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訝地看着突然現身的艾迪文,他那一把雪白的長髮吸引了不少旁人的目光。
 
「你嚟呢到做乜嘢?」我再問。
 
「來玩不行嗎?」他無奈地說。
 
「一個人嚟夜市玩?」
 
「⋯⋯你不也是一樣?」
 




「我點同?!我⋯⋯」我忍不住衝口而出,卻無從反駁他的話。
 
「我對你為何掩飾自己不是一個人的事沒有興趣。」他冷冷的道,便望向左邊。
 
「吃火煱好嗎?」他突然蹦出一句:「我餓了,那個二人同行增加食料的優惠好像不錯。」
 
「吓?好似唔係咁喎?喂等等!」但他徑自走向火煱店,我也只好跟上去。
 
剛才跟火煱店老闆爭執的大叔已經離去,但他們兩人的吵罵聲亦把大部份食客嚇跑了,桌上盡是些吃剩下來的食物。
 




「那些王八羔子!沒有一個人是給足錢才離去的!」老闆煩燥地收拾着碗碟,看見艾迪文先是一愣,便換上一副虛假的笑客:「來吃火煱嗎?漂亮姑娘?」
 
咦?
 
為免產生誤會,我立馬跑到艾迪文身邊並牽起他的手臂,打算將他拉走,但老闆似乎是發現了我的意圖而踏前一步攔着我們。
 
「好一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來吃火煱吧!若然兩位抽中相同配料的話,就能免費增加一倍食料喔!」
 
我詫異地瞧向艾迪文,他⋯⋯好像不太介意自己被老闆誤會成女生。
 




若非經老闆這麼一說,我也察覺不了他的五官秀麗得像女人一樣,加上比常人更白皙的皮膚和雪白的長髮,真的有可能會令人以為他是女生。
 
只是他比一般女生長得更高就是了⋯⋯
 
老闆搬出一個箱子,頂部有一個可給人伸手進去的洞口,不知裏面放着甚麼。
 
「女生優先吧?」老闆望向艾迪文,而他竟然把右手伸進去了!
 
他拿了一包餡料出來。
 
「是『冰極河豚配轟雷蜂的蛹』!味蕾會有像炸開來的感覺喔!」老闆拿起一枝派對槍形狀的東西,射出了一束煙花。
 
中伏了!
 
「這位小伙子,到你了。」




 
我一吞口水,像受刑般把右手伸入箱內,抽出一包餡料。
 
老闆再射出一束煙花:「恭喜兩位抽中相同的火煱配料!兩位可得四人分量的『冰極河豚配轟雷蜂的蛹』喔!承惠二百銀英幣!」
 
不要啊!!!
 
。。。
 
「嘔⋯⋯」
 
在舌頭經歷了半小時的折磨後,總算逃出了那一個火煱地獄,而我走出了火煱店後,便在垃圾桶上嘔了出來。
 
這世界的人,口味怎會這麼可怕?
 




艾迪文走過來:「嘔完了嗎?」
 
「咳⋯⋯我想飲杯嘢,」我抹了抹嘴角,加上一句:「正常嘅嘢!」
 
「那邊有一間小酒吧。」他指向火煱店斜對面的街道。
 
我們便向那間小酒吧走去,酒吧門口僅掛着一幅布簾,在門口上方則插着一塊發光的木牌,寫着「夜酌酒吧」。
 
我們拉開布簾踏進去,酒吧內的空間不算寬廣。在吧台前設有一張長高桌,坐着兩個人;旁邊則有三張小圓桌,其中兩張有客人,我和艾迪文便在唯一的空桌旁坐下來。
 
「兩位公子,請問要點甚麼?」臉上留着一大片鬍子的酒吧老闆走過來問。
 
「『雪泡奶酒』。」艾迪文說。
 
「一樣吖唔該。」




 
老闆便走回到吧台後調起酒來,雙手接連向酒杯施展出火魔法,再加入一些發光的粉末,杯中的酒便突然發漲起來並湧上杯頂,變成一種彷似忌廉的東西。
 
「請慢用。」老闆手指一彈,兩大杯香噴噴且熱呼呼的雪泡奶酒便向我們飄過來,安好地降在圓桌上,而不瀉出一點酒。
 
我拿起酒杯放在鼻上一嗅,肚中的空虛感竟彷彿被這種香氣填滿了。
 
我把雪泡奶酒一大口地灌進肚中,這溫熱的奶香很令人開胃,不出三秒酒杯已空了三分之一,而飢餓的感覺也消失了一大半。
 
這才是可以放進口的東西!
 
