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次,懵佬!」

「咦?乜又喺度撞到妳咁啱嘅?」

「唔使扮嘢丫,你又輸咗。嗱,讀咗呢張紙佢。」

「咁簡單?肯定有古惑……」

「你睇完咪知囉。」



「吓?咦?嘩!咪即係要我做兵,咁我好難做架喎。」

「……咁妳讀唔讀丫?」

「梗係讀,願玩服輸嘛。」

「我,馬建鋒發誓,由今日開始,無論係晴天陰天定係落雨,都會無微不至咁照顧林憶芊。佢開心,要陪佢一齊笑。佢傷心,要留低個膊頭。佢發嬲,要氹到佢笑返。我開心,要同佢分享。我唔開心,要俾佢分擔。無論發生咩事,都要保護佢,喺佢身邊唔可以賴低佢。唔一定要聽晒佢話,但一定要用心聆聽。唔一定要事事遷就,但一定要保持尊重。唔一定要好有默契,但一定要互相溝通。此誓,直到永遠。」

「好嘢,禮成,請鼓掌。」



「唉……好不安,好不安。」

「行啦,夠鐘返屋企温書丫。」

Vincent奪門而出,屋裡剩下的有散亂在地上的A4紙、一袋可憐的十味雞蛋仔,還有……Shirley。

一時間,Shirley的腦袋放空了,神情呆滯,混沌之中將A4紙整理好,無意中看到少許內容,放回茶几。走到大門邊,又拾起那袋雞蛋仔,一粒……一粒……又一粒……酸的,辣的……苦的。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水點敲窗聲聲響。



單憑聲音就知道,這場不是毛毛雨,是足以造成破壞的滂沱大雨。

他有帶傘嗎?有?沒有?應該沒有吧?他是兩手空空的。我應該拿傘去找他嗎?他剛才太過份了吧?我應該要感到憤怒吧?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的責罵,足夠放棄了吧?放棄?

温室開的花風霜,錯過了可愛賣相,放棄也但別放涼,求天多給幾次創傷。

不要!不要放棄!就算會再被他傷害,也要抓住他!

這朵温室小花,為了心愛的人,不理會有什麼困難,也不怕會受到傷害。現在,拿起Vincent家裡一把大大的傘,豁出去。

「丫,點解你把遮會咁大把呢?」

「唔…如果唔大把啲,整濕咗妳個書包我咪好大獲?係咪咁講呀芊芊公主?」

「唓。」



「果日返到屋企,先發現原來個書包無拉埋拉鏈,我諗你都一定見到……」

一離開大廈,便發現地下已經出現積水,豪雨讓Shirley寸步難行,況且,一時間她也沒有頭緒,究竟Vincent會走到哪?第一個浮現的地方,別無他想,兩人結緣的地方,中學校舍。

這一段路比想像中長得多,即使撐著這把當日讓二人絲毫無損的傘,現在只有Shirley一人也可以全身濕透。穿過昏暗的馬路,還差點在斑馬線跟私家車相撞。

好不容易走到學校門口。

「空無一人?不,沒可能的。看,那邊不就有個人嗎?看,這就是我倆多年來的默契。有什麼問題,我們都能一同渡過,不是嗎?轉身?為什麼?不要!不要走!我只想給你一個温暖的擁抱,有什麼問題,不是可以一起解決嗎?」

正要追上去的時候,又發覺…追不上…追不上!你是看到的,你是知道的,我就在你的背面!

縱然看不清前路,Shirley還是像迷途羔羊般到處亂竄,期望在哪裡會找到Vincent。



「你喺邊丫……」流連陌路大街上,找你卻欠缺方向,累了再笑更牽強,退避放棄這真相。誰為了我怕刺傷?捍衛是大理想,從前快樂舊模樣:「你話過要保護我,留喺我身邊陪住我架……」

臉頰上的,已經分不清究竟是淚水還是雨水。

「芊芊師妹,有無興趣過嚟睇我哋踢波?」「打籃球好睇好多!」「妳啱啱入嚟呢間中學,不如等我呢個風紀隊長帶妳認識吓自己學校先啦。」「不如去街口轉角個魚蛋佬度買嘢食俾妳啦,好好味架。」

只是剛進校園的第一天,Shirley已被數以十計的男生包圍,連朋友都沒有機會認識,情況隨時間越趨嚴重。一年光陰過去,中二的時候,每次Shirley放學要離開校園,前後左右都擠擁得水洩不通,她的所到之處,彷彿是一粒懂得移動的腫瘤,這些人群被命名為芊芊黨。

直至某一天,本來風和日麗的一個下午,陽光直照在操場的人群。突然天色一黑,不,只有那群芊芊黨眼前一黑。原來是不知哪裡來的一塊極大帆布,把那些人都覆蓋著,一時間被那塊布阻礙著難以移動。Shirley也被嚇呆了,不懂作任何反應,又聽到校門口有人靠著欄柵大喊。

「仲望咩呀?趁而家走啦。」

Shirley不知道聲音主人在對自己說話,又在東張西望。

「唔駛周圍望喇,妳呀,仲唔走係咪又想俾人包圍呀?」



此刻Shirley才恍然大悟,急步走向門口。

「喂,我叫馬建鋒,同妳同班,不過我諗妳都未必知。」

「我……我知丫,我叫林憶芊,多……多多指教。」Shirley心情還未能完全平伏。

「多多指教。喂,李櫻杰!你走唔走呀?唔走我行先架喇。」

「走呀走呀,唔好賴低我。」

急步離開學校的同時,兩名男生竊竊私語。

「佢應該睇唔到我做咗啲咩架可?」



「莫講話佢,其實我都想問你喺邊度搵咁大塊布?呢個世界係咪真係有咁大塊布?點解我啲擁躉都唔見埋?你有無殺錯良民?」

「你不如去睇睇醫生,我搞你啲fans做乜嘢?仲有,乜你enjoy俾fans圍嘅咩?」

「哎……」

「你兩個講緊咩?我又想知丫!」Shirley突然從後撲上來。

「無嘢!無嘢!」Vincent提供了一個簡潔的答案,還有一個被掩著口的男生。

「唔……放手呀。我唔會咁容易俾你侵犯架死基佬。係喇,我都未自我介紹添,我叫李櫻杰。」

「你又想做芊芊黨?等我收拾埋你!」兩名男生突然耍起花拳繡腿像要打倒對方。看見兩個男孩的動作,Shirley不禁失笑。

憶起往事,容易讓人會心微笑。然而,笑中有淚的感覺往往更加煎熬。

尋尋覓覓,還是回家睡個好覺吧?兜兜轉轉,不知行了多少路,怎料輾轉又到了Vincent家大廈的門口。本來應該毫不猶豫上去的Shirley,雙腿不受控制地釘死在地板上。

為何現在是雕像?相害過我仍心癢,扮作已記錯方向,放任愛你這真相。

沒有雙腿,還有雙眼,Shirley四處張望,是希望能見到Vincent出現?事與願遺,雙眼被一面反光玻璃吸引。

童話賜與我內傷,照在夢幻鏡中,公主這個敗相。

那個倒影真的是我?不是太醜了嗎?我是這副樣子的嗎?看見自己一副被糟塌過的樣子,Shirley終於崩潰,在街上一邊慢步,一邊嚎哭起來。哭聲跟雨聲重疊,就像天也為Shirley悲鳴。

(Episode 28 - 黑白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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