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隻字足以令我的心臟停頓了一下。
 
「叛徒⋯⋯」
 
我盯着刻在天花板上的字低聲喃道,數秒後,那些字便化為一縷黑煙飄出露台外。
 
既然瀚大哥發現了凱氏出了叛徒,為甚麼不讓我告訴王后等人,這可是千萬火急的事啊!
 
莫非他懷疑叛徒就是信中名字當中的一人?
 




這不可能,王后跟凱千亮可以先撇開不談,鄭伯一生為凱氏效力,更親手撫養凱千亮成人,絕不會當他是屠宰場的豬!
 
而棠叔和姜叔則像兩名左右護法,當年若非下定了決心追隨凱氏,也不會冒着性命協助王后逃出皇宮。以他們大魔導士的法力,留在宮中為李氏辦事絕對會擁有比現在更優秀的生活,棠叔更是梅清王后的表弟、凱千亮的表舅父,我絕不相信他們會背叛凱氏。
 
我的頭又痛起來了,加上剛才傳送時造成的暈眩感仍未散去,我便展開手臂往後一傾,蓋上雙眼躺在床上,緩慢地沉入夢鄉⋯⋯
 
。。。
 
良久,月光從露台映入房中。
 




「咕~~」我被餓醒了。
 
我輕撫着正不停地怪叫的肚子,望向露台上的彎月,低聲道:「而家應該七點喇呱?」
 
我踏出房門,銀仙樓樓層的走廊上懸浮着銀紫色的光球,散發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光線,而房間內也不再傳出人聲或音樂,人們都下樓去了嗎?
 
「小子!你去哪一邊?」
 
背後響起一把惡恨的叫聲,摩座站在走廊另一頭並凶神惡煞地怒視着我。
 




「下樓的樓梯在這!」他不耐煩地向我招手:「夜樂會已經開始了,快點給我滾下來!」
 
夜樂會?
 
雖然被人喝罵的感覺並不好受,但我還是憋着一肚子悶氣跑了過去。而在樓梯中,我不斷聽到摩座在嘀咕着甚麼「不是金花要求,才不會來找這臭小子」,他仍在因被我踢中的事而生氣。
 
來到一樓,我跟在摩座身後走進銀仙樓的大廳,廳內人聲鼎沸,十多張大圓桌全被人群坐滿了。
 
除了花女們,大廳中就只有男性,他們衣着高尚,身份應該也不平凡,而且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中央一座華麗耀眼的金台上。
 
「金花出來了!!!」
 
身穿銀白旗袍的望柳如仙女般從上空飄落金台,她戴着一片銀口罩,更突顯出那雙能把別人的靈魂勾出來的美眸,而紫絲披肩已被換成長長的紫紗衣,隨着她慢慢飄下而在空中飛舞。
 
望柳往大門方向的我揪了一眼,眼角隱約地露出笑意。然後,數名坐在金台上的花女指尖一彈,大廳內隨即迴響起絕妙的幻音琴聲。




 
望柳跟着音樂在金台上舞動,樂曲節奏明快,每隔數秒花女們便整齊地重重掃過琴弦,而望柳亦會舉掌向天噴出一絲絲的海藍色冰雪,配上廳內的淡紫色光球,令我如同置身於魔雪秘境之中。
 