我滿足地嗝出一口氣,見艾迪文正閉上眼細味品嚐着雪泡奶酒,我也不好去打擾他,於是觀察起酒吧內的人來。
 
除了我和艾迪文,店內還坐着六個人,兩張圓桌旁都坐着兩個人,其中一組是情侶,另一組則是兩個年輕少女,而吧台前的兩個男人分別坐在長桌的兩邊,他們之間隔開了六個座位。
 




那兩個少女在玩着卡牌,牌上畫有不同類型的花草,她們玩得正興奮,投入得連酒也沒喝過一口。
 
而那一對情侶則低聲討論着甚麼,但看那男子的表情好像有點不滿。
 
「⋯⋯任何事我都可以遷就你,但只有這件事不行!」男子堅定地低聲道。
 
「只是謠言而已!我幾個朋友去了夜光湖遊玩後,都能安然無事地回家,究竟你在怕甚麼?」女子厭煩地問。
 
「真的有人失蹤了!你信信我好不好?」
 
「喔?連城主都沒有向人們公佈失蹤的事,為甚麼你能這麼確定這不是傳言?」
 
「難道你沒聽見星廊街的人怎麼說嗎?差不多有十個花女去了夜光湖後就消失了!就連當晚曾經跟她們有接觸的貴族公子也沒再露過臉!你以為城主會笨得不把消息壓下來嗎?」
 
「你這是在罵我是笨蛋嗎?」女子大喝。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女子突然大拍桌子,令那兩個玩着卡牌的少女也停下了手,望了過去。
 
「我明白了!是有你認識的花女失蹤了,所以你才知道那不是傳言!你是不是瞞着我去過星廊街?」
 
男子先是一怔,接着轉成滿臉怒容,指着女子大叫:「你清醒一點好不好?我不讓你去夜光湖只是為了你好而已!別老是這麼蠻不講理啊!」
 
「我蠻不講理喔?哼!星廊街不是時常都有花女趁着與客人外出時逃走嗎?或是跟那些貴族公子私奔了嗎?說不準,那些失蹤的花女都是因為與人私奔而不見了!」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亂說甚麼?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冷靜一點好不好?」
 
