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戰爭 - 香港三部曲: 03 - 逃出香港 - 3.2 寒夜變故

「想不到這密碼的解碼方式居然如此迂迴曲折。」
我依著夢妖的提示把密文的中文讀出，然後再按照讀音在精靈語中的譯文在字旁作記。 
「滕若飛這組密碼還真讓人頭痛不已，既要用上倉頡傳譯，又要有精靈在旁翻譯。既可防止警察拿著密文直接向精靈查問，又可以保證只有同行者才能理解背後意思。」
 
1227，就是明天12月27日，0300就是凌晨三時。
第二三行代表地點，22.337795和114.151278應該是一組坐標，可惜我手上沒有地圖或者電腦，現在無法標出他們的集合地點。
 




至於集合用的暗號，雖然用上了情色電影的名字，但箇中含意顯然易見，就是北上神州，最終目的地會不會是東莞目前無法肯定，但以他們的計劃來看，這只是一個方向而已。
 
「這就是說滕若飛他們打算在四個小時後就逃出香港？」胡芊芊問我。
 
「怎麼這回聲音小了那麼多？」我馬上擦掉地上的數字，還小心眼的胡亂添上幾個數字混淆視聽。
 
「你這麼說就表示他們不打算把我們也一同救出去了。」她略帶失望的道。
「他們自己要逃出去都不容易，你還怎麼能期望他們還有餘裕來劫獄救人。」
 
「你該不會想放棄了吧？你先前不也帶著其他人拼死進到荃新天地去救其他人嗎？」




「那時候小婷也在，而且我們只得三個人，根本逃不了，所以才會冒險救人。」
「我才不會信你。」她幽幽道。
 
 
「對不起。」她說。「嗯。」我回應。
「哥和夢妖都有跟我解釋，他們都說你不過是因為那件事而覺得內疚。而且...我不知道你怎麼想，可是我根本沒有討厭你的意思。你是個好人，我們都信你。」她急急解釋。
 
「一個人殺了人，還會是個好人嗎？」
「聽你的語氣，你似乎無辦法放下這件事。」她說罷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整理出話來:「雖然我沒有經歷這些事，但如果你想找個人傾訴，我也可以的。呃，別誤會我，我不過是覺得你一個人很孤單，怕你會鑽牛角尖而已...等等，我也不是說你很孤單，只是說你現在一個人，怕你會胡思亂想...」
 




我聽得心頭一暖，鼻頭又是一酸，但又怕她知道，於是只能含糊的說聲謝謝。
 
「嗯嗯...別太感動喔。」她大媽般的笑聲傳來，一下子蓋過我思緒。
 
「我受不了了，你們那邊沒什麼異樣嗎？」
「沒有，警察沒有找我們問話，連幼羚也沒有，可能因為我太可愛了，他們都不敢找我。」
 
「這不合理，如果你真的很可愛的話，他們要就找你聊天。如果他沒有這樣做，那就表示你不可愛。」
「喂，別太過份。」她裝作被惹怒。
 
「葉允行，你是不是猜出了密碼的意思？」Chris忽然問道。
 
我得應付一下這個人，你們先掛掉吧。我心道。然後又清了清喉頭才應道:「有點眉目。」
 
「說出來聽聽吧。說不定我可以幫你逃獄，找到你的同伴，這樣你便不用擔心被擱下。」他似有善意的問我。




 
然後又是一絲寒意。
 
「你...該不會是警方的間諜吧？刻意安排在我對面的倉裡，特意向我查探精靈的事。」我問道，連聲音也刻意裝出輕佻的語調。
 
雖然只是一瞬間，只我又覺得他這個人好像有什麼不簡單的地方，跟他一直以來給我的印象和認知不協調。
 
「呸，我怎會是警犬？你無間道看太多了。」他馬上反駁。
 
Chris Wong, 鯉魚龍的拍檔。年輕會計師，兄長都比自己優秀。雖然個性積極，但可以感覺到他這種積極是為了填補追上兄長的空虛。而且這點不協調其實沒什麼大不了。
 
「那你怎麼逃出去？為什麼你能肯定自己可以逃出去？你既沒有同伴，與自己的拍檔也近乎沒有接觸。」
 
「我說我能逃獄就當然能逃。你怎麼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有事隱瞞。」
「隱瞞？你也看不得有多光明磊落。」他猛力踢門，門框邊的灰塵被震得飛散開來。
「我？我隱瞞了什麼事？還有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這個人真虛偽，真讓人作嘔。張眼說謊，流鱷魚眼淚，明明殺了人，卻又裝出一副被逼行凶的模樣。」
「媽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哪裡得罪了你。」
 
