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把刀在《那些年》中說:「曖昧是關係中最美的時刻。」
可惜的是,直到目前為止,我跟周瑞盈的關係從來都沒有步進過曖昧當中。
我們接近彼此的步伐相當自然,而逐漸熟略的節奏也毫不突兀。
有時候我甚至不禁地想,到底我是否應該為我與周瑞盈製造一點曖昧的機會呢?
 
可是,就是不知為何,面對周瑞盈的我總是說不出輕挑的說話。
縱使我們之間有不期然的身體接觸,也有偶爾一刻的眼神接通,但與其說這些交流所帶來的是曖昧,倒不如說是一種安定感。
就像是,我在想她,然後用眼神尋到她的時候,躍動的心臟就會因此而平定安穩下來。
 
我曾經問五位損友,到底我這樣的心理反應是有什麼奇怪嗎?




或是在我內心中只是將周瑞盈看待為好友?否則怎麼我跟她會毫無曖昧的時刻呢?
對於這個狀況,熊仔如此說:「我覺得每個人拍拖嘅方式都唔同,有人追求甜蜜,有人追求安穩。或者喺你嘅心目中,你需要嘅就係一個俾到安穩你嘅人,而周瑞盈亦都一樣,所以你哋從對方身上搵到嘅,都係嗰種好自然嘅安定感。」
 
熊仔的解答,我並不否定。
而且我也相信,每個人在愛情關係中所追求的都不一樣。
可是,即使我內心需求的是安定感,但並沒有人會抗拒曖昧的降臨。
因此,當曖昧的氣氛突然就從耳機中散出並將我和周瑞盈包圍時,我才切實地感受到,這份不言而喻的甜蜜原來就是曖昧的味道。
 
耳機中,下一曲開始奏起。
旋律的變化,叫我和周瑞盈同時回過神來。而我的腦海中依然迴響著上一曲結尾的一句「Speak Now」,尚未及向周瑞盈說出什麼,周瑞盈卻看了手錶一眼並說:「就快兩點喇,要走啦。」




其實早在相約看電影的時候,周瑞盈已交代了自己下午四時需要回家補習,因此最好兩點鐘左右便起程回家。
周瑞盈沒等我回應,就面帶羞怯地低著頭將耳機掛好,然後急步搶著離開。
我心裡知道絕不能錯過今天的表白機會,於是馬上也跟了上去。
 
步往巴士站的路程上,我們二人的步伐一致,也一致地一言不發。
雖然如此,但我們並沒有意欲要打破沉默。
我們偶爾都會偷看身邊的對方一眼,當對方留意到自己的眼神時,便會馬上將目光轉向前方假裝沒事,但又忍不住溢中出笑意。
這場眼神追逐持續多次,曖昧就像電流在我們之間來回流動,但我們卻仍樂此不疲地一再重複著,浸淫在無聲的甜蜜之中。
天啊,如果這就是曖昧的話,為什麼要讓我現在才得以嚐到這種滋味啊?
 




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到了巴士上。
周瑞盈走在前頭,一口氣就走上了樓梯,然後就走到上層尾二一行的左邊位置坐下。
我跟著她走,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
「我坐巴士會頭暈㗎,我恰一恰先,到站你叫我吖。」周瑞盈抱歉地向我無奈笑了一下,然後便挨著車窗合上了雙眼。
 
場景,彷彿又回到了兩星期前的燒烤夜。
那一夜,我一直悄悄地等待著周瑞盈的頭降落在我的肩膊上。
那一夜,我最後等到的只有一場又一場的內心戲。
所以,來到今天,我覺得,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關於喜歡周瑞盈這件事,從去年的九月開始一直到現在,足足有大半年了。
我從毫不著跡的戀愛作戰,到跟她成為每晚十分鐘的電話夥伴,我一直都在耐心等待,等待一個最好的表白時機。
可是,即使我為上一次燒烤日的表白而大費周章作好準備,到頭來還不是被意外所打亂了。
 