「如果你不滿意我的話,也可以去星廊街找一個跟你一起遠走高飛啊!」
 
女子猛地站起來,轉身衝向門口拋下她的男友,而男子則着急地從衣袋中掏出十多個銀幣並把它們丟在桌上後,便趕緊跑向門口追了出去。
 
「又一對情侶分開了,嘿嘿⋯⋯」
 
其中一個坐在吧台前的男人怪笑一聲,在長桌上放下了多個銀幣:「老闆不用找錢了。」他便轉身走向門口,經過了我和艾迪文,拉開布簾離開了酒吧。
 
玩牌少女見好戲落幕,便繼續她們的遊戲,老闆也像司空見慣似的慢慢收拾着酒瓶和銀幣,酒吧內回復平靜。
 
我望向艾迪文,他正凝望着吧台前那個男人的背影。
 
「你望緊咩?」
 
「那個男的不是人。」他輕聲道。
 
我吃了一驚,並望向那男人的後背。他有一頭深藍的短髮,披着一件黑斗篷,雙耳異常地突出且尾端亦比常人更尖。
 
「佢對耳仔⋯⋯」
 
「只有精靈族及妖族的耳朵才會長成那樣子,但妖族不會生活在南部的區域,」艾迪文說,再飲了雪泡奶酒一口:「雖然夜繼城位於李氏王國的北部。」
 
精靈族⋯⋯
 
我記得凱千亮不久前說過,使用雷系魔法的暗靈族是精靈族的分支。
 
「你的朋友在哪?」艾迪文問。
 
我向酒杯嘆息,便把傳送陣失靈的事及在星廊街中的所見所聞簡短地跟他說了一遍。
 
「就係咁喇,講完。」
 
我一口氣把剩下的雪泡奶酒全灌進肚子裏,再「呯」一聲將酒杯放回桌上:「我都係時候繼續搵源千亮佢哋,你呢段時間住喺邊啊?」
 
「我沒有找旅館。」
 
「吓?咁⋯⋯你打算訓喺酒吧呢到?」我瞟向站在吧台後的老闆,他好像正豎起耳朵偷聽着我們的說話。
 
「不,我對夜光湖的怪事有興趣。」他放下十多個銀幣,站起來整理了一下長髮:「反正我也習慣了獨自一人的生活。」
 
「你唔返屋企?同屋企人一齊嚟旅行唔好咩?」
 
他望着我,想了一會後,便說:「那個不是家。」
 
他快步走向門口,我跟着他離開小酒吧,回到夜市的大街上,而隨着時間接近深夜,月寂夜市內的人群卻越來越多。
 
漫天光球懸浮在半空之中,令這片地方永無黑暗的夜晚。附近的大空地上更有多個建築工人仍在不辭勞苦地工作,他們正搭建着一個五層金字塔式的高台,台上掛滿發着紅紅橙橙光芒的圓燈籠,在頂層還設有一個巨大的鼓。
 
「光之日就是塞艾拜爾的夏日祭典了!阿光我們那天再來一次吧!」一個少女牽着一個少年的手說。
 
「好喔!小藤。」少年說。
 
原來呢到都有夏日祭!光之日即係兩日後嘅事,希望到時我嚟呢到可以搵返楊凱晨啦!
 
「艾迪文,同我一齊返去星廊街啦!佢哋應該都會俾你暫時住喺嗰到。」
 
「如果他們不允許呢?」
 
「咁、你咪同我一間房囉!」
 
他不吭一聲地盯了我數秒,還是決定轉身走去:「不了,再見。」
 
「咪咁啦!難得我哋咁有緣喺到見到大家,唔好再做獨行俠啦!」我跟在他身邊,不放棄地勸說着:「銀仙樓專門招待貴族,你係三等貴族嚟𠺢嘛?肯定會好受啲花女歡迎㗎!」
 
「別煩我。」
 
我仍死心不息地纏繞着他,但他依然我行我素地在夜市中亂逛。
 
「我知道咗趙凰熾一啲秘密,你想唔想聽?」
 
艾迪文忽然在人群中停下腳步,轉頭望向我說:「甚麼秘密?」
 
我笑了一聲:「哈!想知就跟過嚟。」
 
其實我是騙他的,只是腦子裏突然想到這一個方法,卻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招見效了。
 
就這樣,我們花了半小時後才回到星廊街,途中我還買了數條香辣羊肉串燒,打算拿來向黃衣花女答謝,畢竟若不是她,我也不能在這陌生的地方中找到一個認識的同伴。
 
我們來到銀仙樓大門,門前兩座金獅金虎的位置好像被移動了。
 
我沒有管太多便推開門走進去,卻見到令人氣憤的一幕。
 
「啊啊!」廳內響起女子的叫聲,接着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叫你跟我上房你不上,叫你喝酒你不喝!你們銀仙樓花女的質素有變得這麼差勁嗎?」
 
「啊!不要!」
 
我馬上推開門走進大廳,竟看見黃衣花女被一個高大的貴族用力地揪着頭髮,痛得她緊緊閉着眼睛,左邊臉更紅了一大片。
 
其餘的客人都只是袖手旁觀,而花女都縮在客人旁邊,不敢出來幫助黃衣花女。
 
望柳呢?摩傑摩座呢?佢哋去咗邊?
 
那個貴族粗魯地把黃衣花女推倒在地上,她便側躺在地上輕輕抽泣:「我⋯⋯我明明見到⋯⋯你把些不明粉末偷偷倒進酒杯裏去,我才不喝的⋯⋯」
 
在場的貴族們無一不嘩然起哄,有的更指着那個高大貴族嘲笑。
 
高大貴族立馬漲紅了臉,指着黃衣花女大罵:「你在胡說甚麼?好大的膽子!竟敢誣陷貴族?」
 
「我沒有說謊!公子你們⋯⋯你們能幫幫我嗎?」她渴求地看向那群看戲的貴族,但那高大貴族一手抓起黃衣花女的右手,
 
「金花不在,就讓我代她教訓你!」
 
「放開我!」
 
一拉一扯之下,黃衣花女的右衣袖更被撕開了兩半,露出了佈着數條傷痕的纖幼手臂。
 
不知何來的膽子,我向那貴族踏前一步:「喂!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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