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傳出去那刻像是灑出去的水,而覆水難收。

陳曉智的話並沒有發揮任何止住謠言的效果,反倒讓人們的猜測愈演愈烈。

十一月中的寒風愈發刺骨,路邊野草早已禁不住摧殘,沒精打采地耷下頭。

期中考週就這樣在人們的激烈討論和八卦中渡過,而這是張靜宜第一次經歷了處於風暴中心的感覺。

其實一切比想像中平定,只是她偶爾會感受到同級女生的敵意,還有某些男生匪夷的目光。



還有,她和陳曉智鬧翻了。

事情是這樣的,自從陳曉智的分手宣言後,人們的矛頭這次可真直指著張靜宜不放。

她百思不得其解,為甚麼陳曉智偏偏要在那節骨眼上當著全班說自己和人家分手了。

這樣一來,難道不是在向全世界公布自己是第三者嗎?

可她只是一個被誤會的普通朋友啊!



更過份的是,陳曉智之後並沒有還她一個清白。任由其他人幻想起各種張靜宜橫刀奪愛的劇情。

於是張靜宜單方面和陳曉智斷絕來往,她無視了對方一切訊息,更在午餐時躲在班房裡,不願見人。

對方起初還以為三顧草廬總能打動張靜宜,後來逐漸放棄了。

實際上除了氣在心頭外,她還有一個顧慮:到底她需要和陳曉智之間保持多遠的距離,人們才不會異想天開呢?

明明陳曉智行事一向謹慎細心,可那天他為甚麼會如此失態呢?



張靜宜重重嘆息,為陳曉智一時衝動所引起的滔天大浪而感到苦惱。

期中考的成績還沒出來,陳凱婷還未能回到她身邊,一切都在消磨耐性。

少女的臉埋進頸巾裡,毛茸茸的線頭撩撥睫毛。她合上眼,嘗試將煩惱隔絕在外。

然後一雙筷子便毫不客氣地敲在烏黑頭頂上。

陳凱婷此時坐在她前方,直接嫌棄張靜宜的優柔寡斷:「如果你當初俾我打到劉泳淇收聲咁咪唔使煩。」

後者敷衍地輕哼一聲,連眼皮都懶得掀。

張靜宜很慶幸陳凱婷並沒有因為自己心軟而逐漸疏遠,對方說是習慣了自己如此軟弱,懶得強人所難。

她托起腮幫子,無奈一笑:「如果真係由你咁打落去,劉泳淇仲唔變殘廢?」



劉泳淇可不是外面那些以拳頭說話的小混混,要是她真的追究起臉上的傷口,那陳凱婷便要背上一筆醫藥費了。

陳凱婷側目瞟了一下,只見劉泳淇還完整無缺地坐在鍾文傑旁邊美滋滋地吃飯,翻了一個白眼。

「所以你諗住幾時同陳曉智和好啫?」她忿開話題,不想再提及劉泳淇。

陳凱婷比任何人都更擔心張靜宜和陳曉智那缺裂的友誼。

只是,就算是她也無能為力。

張靜宜沉吟片刻,別開臉去看窗外景色。

漫天秋色已不復存在,只剩下光溜溜的枯樹,和樹幹上裂開的紋理。



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距離的確是拉遠了,可和好後豈不是打回原形嗎?

說到底,她真不希望再被誤會了。

張靜宜目光失焦,無厘頭地繃出一句:「男女之間唔可以有純友誼咩?」

明明她和陳曉智一向都保持著再也普通不過的往來,可為甚麼到了別人口中便變了味呢?

「嗯…」這倒考起了陳凱婷。

別看陳凱婷一副不良學生整天喊著打打殺殺的模樣,實際上她還是情場上的新手── 她從未試過和人交往。

「愈醜樣愈純潔!」陳凱婷的小跟班不知道為甚麼聽見了倆人對話,湊熱鬧地在不遠處叫道。



班上沒想過會得到如此直白的答案,齊哄哄地笑出聲,樂不攏嘴。

這句不偏不倚地正中張靜宜下懷,像是解答了為甚麼那段暗戀無疾而終的原因。

陳凱婷隨手拿起水瓶,瞄準小跟班的頭,然後用力一扔。

「啾~」的一聲,小跟班下一秒便扁著嘴摸頭,一副吃了虧的表情。

班上的焦點隨即變成欲哭無淚的小跟班。

少女瞳孔重新聚焦到窗戶上的倒影,她上下打量自己,不禁好奇起自己是否那麼「純潔」。

李琴剛巧經過,她瞥見對著窗戶怔神的少女,看不過眼。



自從張靜宜向李琴道歉後,李琴不時會和她寒暄,傳授一些打扮技巧。

「稍微執下嘅話都可以見人嘅。」她抬手將張靜宜的髮絲撥過一旁:「剪走你呢塊紫菜就得。」

張靜宜的額頭飽滿明潤,挑開厚重瀏海那刻讓五官得到伸展空間,整個人不再像個木訥的書呆子。

猝不及防的讚美讓張靜宜一時間晃了神,她點點頭,眼眸在那刻亮了起來。

「我覺得呢──」李琴雙手抱胸,漫不經心地倚在桌旁:「個個一開始都係抱住可發展嘅心態去接近對方。」

陳凱婷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嗯」了聲,深不見底的瞳眸在醞釀某些情緒。

她腦海浮現了朱碩謙的笑容。

難道朱碩謙也是抱著這個心態接近自己的嗎?

「戀愛諮詢到此為止。」李琴柳眉一揚,轉過身便離開班房:「下次收錢。」

她的話輕飄飄地傳進兩人耳中,卻引起截然不同的效果。

一個在心裡風吹草動,各種心思瞬間交集在少年身上。

另一個依舊不知所措,滿腦想著該如何破鏡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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