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石頭從上海回到楊江,對上海發生的事情很快就淡忘了。
       半個月以後,他突然收到市黨委秘書辦公室的電話,通知他到楊江飯店去見“上面來的人”。他問秘書辦是什麼事,秘書辦只是說去了你就知道了。他滿懷狐疑地來到楊江飯店秘書辦告訴他的房間。進門後他看見坐在沙發上等著他的是一個矮矮胖胖的,三十多歲的軍人。走近一看,孫石頭覺得對方有點面熟。他正在猶疑之間,對方先開口了:
       “孫石頭,怎麼樣,還認識嗎?沒想到吧!”
       孫石頭突然想起了對方是誰。他趕緊從身上找出一張名片,名片上沒有單位,最上面一行只有“上海小組”四個字,下面是一個名字和一個電話號碼。他看著名片試探性地讀出對方的名字:
       “陳倫和?”
       “不錯,是我。我在上海說過要和你交朋友的嘛!”陳倫和話中帶著幾分得意。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孫石頭有點不解。他既沒有告訴陳倫和姓名,也沒有告訴陳倫和地址,只是隨口告訴過他自己的工作單位。現在看情形,陳倫和不僅知道自己的姓名,可能連自己的檔案都看過。他知道陳倫和一定大有來頭,就是不知是哪路神仙!
       “對我們來說,找個人只是舉手之勞,我們本來就是‘找人小組’嘛!現在叫‘上海小組’。我們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我向我們的頭舉薦你,頭叫我帶你去看看。憑你的功夫不會有問題!”陳倫和說出了來的目的。
       “找人小組?是什麼單位?”孫石頭有些疑問。
       “是保密單位。走,你先跟我去上海見我們的頭。”陳倫和站起來,拉著孫石頭就走。




       “現在…?馬上去上海…?”孫石頭有些懷疑。
       “是啊,走吧!我們單位就是這樣,辦什麼事都是雷厲風行,說幹就幹。”
       在樓前的停車場陳倫和帶著孫石頭上了一輛掛著軍牌的吉普車,陳倫和將車發動,風馳電掣地直奔郊區的軍用機場。在機場,陳倫和帶著孫石頭上了一架直升飛機。看樣子,這架飛機是專門等他們兩人的,飛機上只有一個機師,他們一上飛機,飛機就起飛了。
       半個多鐘頭以後,飛機到了上海。等在機場的汽車很快將他們送到鬧市區,開進一條小馬路,拐進路旁一個不大的停車場停下。進入停車場的大門有持槍的軍人守衛,停車場旁是一幢英式花園洋房,一人多高的圍牆上開了一個通向停車場的側門。
       陳倫和帶著孫石頭從側門走進洋房裏的客廳,客廳裏坐著三個軍人:一個四十出頭;一個三十多歲;正中間沙發上坐著的年輕軍人,看上去只有二十二、三歲,個子很高,濃眉大眼,十分英俊。孫石頭從他手持酒杯,斜靠在沙發上,旁若無人的表情斷定,他就是陳倫和所說的頭。果然,陳倫和雙腳立正,向這個年輕人敬禮,報告:

       “部長,孫石頭帶到。”説完向孫石頭介紹:
       “這是我們林副統帥的公子林立果,林部長;這是周宇馳主任;這是李偉信處長。”
       “林部長,周主任,李處長!”孫石頭一聽是林彪的兒子,這才明白剛才從楊江到上海為什麼一路暢通無阻。孫石頭雖然從來沒聽到過林立果的名字,還是對他肅然起敬。
       “坐,坐。”林立果隨隨便便地指指旁邊空著的沙發,待孫石頭和陳倫和坐下後問:
       “聽倫和說你在上海一個人對付十幾個人還遊刃有餘,這我相信。可是你怎麼敢空手去奪人家子彈已經上了膛的手槍呢?難道你不怕被一槍打死嗎?”