「你根本看不起我，一直都沒有把我放在眼內。打從一開始就沒有當我是同伴。呸！只是裝出一副熱心關懷別人的聖人模樣。但偏偏什麼也隱瞞著，連小小一個密碼都不肯告訴我。」
 
「不過是個密碼，有什麼大不了，跟你有何關係？你不是說你的逃獄計劃不會被我同伴牽連嗎？怎麼現在又來問東問西，到不如說一下你到底在圖謀什麼？」
 
「你好。」
這聲音簡真就是兩块萬年冰川貼在耳邊，一股透入心脾的寒意從耳蝸敲入耳膜，一直把腦裡所有的神經線都麻痺，然後又在全身肌肉迴盪著冰凍的刺激。
明明是一句友善的問好，卻讓我從心底裡打出一個寒顫。
 
「葉允行！那個精神力極強的神又再出現了！突然間出現了！」夢妖驚呼猛叫。




不用牠提醒，因為那傢伙已在我面前。
 
「多謝你的讚賞。夢妖。」耿鬼胖胖的身影再度出現。「好幾天沒見面，想不到你仍能記得我的模樣。」
 
「怎麼可能？耿鬼不可能擁有這麼強的力量！」夢妖驚叫，牠完全無法接受耿鬼就是先前認為是惡夢神的精靈。
「嘿，夢妖一族的小嫩妖，別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我，你的力量還不足以認識世界的真理，你最好還是自行離開這精神網絡，不要讓我動手幹這活。」耿鬼伸出腫脹得不見關節的手抓住欄杆，讓身體隨風飄。
 
「葉允行，機會這東西我早就給了你，是你自己不要，把機會丟掉的。」Chris喊道。耿鬼聽了皺起眉，那胖得連頸也沒有的頭搖了搖，接著說:「這個人雖然容易操縱，但可惜的事，牠的拍檔太弱了，跟著我們也只會拖後腿，成不了大事。」牠說得滿帶遺憾，彷彿真的失去了什麼寶貴的機會一樣。
 
「這個人知道外面那些人的逃走計劃。但偏偏不肯說出來。」Chris也是一副婉惜的語氣。
 
「你的拍檔根本就是耿鬼！為什麼要騙我？」媽的！這傢伙根本從一開始就打算引我入局，竟然扮成鯉魚龍的拍檔來接近我。
 
「別把自己看太高。這只會讓你失望，因為你只不過是一件湊巧掉到我們眼前的玩具，雖然我跟你挺有緣份，不知為何總會見面。」牠搖搖手指又道:「不過長久的禁閉讓我對命運這種超越一切力量的東西有著無可忽視的謹慎。到底是什麼東西一次又一次把你丟到我面前？祂的意思又是什麼？」
 




當提到「祂」時，牠的聲音也像千斤重般忽而壓下。
 
「不過我看過你的夢境，又或者說是帶你到過一個夢境，然後...用你們的話說，就是做了個實驗。結果...嘻嘻，你居然會哭著求救，跪在地上求饒。我長久琢磨匯聚的智慧無法為我解釋一個這麼軟弱的人怎麼能干擾到我的計劃。起初我還以為你這個人既然能狠心殺死自己同類，在你們的世界中應該算是一個有潛質的士兵。但遺憾的是，你根本無法再殺死第二個人。這樣的人在戰爭裡頭也不過是件垃圾。」
 
「唉，難道多找一個跟我有同樣級數的人也這麼難嗎？」Chris在旁嘆氣。
「高手通常都要面對孤寂，而且幾乎是永恆的死寂。只有在寂靜中思考過才能成為高手。」耿鬼轉身向著Chris。
 
「我喜歡你的孤寂，不過從此以後我們都不再孤單。」Chris輕聲和應。
「不必了，我喜歡孤寂，只有一片死寂才能賦予我力量。」耿鬼似有感慨的道。
「既然這個人已經再無用處，不如就在這裡清理掉，免除後患啊。」Chris側頭俏皮的道。
 