那一晚的經歷彷彿在提醒我,這世界,其實沒有所謂「最好」的表白時刻,甚至也沒有什麼「最好」的表白地點和用語。




可是,因為表白,我們可以將任何一個時刻、一個地點、一句說話變為「最好」。
 
老實說,單是幻想到要對周瑞盈親口說出「我喜歡你」的畫面,我就已經可以感受到將九個月以來對她的喜愛一下子傾吐而出的熱血沸騰和美好了。
比起再等一個浪漫的地點或是設計一個精彩的鋪排,我更想現在就直接將心聲向她表露。
我相信,當我說出自己心聲的一刻,那就是「最好」的時刻。
表白的最好時刻並不會貿然降臨,除非有我首先去打開讓它大門,方能使它進入我的生命當中。
 
無論周瑞盈視我為普通朋友、好朋友、或者喜歡的對象,我都要將自己的心聲一概告知她。
所以,「最好」的時刻,請準備好了。
因為,我要把你帶進我的世界了。
 
「周瑞盈。」我輕聲地叫喚著她。
周瑞盈張開了眼睛,清澈的眸子對準了我的雙眼。
「我鍾意你。」我迫使自己將眼光鎖定著她的雙眼,堅定得就像一個拳手狠狠地揮出致勝的一拳。
周瑞盈瞳孔稍微放大,屏息靜氣地看著我。




這一刻,我搞不懂她這反應到底代表什麼。
可是,表露心跡的一刻,我感受到自己雙頰和心房都灼熱得很。
那近乎火燙的熱度似是在催促我,要一次過將內心所有對周瑞盈的喜歡都傾瀉出來。
 
「我鍾意你。」我肯定地再說一次。
坦白心聲,原來是一件如此痛快的事情。
「我鍾意你啊。」我不期然地將說話又重複了一遍,感受著內心中的激流又翻滾了一圈。
「我聽到啦。」周瑞盈羞澀地應了一聲。
 
我看著周瑞盈傻笑,而她臉上則帶著手足無措的笑意。
我繼續笑,她也繼續笑。
她的笑,也許因為羞怯;我的笑,是因為不知所措。
我在表白的一刻過後才發現,我從來都沒有思考過,到底表白後的下一步行動是什麼?
也就是,當周瑞盈現在知道了我的心意後,她該回應我什麼嗎?或是我應該要再說些什麼嗎?
作為從來只有在小說裡幻想,並沒有戀愛經驗的我,終於發現了原來表白這回事並沒有想像中的容易。




 
當我心亂如麻之際,我的左肩膊上突然就多了一份重量。
這是因為周瑞盈默默地將她的頭挨到了在我的肩膊上。
我愣住,不敢移動半分,內心卻因為此刻與周瑞盈的親密而狂喜。
 
這是她對我表白的回應嗎?
這是代表她接受我的表白了嗎?
這是代表我們成為了男女朋友了嗎?
 
以上的問題,我一句也沒有問出口。
因為我知道此刻一旦說話,洋溢在空氣中的甜蜜馬上就會被毀於一旦。
我只是任由周瑞盈依靠著我,然後悄悄把自己的頭也挨近她一點點,偷偷地享受著她的髮香。
原來,這就是我期待已久的幸福感。
 
巴士,轉眼就將要來到周瑞盈該下車的地方。




可是,她沒有動身的意欲,我也不欲從這個浪漫的氛圍中離開。
因此,我倆默默地又坐多了好幾個站,然後才不情不願地下了車。
 
因為遲了下車,所以我們就並肩朝走著回頭的路。
路上,我們並沒有對話,也沒有刻意的身體接觸。
我們一直走到她家的樓下,她站在大廈的大門前,向我揮手道別。
 
我知道,這美妙的一天將要結束了。
可是,有一句說話,我仍未從周瑞盈的口中聽到。
一句回應我表白的說話。
若今天我得不到這句說話,我的作戰,依然未算成功。
因此,在現在告別的一刻,也就是我的最後決勝時刻。
 
