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咁的，我同女學生發生咗祕密關係》: 84.只容愛語的仙境

２１

時間。

如果詠彤可以逆轉時間，她想以現在的自己再返回一個多月前。

不是讓自己不再愛金仔，而是讓那時的自己再謹言慎行多一點。

不擅說謊的人，也許一生中最後悔的事，就是學不會說謊。





太真誠，太危險。

「詠彤，禮拜三放學之後不如一齊去西九嗰邊行吓？」Natalie 提議。

放學後，四人正在飯堂中討論詠彤生日當天的行程。

「我嗰日放學要陪阿媽買啲嘢先，不如禮拜六先去？」那藉口，詠彤想了兩天——若然被問生日那天的行程，就說出這句話。

要構思假話蓋過真話，有時候真的很痛苦。





但也沒辦法——因爲那天詠彤相約了金仔。

「OK 呀，壽星話事！」Wingwing 和 Natalie 邊吃甜品邊笑著豎起拇指，樂兒也淺笑地點了點頭。

詠彤與樂兒對望了一眼，那不自然的便從心頭浮現到喉嚨去，然而，就算詠彤再努力，也都始終吐不出心房的憂鬱和惶恐⋯⋯

她真的會一直保守祕密？——此刻的忐忑，又讓詠彤開始怪責自己的弱勢。明明已經在心裡預想了被懷疑的情境無數次，有了心理準備的自己卻還是那麼容易地就被樂兒問倒⋯⋯

畢業禮這點怎麼不能再快點來⋯？——她想帶著此刻的關係到那天去⋯⋯





然而，此刻她還要等待這漫長的五百多天。

守祕密與祕密者，其實都是一種煎熬⋯⋯

＊＊＊

晚飯時段，父親不在家，還是只有一家三口的飯桌。

「食咁少嘅？」母親問，看著詠彤只給自己盛了半碗飯不到。

「今日有啲飽。」詠彤說，吃飯也只僅僅只是生存需求，食欲早已被瀕臨崩壞的心情拖下來。

昨夜父親回家後很平靜，家裡又像回到了「正常」的狀態——然而，今天詠彤卻又要面臨自己的感情問題——這一個多月來的人生總是如此，要不就是家庭，要不就是感情，困難總是梅花間竹地迎面而來⋯⋯

詠彤瞥了一眼母親手心的膠布，默不作聲，只覺心疼。





說不清心疼的原因，但她又會替自己暗地嘆了口氣——因為，她的傷痕並不明顯⋯⋯

應該這麼說——她的痛楚並沒有顯眼的傷痕，亦沒有明顯的生理病徵⋯⋯而一旦沒有這些特徵，旁人就更難明白她的痛是怎樣的痛、她所面對的黑暗是怎樣的黑暗⋯⋯

除了金仔。

飯後，洗潔精伴隨著水流嘩啦嘩啦地流走，洗碗的療癒感稍稍讓她放輕了愁緒，但對未知的恐懼，卻始終未散。

唉⋯我好蠢。——詠彤又慨嘆自己的老實。

就算她叫自己不要再為無法影響的事而擔心，但提醒自己的話跟身體的反應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再清晰的邏輯和理性，都敵不過自然而生的感性。

夜已深，無法好好開口訴說今天的困擾，但也沒有甚麼日常可聊，詠彤只是短短地留下了一句：「喂喂～做緊咩？」給金仔。





這是二人之間溝通後的共識，為免有甚麼特殊情況的發生——若要聯絡，都是從詠彤開始。

只見不過一分鐘，金仔就給詠彤傳來了一張照片。

「前日睇完你整，自己都想試吓～」只見金仔傳來的是一張自製的蛋餅照片，從橫拍的角度可見當中既有火腿又有芝士，蛋餅皮伴著些蔥花，賣相很不錯。

這刻的放鬆，暫時蓋過了對未來的憂慮。

不知怎麼的，這種甜蜜又安心的感覺，讓今天一路的憂慮都好像變得不太實在。

是對他的信任？是對這段感情的信心？是太相信這世界？——她真的分不清。

詠彤能肯定的是，此刻她放下了一點心中的包袱。

「好唔好食㗎！？」詠彤笑著傳出訊息，又貼上了一個熊啤啤懷疑的貼圖。





「你整嘅好食好多～」金仔傳出一個熊啤啤哭泣的可愛貼圖，引來詠彤抿嘴甜笑了一下。

「都唔知係咪真嘅！」詠彤知道金仔擅長烹飪，對方說下美麗的謊言也並非不可能——但其實無論對方的稱讚是真是假，她都覺得快樂，因那是她愛的人。

「之後整畀你試吓！」金仔說。

「係喎」聊著聊著，詠彤提起了生日那天的行程：「禮拜三嗰日呢⋯⋯不如我哋唔好去其他地方？」

二人都知道穿著校服的詠彤跟他走在外面的風險很大，能避免的話就最好避免。

於是，詠彤提出了一個建議，一個從沒提過的提議⋯⋯

「可唔可以去你屋企？」





乍看此言，金仔靈魂一震，呼吸彷彿停頓了那麼一拍⋯⋯

對於詠彤來自己家，他是抱持著既期待又緊張的心情的——那是二人難得的私下獨處時間。同時，也是他第一次為詠彤慶祝生日。

他要開始構思那天可以為對方做些甚麼了。

不過，其實詠彤並不需要他做些甚麼——因為要在這樣的亂世下堅持愛著彼此，已經是最大的勇氣和心意了。

「好呀！」金仔留下一個熊啤啤抱著愛心的貼圖。

詠彤抱著攬枕躺下，呼出了今天的擔憂，又留下了一句：「我好掛住你」

傳出訊息後，只見金仔輸入了一下又刪回去，最後是以「錄音中⋯」的狀態出現。

過了一分鐘，那五十多秒的錄音終於傳來了。

錄音播放，奇怪的開頭開始⋯⋯

「Testing⋯Testing⋯葉小姐你好，」

「啊⋯？」詠彤皺了皺眉，嘴角微微上揚。

「依家時間係深夜十點三十一分，外間天氣秋涼但冇落雨⋯呃⋯⋯等等先⋯⋯」詠彤本來以為金仔有甚麼認真的話要說，卻沒想到對方竟無聊地模仿著天氣報告的聲音⋯⋯

「癡線佬⋯⋯」詠彤喃喃地笑著，粉紅的光芒把她帶到無人仙境，沒有任何世間紛擾，只有遍地櫻花與那象徵著永恆的悠悠小河——還有，愛人的耳語。

「係喇⋯⋯外面濕度就 71 %，應該幾好瞓嘅⋯⋯提提你，聽日你要早起身，記得早啲休息喇～如果掛住我嘅話，我都唔介意你可以聽多啲呢段錄音嘅⋯⋯呃⋯⋯諗唔到喇，癡線⋯Bye bye！」

「我聽咗啲乜⋯⋯」詠彤趁弟弟戴耳機時笑著回錄了這一句——金仔的幼稚宛如蜜糖，甜得讓詠彤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而詠彤那甜美的笑聲，也同樣讓金仔徹底忘記了這一路以來的擔憂。

彷彿兩個人在一起，就得到了一種無形而強大的力量。

其實，甜蜜的瞬間或許未必真的解決了甚麼問題⋯⋯

世界的煩擾依然，難解的問題始終未解——但，那至少也讓受困者得到了一絲喘息的空間。

那就很足夠，那就有意義，那就很好了⋯⋯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