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三項任務的調查結果,惲勤和吳窮再次來到博物館工地。為了不影響博物館的正常運作,工地有直接通往馬路的大門,這是為了方便汽車運輸建築材料進入和將建築垃圾運出工地,不必穿過博物館大院。這次他們就是從直接通往馬路的大門進入工地,悄悄地找到祁鄂生,叫他帶去看看新出現的小水坑。
       小水坑在工地的西北角,距離已經挖好的地基溝四、五米遠的地方。坑的直徑大約一米,中心最深處不到一尺,經過兩個晴天,坑裏只剩下一、兩寸深的水。這裏正是錢有才挖出鋁箱的地方。錢有才取出鋁箱後,當時冒雨將坑平整得基本上與地面平齊。可是當時正在下著大雨,坑裏積了半坑水;回填的土本來就松,裏面又飽含水分;雨停後,部分水滲入地下,再蒸發掉一部分,回填土變實,因此表面下陷,出現水坑。
       惲勤發現水坑表面的土並不是原來的表土,因為水坑內土的顏色比周圍的地面淺。他走到已經挖好的地基溝裏,觀察溝壁的泥土。從這裏,他可以方便地觀察地下土層的結構。他發現表層土大約一尺厚,比較松,顏色發黑,下麵全是均勻結實的黃土層。因此可以斷定,小水坑是有人挖出了什麼東西後留下的。挖東西時將下麵的黃土翻到上面,回填時黃土跟原來的表土混在一起,所以顏色比周圍的表土淺。根據水坑的大小,惲勤估計挖出物大約一尺至一尺半見方。最後,惲勤在小水坑旁放上一把尺,照了相。
       惲勤讓祁鄂生把最先發現小水坑的工人找來,惲勤向他詳細瞭解了發現小水坑時和出現小水坑前的情況。惲勤囑咐祁鄂生不要把他們來看過小水坑的事告訴任何人,便和吳窮一起離開。
       回公安局的路上,惲勤向吳窮談到楊江解放前夜,進駐博物館時,發現趙知業死在房間裏的情況,和自己的懷疑。其實,吳窮也知道趙知業死亡的事,他是在楊江解放的前一晚跟惲勤一起去保護楊江博物館的戰士之一。只是,那一晚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接觸過這件事。經過十幾年,他已經把這件事完全忘掉了。
       現在惲勤一提起,吴竆馬上想起了。現在將兩件事聯繫起來,他認為惲勤的懷疑很有道理,覺得錢有才的死很可能跟工地那個小水坑有關。惲勤強調,吳窮近期工作的重點是對孫石頭的歷史進行深入的調查,但是暫時需要嚴格保密,只限於他們兩人知道。

 
       很快,孫石頭的檔案材料擺到了惲勤的桌面上。打開裝檔案材料的卷宗袋,裏面有孫石頭自己填的人事登記表、自傳、外調材料、入黨申請書、批准他入黨的批復檔、他被任命為保衛科科長的任命書和他因擒獲試圖偷竊博物館展品的飛賊而獲獎的檔。惲勤仔細研究了孫石頭的檔案,重點是解放前孫石頭的個人經歷。
       根據孫石頭自己填報的材料:他的籍貫是四川重慶;父親叫孫家富;他小時候父親沒有固定職業,在重慶時一直靠做苦力養活一家老小,收入不穩定,生活貧苦,因此,孫石頭的家庭出身一欄填的是“工人”;母親是山西太原人;他從出生至1942年跟隨父母居住在重慶渝中區較場口。
       抗戰初期,在國民黨中央政府從南京遷至重慶,並將重慶定為陪都後,日本對重慶進行了長達五年半的大轟炸。1942年,重慶較場口大片房屋被日本飛機炸毀,孫家未能倖免。在那次大轟炸後,孫家富全家被迫搬遷至妻子娘家太原城西的小王莊。他在將全家安頓好後,經朋友介紹到楊江博物館做門衛,當時孫石頭年僅12歲。




       1949年,孫石頭已經19歲。在解放軍解放太原的戰鬥中,母親被流彈打死,孫石頭被迫隻身前往楊江投靠父親。而同時,因為太原局勢已經穩定,楊江卻即將打仗,博物館也即將遷往臺灣,他父親不願拋妻棄子跟隨博物館去臺灣,只能放棄博物館的工作,從楊江到太原尋找妻兒,因而跟兒子在路上錯過了。因為當時到處都在打仗,父親生死未蔔,孫石頭只能在楊江博物館等待,以後再也沒有父親的任何消息。自己也因陰差陽錯獲得在楊江國立博物館工作的機會。
       在孫石頭申請入黨時,組織曾經對孫石頭自己填報的歷史,分別派人到重慶和太原進行過兩次外調。最使惲勤感到疑惑的是,兩次外調材料均只是證明當地確實有孫石頭填報的原住址,卻未獲得任何能證明孫石頭一家在那裏住過的旁證材料。重慶較場口在1942年被日本飛機炸毀大片房屋,當地的居民傷亡慘重,剩下的均已四散,無法找到當時和孫石頭一家認識的人。孫家富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小老百姓,就算能找到當時的住戶,能有多少人認識他呢?國民黨政府也未留下當時的戶籍檔案。
       太原的情況相類似:小王莊是太原週邊閻錫山軍隊的重點防禦陣地之一,解放太原時,幾乎被炮火夷為平地,現在同樣無法找到當時的原居民;同樣也沒有當時的戶籍檔案。
       因為國家經歷了長時間的戰亂,戰亂期間的個人經歷找不到旁證的情況不是少數。再說,孫石頭從重慶搬遷到太原,原因合理,事實清楚,何況他當時只有十二歲,能有什麼問題呢?所以也就沒有被當成一個問題,影響孫石頭入黨。
       研究完孫石頭的檔案,更增加了惲勤的疑慮:如果兇手真的是孫石頭,他能將兩件殺人案作得幾乎完全沒有痕跡,就一定在解放前受過長時間的有關訓練。可是迄今為止,他解放前的二十年歷史可以說完全是一片空白,不僅完全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他在自己填報的地址住過,而且沒有提供任何親戚或朋友來證明他過去的經歷,使人根本無法從中找到任何證據證明他受過,或者是沒有受過特務訓練。
       可是,以孫石頭這樣的年紀,就受過長時間的特務訓練,並且能安排將自己解放前二十年的歷史完全抹去,實在太令人感到匪夷所思!每念及此,惲勤就會反思,兇手是不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