眼看周瑞盈準備轉身過去,將身後的大門拉開,我果斷地走前了一步。
我大膽地拉起了她的手,然後稍為使勁地將她一拉。
周瑞盈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我拉進了懷抱之中。
是的,我們擁抱了。
 
「周瑞盈,我鍾意你。」
這是今天內我第四次說出這句話。
但每一次,我都比上一次說得肯定。
因為今天我與她一起經歷的每分每秒,都在累積並增加著我對她的喜歡。
 
「呢度我大廈樓下嚟㗎,俾鄰居見到就死啦。」周瑞盈似乎真的有點著急地說,但卻沒有把我推開。
「咁你對我鍾意你呢件事有咩意見啊?」我看著弱小的她無奈地在我懷內動彈不得,禁不住笑了起來。
「陳子揚,你真係好衰。」周瑞盈仰視著我,溫柔地罵了一句。
「呢句唔算。」我用奸詐的笑容看著她,搖頭。
「陳子揚。」周瑞盈皺起眉頭噘嘴表示不滿,然後用鼻息呼出了一口氣,緩緩地移動目光並看著我雙眼說:「我都鍾意你。」
 
成了。
就是這句話了。
我要的就是這句話了。
表白作戰,總算成功了!
 
當這句話從周瑞盈口中說出的時候,我興奮得用力將她牢牢抱緊。
「我死啦我死啦……」周瑞盈笑著輕拍我的手,同時又被我孩子氣反應逗笑了。
「好啦,可以放你走啦。」我笑著張開雙臂,讓她可以脫身。
「陳子揚,你真係好衰,表完白咁快就蝦我。」周瑞盈扮出生氣的模樣看著我。
「唔好嬲啦,錫翻錫翻!」我打開雙臂想要將她再次抱進懷內,可是周瑞盈卻靈動地避開了。
「我屋企樓下好危險啊,小心啲好。」周瑞盈用認真的口吻叮囑我,然後說:「好啦,我真係要上翻去啦,之後再見啦。」
「嗯,再見。」我依依不捨地目送著她轉身而去。
在周瑞盈的身影消失之前,她不忘向我回眸一笑,然後才真正的步進大廈裡面。
 
直到此刻,我的心跳終於可以放緩下來了。
我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竟然在一股衝動之下就抱住了周瑞盈。
這種情況下的擁抱,簡直是……簡直是……
太美好了。
 
不顧一切卻又緊張萬分的表白,果然充滿著青春的氣味。
還記得在那一程回家的路上,即使我和周瑞盈的家只隔了五分鐘的路程,但我還是刻意地走上了巴士,回到了上層尾二行的左邊位置,獨個兒回味著一整天的甜蜜。
也許很傻。
可是,這就是我珍惜一個人的方法。
 
在未曾經歷今天之前,我一直幻想表白必須是一件鋪天蓋地、計劃得滴水不漏的事情。
可是,當我表白過後才發現,表白,原來只不過是一句說話。
再多的鋪陳,再少的準備,它都是一句說話。
就如周瑞盈的口頭禪一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表白並不是一句能夠令對方喜歡你的魔法咒語,它只是一句可以令兩人將心意坦然相向的說話。
所以即使表白再簡單,它都足以令兩個人彼此喜歡的人連繫起來。
 
雖然大部分人都難以避免這份勇氣隨著年紀增長而逐漸衰微,甚至有人會將喜歡一個人的事情看為羞恥而絕口不提,可是,我慶幸現在成年後的自己仍擁有這份「說出喜歡」的勇氣。
始終,能夠找到一個值得自己喜歡的人,實在是一件彌足珍貴的事情。
所以,其實不需視表白為恥,也不足為懼。
因為所有的表白也都是在向對方訴說著一份感恩之情。
 
謝謝你,來到這個世界裡與我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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