隨着一眾幻音琴花女奏出最後的重音,舞樂亦來到尾聲,廳內馬上響起如雷貫耳的掌聲。
 
望柳優雅地向台下的公子哥兒深深地鞠躬,便轉身走到花女們的中間,坐在一座幻音琴後輕輕起奏。
 
金台上的花女一同站起,向台下正興奮地鼓掌的公子走去並坐在他們身邊,成雙成對地喝起酒、吃起肉來。
 
我呆了數秒鐘,才突然如夢初醒,眼前這地方絕非是我這個學生能久待的地方,便打算靜悄悄地轉身離去。
 
「這位英俊的公子,不跟小女子一起吃了飯後才離開嗎?」一名漂亮的黃衣花女拉住了我的衣袖。
 
「唔⋯⋯唔喇!我⋯⋯」我瞧向那群貴族公子:「其實我唔係貴族。」
 




豈料她嬌笑了一聲:「呵呵!公子不用慌張,金花已經告訴了我們花女要好好招呼你,來吧來吧!」
她便把我拉到一張坐着數個花女的圓桌。
 
若然楊凱晨知道了我今晚的經歷,我跟她的關係就真的會永不超生了。
 
黃衣花女把我安頓好在椅上,與多個花女一同注視着我。
 
「公子你叫甚麼名字?」黃衣花女向我傾前上半身,突出誘人的上圍。
 
「道幸夏⋯⋯」
 
「你看他臉都紅起來了!雖然不是大帥哥,但很可愛喔!」一名線衣花女掩着臉笑道。
 
「雖然我對比自己小的男生不太感興趣,但公子你給我的感覺跟其他人真的很不同。」藍衣花女好奇地盯着我的臉,與黃衣花女一左一右地向我傾過來。
 




「唔⋯⋯唔好咁近⋯⋯唔該⋯⋯」
 
「真的欸!他的氣息很不一樣!」紅衣花女大叫:「公子你是塞艾拜爾人嗎?」
 
「呃⋯⋯我⋯⋯」我很想說自己是香港人。
 
突然,金台那邊傳來吵鬧聲。
 
一個披着絲綢斗篷的青年男子大叫道:「甚麼叫不安全?我可是一等貴族盧承斌!法力無邊!就算夜光湖有怪物也傷不了我!何況失蹤的事只是傳言而已!」
 
望柳還想跟盧承斌談理,但看來他是甚麼都聽不上去了,而摩傑摩座二人站在金台下,正警戒地盯着盧承斌。
 
「甚麼叫『只是傳言』?夜川上星期到夜光湖跟一個二等貴族約會後就沒有回過來了!那個二等貴族又失去了蹤影,難道他沒聽過這件事嗎?金花她⋯⋯」
 
紅衣花女生氣地說着,但黃衣花女緊張地盯着她,她看我一眼便閉上了嘴。




 
「跟我走!我會給你們銀仙樓更多的錢!我有的就是錢!」
 
那個一等貴族盧承斌竟抓起望柳的手肘,企圖強行拉她一同離開,但摩傑和摩座當然不會視若無睹,兩人猛地從金台兩旁衝出來推開盧承斌,並把望柳護在龐大身軀的後方。
 
盧承斌滿臉怒容地站起身,一副不甘受辱的猙獰模樣:「竟敢推我?!電光火石!」
 
「神木巨盾!」摩座一拳擊地,喚出一堵閃耀着金光的巨木盾,十多顆電火石嵌在盾上便化為塵土。
 
「啊啊!!」原本坐在公子們身邊的花女全都驚慌地跑到摩傑摩座身後,與望柳圍成了一團。
 
「道公子,今晚有好戲看了,嘿嘿!」紅衣花女壞笑着說。
 
「你們這兩件畸形巨人,知道你們得罪了誰嗎?」盧承斌拋開斗篷,抽出腰旁長劍:「別以為星廊街獨立於貴族勢力範圍,你們就能不知天高地厚、視階級於無物!我們盧氏跟趙氏可親近了!讓我今晚給你們看看顏色!」
 