「別妄想我會跟著你指示來辦事。更何況你何曾聽過我下手殺死精靈，要殺，就自己去殺。」耿鬼收起笑臉認真的訓示Chris。
 
「你在暗示我們即將行動，對嗎？」Chris不以為然，仍舊是一臉俏皮。
 
「果然是個聰明的人類，我會讓鯉魚龍來辦這件事，就如同先前說好的。」耿鬼說罷穿過鐵欄，進到Chris的監倉裡。
 
「Chris！你在幹什麼？這耿鬼到底是什麼精靈？媽的！走犯了！警察在哪啊！」我猛力推門製造噪音，可是連敲了幾十下也沒有人發現。
 
「別浪費氣力了，這裡周圍的人類都沒法再聽見你的叫喊。」耿鬼道。
 
「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這耿鬼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老是常出現！
 
不對！牠不是偶爾出現在我面前！一定有目的，一定有原因！
 
牠從一開始就接近過鯉魚龍，這是我在網上的照片中看過的。
然後，就是荃新天地裡的大戰！這傢伙也曾出現，而且在我們逃出地鐵後又再次出現，還把四周的警察都殺掉。
 
把警察殺掉！牠殺死了人類！但卻未曾殺過一隻精靈！
牠沒有拍檔，不會殺死精靈。
牠擁有讓夢妖誤以為是惡夢神的精神力，速度遠比蜥蝪王快！
 
牠不是皇位爭奪戰裡頭的精靈！
 
「你並非這場戰爭裡的精靈！你是假冒的！」我放聲大喊，幾乎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
 
「別吵鬧，我說過我喜歡寂靜無聲的環境。」牠道。
 
「你根本不敢殺我！你跟本無法殺死精靈！你不敢殺我，是因為你根本就是假冒的參戰者！一旦殺死了任何精靈，你就會被發現！而你所害怕的正是被神發現！」
 
我揪起衣袖，把藏在袖裡的紋身露出。
一個鱷魚頭的紋身。
 
「你這個人真愛多管閒事。」耿鬼隔著牆壁緩緩道。「鯉魚龍的拍檔，我提議你逃出去之前先把這個人類處理好才辦其他事。」
 
「當然，我也不喜歡自以為是的人。」
Chris回應。
 
「那就好了，我們的意見一致。把手伸出來，來吧，別怕痛，這世界很快就會改變，而你就會成為改變世界的人類。成為新時代的皇者。」
 
「啊！！！」Chris咆哮大叫。「啊！哈！呼！」監倉裡傳出歇斯底里的叫喊，好像豬隻被肢解一樣的慘叫聲隔牆傳來，他叫完一遍又一遍，嚎叫的聲音走過痛楚的深谷，踏過愉悅的草原，最後踩著屍骨堆砌成的高峰。
 
這就像是一個神秘宗教的奉獻祭祀，一隻神秘莫測的精靈把一個人類吃掉，或是把他的筋骨全都撕斷，再砌成血肉不分的人體雕塑品。
 
我捂著自己的嘴巴，門牙一上一下的咬著手指，幾乎要咬破手指皮才能勉強鎮壓住自己的恐懼。
 
要不是對面監倉傳來呼呼的喘氣聲和低沉像飲泣的笑聲，我還真以為耿鬼已經把Chris吃掉。
 
「這真他娘的痛！如果以後還要這樣做我才不會再做。真痛！」Chris的聲音好像失去控制一樣經常跑調。
「只怕你會迷上了這種力量。」耿鬼陰沉的笑著。然後又穿牆而出。
 
牆壁上留下了一雙血印，從牠離開牆壁的位置拉出一段血絲。
彷彿耿鬼是一隻牆壁的惡魔，會躲在牆裡面殺人，然後又會從牆壁裡竄出來，在牆上留下殺人時的血跡。
 
不消說，耿鬼左右兩手沾上的血定必是Chris的。
 
我和牠又再隔空見面。
一如先前見到牠時的模樣，一個外型像個天真無邪的小胖子，在黑夜中享受血液所帶來的愉悅感。
 
「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再見到鯉魚龍？」Chris拖著軟軟垂著的雙臂把面擠到欄杆間隙間。
六條紅色斜紋掛在他手肘上，情況就像是少女割脈自殺的模樣。
 
然而，Chris的笑容卻遠比我先前見他時更燦爛。
 
就好像一個人重獲新生一樣。
 
「很快。很快你就會看到更強大的鯉魚龍。」
這時候的耿鬼卻笑得比太陽花更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