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公子,救救她們⋯⋯」宋琦菁跪在花女身邊抽泣。
 
看着漸漸被地上鮮血染紅的鞋子,我卻無法挪動雙腳一步,只能眼白白望着宋琦菁用力按着兩個花女腹上的傷口,卻仍無力挽回兩人正慢慢消逝的生命。
 
「我⋯⋯我成功了⋯⋯我終於能獲得救贖了!」廚師發出詭異的笑聲,突然雙手握着刀子刺向宋琦菁!
 
「炎爆術!」
 
「轟呯!!!」廚師被炸飛進牆內,爆出大片瓦礫和沙石,炎爆術的衝擊力更把宋琦菁推倒向我懷中。
 




此時艾迪文和長官衝進門,長官見狀馬上反應過來:「把廚師抓起來!」
 
三名追捕軍提着劍走進廚房,施法以雷鐐鎖着廚師的四肢,只要他一掙扎就會立即受到電擊,可是他在瓦礫之中坐着不動,並低頭怪笑。
 
另外兩名追捕軍則圍着中了刀傷的花女,在她倆身上鋪上一層層光暈替她們止血。
 
追捕軍們讓出空位,讓長官走向廚師,他在廚師面前單膝蹲下,皺眉輕道:「你這是在殺人,就算她們有幸能被救回來,你也死罪難饒,懂嗎?」
 
「嘿⋯⋯嘿嘻!我就是想這樣⋯⋯我就是想這樣⋯⋯」廚師不斷地重複同一句,看似是暫時不能正常溝通的了。
 




「其他中了毒的花女都被你藏在哪裏了?」
 
「嘿⋯⋯嘿嘿嘿哈!」
 
「回答我!」長官把手放在廚師的頭頂:「誠唇真舌!」
 
「噫!在⋯⋯在柴房中⋯⋯」
 
「你們三人馬上趕去柴房!」
 




「遵命!」
 
艾迪文與我相視一眼,又望了望淌着血的花女後,便也跟着追捕軍們趕過去柴房。
 
長官站了起來,側身斜視了廚師一眼,然後向其部下揮手:「把他帶走。」
 
「等等!」一把女聲從門外面傳進來。
 
望柳站在門中,摩傑和摩座這兩個大塊頭則跟在她身後,戒備地盯着廚房中的追捕軍。
 
「望柳大姐,你終於回來了!」宋琦菁腳步不穩地走到望柳旁邊。
 
「摩座,快去用回復法術救她們。」
 
望柳黯然地低頭看着兩名仍流血不止的花女,她或許也明白為時已晚了。




 
摩座點頭,走到她們旁邊,正急救着的追捕軍立馬讓出了位置。,他便施法令多條藤蔓在地上突出來並圍着兩人,綠光從藤蔓的間隙中亮出。
 
望柳瞟了我一眼,揮了揮袖走向長官:「可以明天才帶走阿星嗎?」
 
長官靜默了一會,以堅決的眼神與望柳對視:「恕我不能應允,金花小姐,這人是謀殺犯,按《李氏律例》,必須在三天內處死,」他瞇起雙眼:「這限期包括了審罪的時間。」
 
「我當然明白這一條律例,別忘記我是哪裏的人。」望柳抬起下巴地說,看了一眼正呆望着她的宋琦菁:「我們有目擊證人,審判總司花不了一天時間就能定罪,我只想問問阿星為何要做這種傻事,畢竟他已經替銀仙樓打拼很多年了。」
 