       孫石頭自信地解釋:
       “空手奪槍對沒有訓練的人的確很危險。可是如果你訓練有素,相信自己的動作夠快,夠準確,那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像我這樣,想要奪槍,從開始動作到手抓到槍不到零點二秒,而對手看到我的手動,起碼要在我的手開始動作零點一秒以後,也就是說,等他看到我的手動,只要零點一秒我就可以抓到他的槍。而他從看到我的手動到決定開槍,反應的時間要在零點二秒以上;從決定開槍到完成開槍動作又需要零點二至零點三秒,你算算看,我是不是還有零點三到零點四秒時間富裕。何況那個傢夥得意忘形,根本沒想到我敢冒生命危險奪他的槍。所以,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完全不是冒險。”
       “是嗎?”林立果半信半疑,“可以試試嗎?”
       “完全可以!這樣,你把你的手槍拿出來,把子彈褪了,用空槍指著我的頭,我空手奪你的槍。你一定要看見我動了才可以擊發,看看我能不能在你擊發之前把你的槍奪下。你看這樣行嗎?”
       “行,很好,就這麼辦!”林立果立刻站起來,將腰裏的手槍拔出,褪下彈夾,空槍擊發了兩下。確信沒有問題後,就叫孫石頭開始。孫石頭站在林立果的對面,調整好距離。說:
       “好了,開始吧。”
       林立果慢慢將槍抬起,槍口對著孫石頭的鼻子,距離大約五寸遠。他的槍口剛停下,孫石頭的手就上來了。他想擊發,可是已經晚了,孫石頭飛快地從他手中把槍奪走。
       “不算,不算,這次我還沒有準備好。你等我說開始後才可以動手。”林立果說。
       林立果重新用槍口對準孫石頭的額頭,食指緊緊地壓住扳機,停了兩三秒後,他才說開始。他話音剛落,槍又讓孫石頭奪去,還是來不及擊發。他覺得孫石頭是利用自己說話注意力不夠集中的機會,乘機行動才得手。於是,這一次他說開始的同時就擊發,可是這次孫石頭並沒有動作。林立果自己偷雞不成,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又重新開始。這次孫石頭在林立果說開始後,等了五六秒鐘才出手,林立果還是沒來得及擊發槍就被奪走。林立果讓旁邊的人輪流又試了幾次,結果都一樣:不管注意力怎樣集中,就是不能夠在槍被奪走前擊發。
這時,孫石頭提出:




      “你們都來試試空手奪槍。剛開始可能不行,但是,只要夠果斷,試幾次就能行。”
       於是,林立果先來。果然試了幾次後真的可以搶在對方擊發前奪下對方的槍。幾個人先後互換角色,也都成功了。孫石頭又提出,讓林立果拿槍對著自己,讓旁人發令。數到第三下同時開始動作,看看林立果能不能打中自己。於是,又開始試驗。周宇馳在一旁發令:
       “一、二…、三!”
       “三”的口令話音未逝,孫石頭右手已經閃電般地從右向左拍向林立果的手槍,同時,身體向右閃,避開林立果的槍口。旁觀者在林立果的手槍被推開後才聽見擊發聲。林立果有點不服氣,又試了幾次,林立果還是無法在槍口對著孫石頭的頭部時擊發。這時,大家才知道,孫石頭空手奪槍決不是“玩命”,而是“藝高人膽大”。
       至此,在場的每個人對孫石頭的武功都是由衷的佩服。他們就這樣在孫石頭的指導下,饒有興趣地練習空手奪槍的功夫,一直練了快一個鐘頭還是興趣未減。
 
       一個戰士走進客廳,報告以後,請示林立果:
       “林部長,李幹事說人都到齊了,問你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你去告訴他,五分鐘以後開始。”林立果說完,帶頭向一側的走廊走去。他邊走邊招呼客廳裏的其他人:
       “走,大家一起去。”
       孫石頭不知就裏,跟著大家走到走廊的盡頭,進了一間一面牆全部是透明玻璃的房間。房間裏,面向玻璃牆放著兩排座椅:前排中間是一張茶几,茶几上放有紅酒、飲料和高腳玻璃杯。茶几的每一側各放有兩張絲絨面單人軟沙發。沙發後面還有一排大約七八張靠背椅。林立果和周宇馳在前排的沙發上坐下,其他人自動坐在後排的靠背椅上。
       陳倫和主動上前給林立果、周宇馳、李偉信和自己斟上半杯紅酒,然後問孫石頭要紅酒還是飲料?孫石頭要了一杯橘子汁。陳倫和告訴孫石頭,這面玻璃牆是單面透明的防彈玻璃,從另一面看是一面大鏡子。那邊的人完全看不見這邊的情況,所以用不著擔心。這種玻璃牆經常可以在電影中,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審訊室看到。

       孫石頭透過玻璃牆可以清楚的看見隔壁房間裏的一切東西:對面靠牆處放著一張白色的桌子,上面放著聽診器、血壓計、肺活量計和其他一些醫生診病常用的東西;桌前有一個可以同時測量身高的體重磅;桌子上方的牆上貼有兩張顯示人體肌肉和血管結構的掛圖,另一面牆上貼有一張視力測試表;房間的一角還有一張診病用的床;在離玻璃牆大約一米遠的地方,還有幾張方凳,順著玻璃牆排成一排。隔壁這間房看起來是一間診室。
       林立果一行剛坐下不久,隔壁的房門打開了。首先進來的是兩個女醫生,她們頭戴白帽,身穿白袍,臉上戴著口罩。進來後,她們一人在桌前坐下,另一人站在房中間等候。
       不到一分鐘,一個二十來歲、身著便裝的漂亮女孩進來了。這個女孩身材高挑,舉止優雅,她遵照醫生的指示先測聽力、視力、肺活量;然後脫光全身衣服、鞋襪,一絲不掛地量身高、體重和三圍;聽心肺;量血壓;用小橡膠錘敲膝蓋檢查腱反射;撅起屁股檢查肛門;躺在牆角的小床上檢查乳房、腹部和陰部;檢查完,醫生叫她面向玻璃牆,坐在方凳上等候。




