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震天,天黑得分不出那是源於黑夜來臨還是烏雲團積,加上讓人窒息的低氣壓,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前夕的感覺。
 
「叮噹!叮噹!」門鈴的聲音響起,沒有人接應。
 
「叮噹!叮噹!」又是兩聲門鈴,門內傳來物件倒地的聲音。
 
「叮噹!叮噹!叮噹!叮噹!」門外女子聽到門內的聲音,焦急的心情使她加快按動門鈴。
 
「咖嘞!」門總算是開了,門外女子還沒來得及反應,已被門內人兩手擒獲強吻。
 


「唔……唔……唔好……!!」連呼吸的空間都沒有,門外女子好不容易才把兩個字從口中吐出。
 
一個似曾相識的場面,彷彿在同一個地點發生過相似的事情,門外女子手上的十味雞蛋仔在掙扎期間鬆手落在門邊地上,門內男子沒有因此而鬆手,一邊要脫掉門外女子身上的衣裝,另一邊還在把咀伸往對方的唇。
 
情非得已,門外女子利用牙齒一咬對方咀唇!終於使得門內男子鬆手鬆口,後退至床邊。
 
二人靜默了好一會兒,彷彿都在等對方先說話。
 
「你做咩會嚟咗?」咀唇隱隱作痛,身上穿著襤褸的裇衫西褲,正在質問對方的是Vincent。
 


「我……」女子正在整理被弄得一團糟的純白中學校裙,思緒仍然很凌亂,縱然已經二字頭,但穿起校服裙仍然不失韻味,她是Shirley。
 
Vincent面容扭曲,全因他正面對一個臨界點,關於工作的臨界點。就在兩日前的星期五下午,他再次被召見。
 
「星期一,我只係希望喺枱面見到一樣嘢。單,或者信。」
 
一句來自上頭的核彈,讓他慌得無可再慌。連週末也要焦急地到處撲客,才會出現身心疲累得在列車中遊鐵河,車廂中瞧見Shirley的背影,又會焦燥地渴望擁吻一下。及至今天,開門與Shirley見面的是一副失敗相的男人,一個眼見明天便可能要失業的男人。為何他的上司要處他死刑?可能是Vincent不懂處世之道,也可能是他的上司處事嚴厲,可能性有很多,對Vincent來說不變的只有絕望降臨。或許由於他嗅到魷魚香的關係,連日來的搏殺導致他忽略了身邊人。如今身邊人送上門,他卻沒有成熟得可以立即調整心情去跟Shirley傾訴,反而將自己的不如意發洩在她的身體,又遷怒於她。
 
「妳走啦,我唔想搞大佢。我遲啲再揾妳。」Vincent口中呼出幾乎聽不見的聲線。
 


「我帶咗啲嘢食俾你丫,你睇……」Shirley一邊說,一邊要拾回掉在地上的雞蛋仔。
 
「我叫妳走呀!好煩呀!唔好煩我呀!我已經夠煩架喇!」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他渾然不覺這些說話何其侮辱。
 
「……我已經成個禮拜一句偈都無同你傾過,你知唔知我已經有幾耐無見過你一面?你唔出聲,我就逗你笑。你有煩惱,我已經盡量唔阻住你。你唔開心,我只係想氹吓你。」沒有激動的對罵,也不像上一次般奪門而出,只有淡淡然的回應。這一次,Shirley的心被狠狠地刺中。
 
「妳唔走?咁我走。」詭異的情況出現了,屋主竟然留下訪客一人,獨個兒離開單位。Shirley一時間也呆住了。
 
Vincent下意識地走到公園,他不敢回想剛才發生的事,是夢嗎?不。蹲在地上抱頭的他被雨水無情地敲打背部,那種冰冷感覺提醒他,這不是夢。
 
任雨灑我面,難分水點淚痕。心更亂,愁絲繞千百段。驟變的態度,無心傷她說話,收不了。
 
剛剛說了什麼?怎麼我會在罵她?上一次和她談電話是什麼時候?一星期?有一星期嗎?不,一星期是上一次見她的時間吧?冷靜……冷靜!不要逃避!
 
Vincent清楚自己的「病」,他現在就站在水管旁邊,他竭力制止自己匿藏。


 
對了!上一次匿藏的日子,就是最後一次跟Shirley見面的日子!什麼?!快要一個月了?!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再仔細想想……當日上司的「温馨提示」到前天的「最後通牒」,不就是一個月前嗎?中間做過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腦海就只有見客、工作?嗚!
 
冷雨夜我不想歸家,怕望你背影,只苦笑望雨點,雖知要說清楚,可惜我沒膽試。
 
妳還在我家嗎?我應該回去跟妳解釋嗎?這樣做還有用嗎?沒有吧?妳會拂袖而去吧?我還是躲在這裡比較好吧?
 
水管旁的人影又開始靠近水管,不,又在後退。他在努力掙扎。
 
「我唔可以再係咁!」
 
一腳大力踢在水管,一拳轟向水管。痛,在所難免,但這標誌著自己要跟這個從小到大的秘密基地斷絕來往的一種決心。雨沒有因為一腳一拳而減弱,反而像是要懲罰Vincent的所作所為般,雨大得讓他看不見前路。
 
在雨中漫步,藍色街燈漸露,相對望無聲緊擁抱著,為了找往日,尋溫馨的往日,消失了。
 



 
「妳會唔會係專登揀落大雨果日揀呢個懲罰呢?」
 
「呵呵,我覺得好有趣丫。」
 
「小姐,妳咁樣同謀殺其實無咩分別,妳再望一望後面班人幾咁群情洶湧,妳叫我聽日仲點樣返學呢?」
 
「咩喎,唔記得帶遮係好平常嘅事姐,咁有人遮我又係好合理嘅事丫。」
 
「最弊今朝係人都見到妳拎住把遮呢,點樣解釋放學又唔見咗呢?跌咗入異次元呀?」
 
「係咩?有咁嘅事咩?嗱我警告你丫,如果返到屋企我發現我個書包濕咗嘅,呢個懲罰要做多次!」
 
「第十六次……哈,都唔知個傻妹果陣知唔知道佢個書包其實係開住,仲大大把遮擺喺度。」


 
Vincent正在當日二人行一把傘的街道行走,街燈光線被雨點阻擋,使街道比平日更暗。前方就是中學母校,校門口站著一個人影,是那熟悉不過的身影,兩人在暴雨中對望。
 
彼方的身體跟隨著雨傘步向Vincent,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轉身而去。不是要來一個無聲擁抱嗎?為何要逃走?
 
「快點過去,你們還有得救。」「不要!你不配!」Vincent的思想似在進行無止境的鬥爭。
 
兩人距離愈拉愈遠,直至Vincent消失風雨之中。他們心的距離又會否如同剛才一幕,漸行漸遠?
 
(Episode 27 - 被遺棄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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