長官的眼神稍微軟了下來,他思考了一陣子後,忽然一掌搭在廚師阿星的左肩上把他揪起來。
 
「我只能給你們一晚時間,明天日出時,我們一定要把他帶走。」他便將四肢都不能活動的阿星推向我。
 
「哇!」我見着滿身鮮血的人撲過來,不由得踏後了一步,害阿星倒在地上吃了一臉子的塵土。
 




我不情不願地扶起他,但他只不斷傻笑。
 
「不要緊,嘿嘿!反正我也快死了⋯⋯」阿星透過窗戶,望向天上的白雲:「要團聚了喔⋯⋯」
 
此時摩座撤走所有藤蔓,綠光也被消去。他蹲在兩名花女身邊,分別用兩隻巨掌輕輕掃過兩人的眼皮,讓她們得以長眠。
 
宋琦菁凝視着平躺在地上的兩人,再次輕聲抽泣起來。
 
她們再不會與她一起奏琴了。
 
「各位追捕官,你們要在銀仙樓暫住一晚嗎?方便明早帶走阿星。」望柳問。
 
「不用了,我們到夜市那邊休息一晚便可。」長官搖頭回答:「始終我們身為皇室政府的官兵,也不好待在星廊街的花樓裏。」
 
「先生!」長官突然向我大叫一聲:「有一事仍需向你詢問。」




 
眾人好奇地把目光轉向我身上,弄得我不太自在。
 
「剛才有沒有見過一名穿着綠袍、脖子上有一條銀鏈子的男人?」
 
「有啊,佢都有份打低班黑衣人,不過喺你哋嚟到之前就走咗。」
 
「他竟然會見義勇為,出手相助?」長官摸着下巴沉思。
 
「你哋知道嗰個男人喺咩人?」我好奇地問。
 
「那當然!那個人是『三行盗賊團』的上級盗賊,抓到他的話,我們就可以找出他們在星廊街附近的基地,然後將他們全都鏟除!」長官咬着牙地說。
 
佢竟然係淼兄嘅手下?!
 




啱啱聽宋琦菁講,附近嘅皓夜山上盤據住一班盗賊,莫非就係三行盗賊團?
 
門外傳來腳步聲,剛趕去柴房的三名追捕軍已經回來:「所有花女都沒有受傷,只是迷暈藥效果未散,長白髮少年正看顧着她們。」
 
同一時間,另一隊上樓的追捕軍來到廚房:「報告長官,住在樓上的貴族客人中了迷暈藥後,都已經醒了過來,只是他們大都抱有怨言。」
 
「沒人受傷就好,金花小姐,那我們先告辭了。」長官向望柳鞠躬,便與部下們踏出了木門離去。
 
待他們都走遠了後,望柳才一瘸一拐地走向剛逝去的花女,並跪在兩人旁邊,無聲地流下悲痛的眼淚,與輕泣中的宋琦菁在地上相擁着。
 
她的腿怎麼了?
 
「讓開。」摩傑向我沉聲道,走過去與摩座各自橫抱起一名死去的花女,帶她們離開了廚房。
 
宋琦菁牽扶着望柳站起,目送着他們慢慢遠去。
 
「望柳姐,你整親隻腳?」
 
「嗯,我們本來打算今早回來的,但暴雨耽誤了行程,還令我失足滑倒,弄傷了腳腕。」望柳滿臉傷感,低頭看着地輕道:「即使我早有不祥預感,即使我提早趕回來,但仍然⋯⋯」
 
她斜眼望着站在我身旁的廚師說:「阿星,你為何要這麼做呢?」
 
但換來的只是毫無間斷的傻笑。
 
「罷了,摩傑和摩座會問出來的了,」她便望向我:「夏弟弟,你跟阿菁去柴房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吧,今晚黃昏時再和那一位長髮少年到正門前集合。」
 