       兩個醫生一人檢查,一人記錄,配合十分默契,看來已經是駕輕就熟,不是第一次合作。
然後,又進來第二個…,第三個…。這些女孩個個都是萬裏挑一的美人,外貌、身材和一顰一笑都是平常難得一見的。她們每一個都像第一個一樣,一項一項地檢查。檢查完依次坐在鏡子前的方凳上。
       那些已經檢查完,坐在方凳上的女孩並沒有顯得不耐煩。她們對著大鏡子,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仔細地欣賞自己美麗的胴體。她們哪里知道,在鏡子的後面,同時有一群男人也在一寸一寸,貪婪地掃視著她們美麗、動人、曲線玲瓏的裸體!
       孫石頭平時對女色並沒有很大的興趣,所以,他至今尚未結婚。可是,今天看見一排絕色美人無遮無掩地坐在面前,任由自己近距離觀賞,而對方並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偷窺帶來的另類刺激使他心頭撞鹿,臉上發燒,褲襠裏面也覺得脹了起來!
       一共六個女孩,全部檢查完之後,醫生叫她們起立,排成一排。這些女孩按醫生的指示抬頭、挺胸、舉手、轉體、踢腿、彎腰…,做了好多動作,醫生這才讓她們穿上衣服。宣佈檢查結束,讓她們離去。
       孫石頭覺得褲襠裏頂得緊緊的,生怕站起來時讓人看到,不好意思。幸好林立果他們坐在原位,對那六個女孩從頭到腳評論了一番。等他們評論完,孫石頭的危機也過去了。當他站起來走出外面的時候,才覺得褲襠裏涼涼的、滑滑的,濕了一片…
 
       很快孫石頭就被調進了林立果的“上海小組”,編制屬於空四軍。其實,從林立果第一次見到孫石頭,聽了孫石頭講解空手奪槍的時間分析,並當場演練空手奪槍的功夫,他已經非常喜歡孫石頭。他從來沒有見過像孫石頭這樣的人,能夠把空手奪槍這種常人看來是命懸一線,極其被動的情勢分析得如此透徹,並能輕易破解。雖然他手下很多人都是從空軍的年輕戰士中百裏挑一選出來的好手,可是,一見到孫石頭,他立刻明白,那些人的功夫和孫石頭相比,差了十萬八千里。所以,孫石頭名義上是“上海小組”的成員,林立果卻一直將他帶在身邊。
       19707月末,正值盛夏季節,天氣十分炎熱。孫石頭跟著林立果來到青島八大關海灘避暑,同行的還有空軍司令部黨委辦公室副主任劉沛豐和“上海小組”的陳倫和。
       這一天,藍天白雲,風和日麗,他們剛乘坐快艇在海上遊弋回來,漫步在寬闊的沙灘上。海風習習,暑熱盡消,他們每一個人都感到身心十分愜意。看著海灘盡頭綠樹叢中一幢幢德日風格的別墅,大家心裏都躊躇滿志,準備跟著林立果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遠處,三個女孩迎面走過來,由於是逆光,林立果一行對她們的模樣看得並不真切。只見她們穿著質料輕薄的短袖花襯衫和花短裙,手裏提著鞋子,赤腳漫步在沙灘邊緩緩湧動的浪花上;花裙隨風飄動,在太陽的逆光中,全身輪廓時隱時現。她們旁若無人,互相嬉戲,一路灑下一串吳音軟語的笑罵聲。
       三個女孩越來越近,她們當中個子最高的那個大約一米七十。她一頭飄逸的長髮;白皙的皮膚,鵝蛋臉;長而微彎的細眉,一雙明亮的大眼;微挺的鼻樑,曲線柔美的小鼻子;誘人的紅唇,始終帶著微笑的小嘴;…;不施粉黛,卻明豔照人。孫石頭眼中只看見她,根本沒有看見旁邊的另外兩個女孩長的什麼樣。很快,三個女孩像三只彩蝶從他們身旁踏著海浪飄逸而過。
       孫石頭目送她們直到三十米以外才回過神來。他發現,劉沛豐和陳倫和也都像他一樣,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除了林立果,大家都是目光剛離開女孩們。

       女孩們跟林立果擦肩而過的時候,林立果心襟動搖,陣陣衝動,全身發熱,好像太陽照在身上。可是當他感覺太陽漸漸離他而去時,他極力控制住自己的衝動,矜持地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停下腳步,轉身追視那三個女孩。陳倫和回過神後,緊趕兩步走到林立果身邊,報功似的對林立果說:
       “是上海來的,我聽見她們說上海話。”
       “不管她是哪里的,你都要給我把她弄到北京去!”林立果說完逕自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