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沒有蟬叫,只有蒸乾肉體的悶熱。
 
我穿著濕透的襯衫,走在街上猶如行屍走肉,此刻街上途人都成了同病相憐的夥伴,與炎夏搏鬥,祈禱著慈祥的微風。
 
困在石屎森林裡,當然不會有涼風,我強忍炎熱,緩緩地走著,終於,我來到「大成商業大廈」前,早上和晚間真是兩個樣子。此刻大堂裡空無一人,唯獨是櫃檯裡的保安。他正托著下巴,疲累地搓揉眼睛。我直直衝過,他都視而不見,一語不發,看來是早就認得我了。
 
按了十八樓,我便靠向一邊,擦拭汗水。下班時太趕了,我忘掉鑰匙,必須回來找。
 
我穿過昏暗的辦公室,不用一會便找到鑰匙,二話不說就收到口袋中。同事都下班了,辦公室早就關燈,此時柔和的白光灑在牆上,為單調的黑添上層次。是月光嗎?不是,那是旁邊的辦公大樓罷了。
 


該離開了,我心想,便往門口走去。
 
「啪啦!!」然而,玻璃碎裂的聲音讓我嚇在原地,我轉過頭,發覺是來自王主管的房間。
 
剛才沒有留意,原來她的房間還亮著燈。我感到奇怪,有種白天看到月亮的感覺。我想著一些可能性,是酒杯?還是獎狀?聲音很清脆,酒杯的可能性更大。房間裡沒有傳來對話聲,我想應該只有一人。嗯,大概就是喝酒時不小心推倒酒杯吧,我心中默念,同時來到門前。
可事實跟我想像的有些不同。
 
此刻,她狼狽地坐在地上,像失意的乞丐一樣,提著酒瓶大口喝酒。玻璃碎散落一地,卻是在辦公室的另一邊。她應該是覺得倒酒太煩,便扔掉酒杯,直接將酒精灌入口中。
 
「主管?」我站在門前,無奈地看著她。以前的威嚴一去無蹤,紅腫的眼裡剩下空洞,彷彿靈魂被抽空一樣。



「你沒敲門。」她再喝一口,然後冷淡地說。她好像看了我一眼,又好像沒有,雙眼早就失去焦點。

「對不起。」臉頰通紅,頭髮散亂,我想應該是醉得不行了。我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

「不,那很好。」她沒有怪責,臉上也沒有笑容。
 
我遲疑一下,想著該說什麼,如果是朋友,我會毫不猶豫叫他放下瓶子。可她是上司,不能隨便勸酒。對吧?思前想後,覺得最壞情況不過就是挨罵,她喝個爛醉,明天也許就記不起來了:「別喝吧。」
 
她好像是聽見了,卻毫無反應。剛在耳邊飄過的,彷彿只是毫無意義的音符。接著,她又舉起酒瓶,將香醇的紅酒吞進喉嚨。我感到納悶,想再說一次,最後還是嘆了口氣,也將沒用的說話吞進喉嚨。


 
我覺得喝酒是氣氛使然,應酬的時候也會小斟一杯。喝醉?記憶中只有兩次,我發覺酒精沒用,只會使身體和精神變得空虛。既然如此,就再也不想想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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