「說夠了就給我滾!!!」摩傑無視長劍直接衝前,將還未反應過來的盧承斌一手揪高,並像擲鐵餅一樣把他拋了出去,令他飛過大廳門口及銀仙樓的大門而摔在街上。
 
「呯呯!」
 
「盧少爺!!!」三名隨從慌張地追了出去,扶起了盧承斌,他卻粗魯地推開了他們,指向廳內的人大叫。
 
「我不會就這樣算的!我要你們銀仙樓付出代價!我要讓你們一生的心血就此白費!」
 
「還在吵?!」
 
摩座氣沖沖地走向門口,那三個隨從見不對勁,便拉着不服氣的盧承斌跑走了。
 
望柳見摩座搖着頭走回廳中,便從花女群中踏出來,向公子們說:「告位客倌抱歉,讓你們受驚了。」
 
「哈哈!不要緊,我來就是為了娛樂,反正盧承斌那傢伙一直恃著一等貴族的身份而到處鬧事,我早就想看他出羞了!」一個有着長長金髮的高大男子笑道。
 
貴族公子們哄笑起來,一眾花女也慢慢回到他們身邊,繼續未完的節目。
 
我看着正悉心慰問着望柳的摩傑、摩座,心裏不禁再對他們懼怕幾分,他們真不是蓋的,連一等貴族也敢於羞辱。
 
「道公子,要喝酒嗎?」黃衣女子雙手捧着酒瓶問,她笑起來也是有酒窩的。
 
如果在這一刻,陪在我身邊的是楊凱晨的話,那該有多好?
 
「唔使喇,我飲唔到酒。」我微笑着婉拒。
 
「那麼⋯⋯我先去招呼那一邊的公子了。」她的眼神略微暗淡下來,便站起往旁邊踏出一步。
 
「啊等等!」
 
「道公子?」
 
「我想問附近有啲咩好玩,例如⋯⋯呃⋯⋯即係多旅客嘅景點?」
 
「喔!這個嘛⋯⋯」她用食指篤着嘴唇思考:「鄰近夜光湖的西面入口有一個夜市,大家在晚上都會去那裏呢!」
 
「真係?!點去點去?」
 
「你走出大門後轉左,一直走到星廊街的東面街尾,再往右邊直走約十分鐘,就能去到夜市了,不算太遠。」
 
「唔該晒你!」我拋下一句便跑了出去。
 
我跟着黃衣花女的指引一直往着東面街尾奔跑,在人群中快速穿棱,也不知撞到了多少人、道歉了多少次,但在我眼中就只剩下那個發着光的街尾牌坊,刻着大大的「星廊街」三隻金字。
 
我也忘記了要問黃衣花女的名字,待會回去後再問她,並向她答謝好了。
 
「之後就係轉右⋯⋯」
 
走出星廊街後,路上的行人總算疏落了一點,但隨着我更接近夜市的入口,人群便漸漸多起來。
 
夜市的出入口也豎立着一座牌坊,刻上「月寂夜市」五字。
 
但夜市內的景況與「寂」一字完全扯不上關係,甚至比星廊街更加熱鬧擁擠,攤販們的呼叫聲不絕於耳。
 
「不融冰糕!只要五個銀英幣喔!情侶一起來還會贈送美美的不融冰吊飾喔!」
 
「火煱火煱!香噴噴的火煱!抽出神秘配料的火煱!若你還是單身的男子,如果跟一位女客人抽中同一配料的火煱的話,就能坐在一起了喔!而且食料增加一倍!一人只需一百銀英幣喔!脫單的好機會!」
 
「一百個銀英幣你不如去搶?!」大叔不滿地大叫着,卻引來店主的回罵,本來想來吃火煱的男女也轉頭走去了。
 
我漫無目的地在夜市中亂逛,這地方大得不像話,一整天的時間或也不足以逛一遍所有地方,更別提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尋凱千亮等人的身影了。
 
想到這裏,我的頭又痛了起來,肚子的抗議聲從我醒來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停過。
 
我既頭痛又肚餓,而且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人海中走着,肩膀不斷被別人撞着,不知為何突然生氣起來。
 
「咪阻住條路啦死𡃁仔!阿嬸你冇帶眼㗎?喂你咁肥就唔好喺路中心到做不倒翁啦!成個啤梨咁!」
 
人們彷彿都怕了我似的,或只是當我是瘋子而跟我保持數米距離,反而讓我走得更輕鬆。
 
突然有人從後方搭着我的右肩,我便暴躁地用拳頭撞開他的手。
 
「邊個啊?咦⋯⋯」我望向那人,不禁瞪大了雙眼。
 
「你在搞甚麼?」他問。
 
「你點解會喺呢到嘅?艾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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