把我叫來的原因,就是他仍然未放棄想要令我對「善良」的未來感到絕望的機心。




 
確實,若然我是從來未經歷過這一切事情的我,也許此刻我早已被他的話術引導得灰心喪志。
可是,現在的我,早已經從不斷的失望、成功、失敗與再起之間成長了。
雖然我依然會猶豫和擔憂,可是,我多了一份對於自己、對於未來的自信。
 
所以,聽完了「惡界」周渡廷的話後,我心裡反而多了一個決定。
一個關於前路的決定。
 
「你錯喇。我已經決定長住『新界』。當『新界』有我呢一個周渡廷嘅時候,你就唔洗旨意用『周渡廷』嘅身份去『新界』。」我看著「惡界」周渡廷聽了我的話後臉上變色,我就知道我選擇了正確的決定了。
「你以為咁就拋到我?你……你真係願意放棄咁好嘅『善界』咩?去到『新界』,嗰度咩人都有,你一定生活唔到!」「惡界」周渡廷急促地說,顯示出此刻的他確實感到擔心了。
對於他仍未知道我本來就是「新界」的周渡廷,這一點我並不打算告訴他。
所以,我選擇了用另一個方式去回答他。
 
「你講得啱,『新界』係一個善惡交雜嘅地方。正正因為咁,所以先需要更多善良嘅人出現喺呢個地方度。如果所有善良嘅人只係選擇聚首一堂,咁善良永遠都無可能再傳播開去。比起天堂,人間先係更需要天使嘅地方。」
這回答,也是我下定決心選擇回到「新界」的原因。
 
「惡界」周渡廷聽了,默然不語地低下了頭。
我見他一聲不吭,雙唇緊抿,似是在認真地思索著什麼,所以也刻意不作聲。
過了不知多久,「惡界」周渡廷突然抬起了頭來,用迷糊的眼神看著我。
 
「去到『新界』,你會點做人啊?」
對於「惡界」周渡廷這不經意的提問,我有點意外。
只不過,我腦海內馬上出現了一個答案。
一個來自「善界」、「惡界」和「新界」的經歷後,最後拼湊而成的答案:「永遠比奸惡嘅人奸惡,但亦都要比善良嘅人善良。」
 
「惡界」周渡廷聽了我這個答案後,先是呆若木雞地看著我,然後,突然就爆出誇張的大笑聲。
他甚至笑得,連淚水都從眼角中流了下來。
我並不理解他的笑意,所以我只是沉默地靜待他停止失控的笑聲。
但當我看著他時,不知為何,我覺得他此刻的笑容是真誠的。
他快樂的樣子,就似一個找到了遺失的小狗的小孩子一樣。
 
「惡界」周渡廷大概笑了三分鐘才稍為收斂。
他用深呼吸一口氣,作為笑聲的終結。
他用笑得通紅的雙眼看著我,然後語氣平淡地說:「如果有一日,有人再問你『你會點做人』呢個問題,唔該你,用翻呢個答案答佢吖。」
「惡界」周渡廷這句話來得沒頭沒腦,我不禁猶豫地反問了一句:「仲有邊個會問我呢個問題?」
「惡界」周渡廷搖了搖頭,微笑著說:「你遲早會知。」
 
我和「惡界」周渡廷的對話就這樣畫上了一個莫名奇妙的句號。
「惡界」周渡廷最後還是被送回「惡界」了。
聽說他被送過傳送門的時候,臉上仍掛著那個孩子般的怪笑。到底他的笑容代表著什麼?
他最後的問題又代表了什麼?
一切,也許只有我到「惡界」尋找他才能得到答案了。
  
而在跟「惡界」周渡廷對話的三天後,「光僕」國際總部將對我的處分發了下來,處分只是暫時性降為「副司令」一個月,行為若保持良好的話,將會再次回復本來的職位。
當然,這甚有「善界」風格的輕微處分在我意料之中,可是我也不太在意。
因為,我已下定了回到「新界」的決心。
 
在這三天之間,我嘗試想了許多關於「善界」的問題。
關於「光僕」,我決定要將總司令的位置交給湯浩禾,他的成熟與從善如流相信可以令他成為一個有前瞻性的領袖。
而關於我要長留「新界」的原因,我決定參照當年甘地的做法,向「光僕」申請永久居留在「新界」,並以監察「惡界」在「新界」的動作作為理由。
這樣我既不用公開自己並非「善界」周渡廷的身份,同時又可以以正確渠道回到「新界」之中。
我已經將這個申請交到「光僕」國際總部,並將會在兩天之後進行是否通過的判決。
而我已跟楊格約好,只要當天審批一經通過,我倆便可一同回到「新界」。
對於「新界」的父母已經安好,楊格也對我相當感激,看著他聽到消息時激動得流下淚來,我能感受到,其實我的世界中一樣存在有為數不少的善良人。
所以,「惡界」周渡廷所說的推論,並不一定會成立。
 
至於殷琳,直到今天,我仍然未收到她的半點消息。
即使我將自己打算離開「善界」的消息告訴了她,卻是仍然沒有收到她的回覆。
有時候我也會反問自己,為什麼對殷琳如此上心。
到底是因為她是「善界」周渡廷交予我的責任,或是因為她跟我本來的女友長得同一個模樣呢?
或是,因為我已經對她動心?
 
這個問題,我也答不出來。
我只知道自己近來幾天都會到蒲台島上看日落,然後回想起當天看著這個日落,並牽著殷琳的手唱著「未來見」的情境。
到底,我和殷琳,還可以在未來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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