然後她便弄出一把寒冰拐杖,獨自一人邁着蹣跚的步伐回到大廳中。
 
「行喇。」我向宋琦菁說。
 
我們兩人便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盡頭一扇半掩開的鐵門前。
 
房中鋪滿了乾巴巴的柴枝,十多個花女在牆邊依偎着彼此,只有兩人發現了我和宋琦菁走了進來,其他人仍是迷迷糊糊的。
 
「阿花!你沒事吧?」宋琦菁見紅衣花女岑佩花睜開了眼睛,便衝過去緊抱着她,一眾花女便擁在一團大哭起來。
 
我和艾迪文相視無言,默默地留在這哭聲不斷的柴房中。
 
然而,他的目光再沒有離開過岑佩花的臉。
 
。。。
 
當追捕軍離開銀仙樓後,那些中毒甦醒過來的貴族便下樓到大廳投訴,他們的吵鬧聲更嚇走了為數不多的客人。
 
「以後再也不來銀仙樓了!」
 
「本來是因為喜歡銀仙樓的料理才來作客的,怎料到食物裏竟然有毒?」
 
「如果不讓我帶走一兩個花女的話,我絕不原諒你們!」
 
若非望柳有「金花」這個高尚身份,加上摩氏兄弟嚇人的外形,我猜那些貴族並不會那麼容易就離去,但銀仙樓往後的生意可就不太樂觀了。
 
我和艾迪文一直留在大廳中,與沮喪的花女們靜待夕陽的來臨。
 
黃昏時分,望柳從走廊中出現,施法令兩座冰棺懸浮着,往正門慢慢飄去。斜陽映入銀仙樓並曬在冰棺上,反射出金金藍藍的光芒。
 
望柳讓冰棺安穩地降在門前兩座金獅金虎之間,大家一起走到室外,圍着冰棺而站,花女們都已忍不住咽泣。
 
星廊街上的路人好奇地停下腳步,漸漸地,替兩位花女送別的人也變多起來。
 
此情此境,卻令我回想起多年前為母親送葬的事,眼眶便不自控地遞上一陣陣熱感。
 
摩傑走到冰棺之間,把雙手放在棺上,使冰棺燃起熊熊烈火。然而,並沒有一絲臭味傳出,卻散發着一股芳香的薄荷味。
 
「來生要幸福啊!小玫,百乃!」花女們失聲痛叫。
 
我難過地看着冰棺漸漸化成水晶往天空飄去,心中也不禁禱告着兩人能夠安息。
 
如果我當時救得了她們的話⋯⋯
 
冇錯,如果當時你俾我幫你,咁你就有更強嘅法力救到佢哋,佢哋就唔使死⋯⋯
 
你唔會引誘到我㗎,心魔。
 
「道幸夏,一切都係你嘅錯。」
 
化成紅魔的「我」現身在眼前,雙眼紅如惡魔,向我咧嘴怪笑。
 
「你已經控制唔到我嘅出現,係咪?」心魔扯高嗓音地說。
 
收聲。
 
「你最渴望嘅,都係想搵到返屋企嘅方法啫?」
 
不是的,我在這裏還有很多事情要完成。
 
「做人自私啲好,咩幫凱氏復辟、搵返阮匡婷、同楊凱晨一齊開心愉快咁生活,都唔再重要啦?」
 
心魔飛到我身前,貼着我的臉低鳴:「我可以話你聽,點解你會嚟咗魔法世界。」
 
收聲。
 
「俾我幫你。」
 
收聲⋯⋯
 
俾我幫你⋯⋯
 
「收聲啊啊啊!!!!」
 
我一拳打向心魔的臉上,但心魔冷笑一聲隨即化為黑氣散去,而我打中的卻是摩座結結實實的肚子。
 
「你在做甚麼?臭小子!」摩座向我怒吼:「不想聽到哭聲就給我滾回去!」
 
「對⋯⋯對唔住。」我低頭道歉,不敢望向正盯着我看的花女們。
 
摩座對我嘖了一聲,便雙手抱胸地走向正站在金獅旁的望柳。
 
「怎麼了,道公子?」宋琦菁低聲問,用手擦了擦眼睛。
 
「點解個廚師要咁做呢?仲講啲『就是想這樣』、『救贖』嘅奇怪嘢。」
 
「我也覺得事情不太單純。」她望了望四周的人,便掂高腳在我耳邊說:「道公子想知道嗎?」
 
「嗯?」
 
「阿星就被困在地下室裏,我們可以偷偷地去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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