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想起這段初戀故事,我都覺得自己走過了一個冒險的旅程。
因為兩個從來未嘗試過愛情的人,都是初次用自己的方法來使對方感到被愛。
什麼是珍惜?如何才能取悅對方?怎樣才能幸福?
每一個問題,都必需透過嘗試和冒險,才能在愛情的路上找出答案。
而初戀為我帶來最多的,是執著於自己所愛的人的勇氣。
雖然,這勇氣得來不易。
 
初戀除了是一段冒險,也是一場最義無反顧的旅程。
因為初戀中的彼此還未遭受過愛情的傷害和陰暗面,所以,彼此都會單純地相信只要盡力表現出最好的自己,便能換來最好的對方。
傾盡一切地珍惜對方,盡心盡力地視對方為自己的全部,並全心全意地相信對方就是永遠屬於自己的幸福。




哪怕,永遠依然很遠,但兩個人仍然敢於將永遠視為可到達的彼岸。
 
我寫下以上這段文字時,我正在等待著我幾位損友前來數月一次的聚會,而我身邊只有準時到達的熊仔在忙於工作。
我硬是要他分享一下讀完這段文字的感想,他只是無奈地說了一句:「你問一句未拍過拖嘅人對初戀有咩感想,就等於我問你屎係咩味一樣。」
「你又知我未食過屎?」我聳肩回應,熊仔給我一個白眼便幾續埋首於工作。
 
是的,熊仔到現在還未遇上他的初戀。
可是,我相信當他遇上初戀的時候,他和他的戀愛對象一定會非常非常幸福。
因為,擁有一雙溫柔翅膀的人,總是可以帶著身邊的人飛往更高的幸福處。
而熊仔,即使經歷了大學和職場的洗禮,他的一雙翅膀依然沒有折斷過。




 
我很羨慕熊仔,未曾經歷過戀愛,卻已經擁有那一份待人的溫柔細膩。
關於我的溫柔翅膀,我一直都只能停留在尋覓的狀態,而往往拾獲的,也不過是一兩根來自翅膀的羽毛。
溫柔,始終都不是每一個人都擅長的事情。
 
但無論如何,戀愛都是一個需要學習溫柔和感受對方溫柔的成長經歷。
現在,讓故事回到我初次學習溫柔的日子。
 
我和周瑞盈,在無聲無息之間踏上了人生首次的戀愛旅程。
說是無聲無息是有原因的。




自從我們互相表白心聲那一天開始,我們依然保持著每天在Facebook messenger上的對話。
對話裡,我開始大膽地會說出「好掛住你」、「想見下你」等肉麻說話,而周瑞盈也會回覆一句「我都有掛住你」讓我樂上半天。
未曾戀愛過的男生就是如此容易被滿足的。
即使我們對話之中的戀愛氣氛不斷升溫,卻從未提及過「你要不要成為我的男/女朋友」這個問題。
 
表白後兩天,周瑞盈表示她要到銅鑼灣補習,所以我便趁機到銅鑼灣見她一面。
而一直自認為天才的我,為了能在暑假與她多見幾面,報讀了人生首個補習天皇舉辦的補習班。
在回程的巴士上,我二話不說就走到上層最尾二行左邊位置,讓周瑞盈坐到近窗邊的位置。
我們剛坐下來,我便默默將身子移近周瑞盈一點,讓我們的手臂都貼在一起。
而她則像一頭久經訓練的小貓一樣,自然而然地將頭垂在我的肩膊上。
 
這樣的相處,一星期內出現了四天。
我和周瑞盈似乎對彼此的關係有了不言而喻的默契。
我們沒有開口確定彼此的身份,可是,她自然地擁有了我的肩膀,我自然地獨佔了她的髮香。
而在每次告別之前,我總會在她大廈前的一個街口為她送上一個擁抱。




她從最初生澀而不懂反應,到後來會悄悄地伸出雙手輕觸我的腰間。
 
關係是一種微妙的東西,有時候比起用言語確定,倒不如用心去感受。
從我和周瑞盈的一切交流中,即使我們從來沒有提及過「男/女朋友」的字眼,可是在對方的雙眼裡,我能夠看到自己被視作「唯一」的眼神。
而我相信,周瑞盈也同樣從我的雙眼中找到了她自己。
 
所以說,這就是我們初戀的開始。
 
表白後第二週,時間也來到七月的第三個星期。
那一天,雨粉紛飛,是一個讓人思考到底是否應該要撐傘的惱人天氣。
 
巴士最尾二行左邊的兩個位置上。
「你嗰日著到咁,就係因為你預咗想表白?」周瑞盈在我肩膀上輕聲說話,膊頭上的觸感就似有一尾小魚有挪動著。
「嗯,本身係想著型少少嘅,無諗過著出嚟變咗搞笑啫。」我無奈地苦笑。
「其實你好似今日著得簡簡單單咪得囉,都好睇吖。」周瑞盈一邊說,一邊又冒出了莫名奇妙的甜笑。




「知道喇,『簡簡單單』代言人。」我取笑著她的口頭禪,近距離地欣賞著她的笑臉。
「只不過你咁高,如果有一日你試下著Full suit呢,咁又應該幾好睇嘅。」周瑞盈一對眼珠轉了一圈,似乎正在腦海中幻想著我穿西裝的模樣。
「你叫我著咩咪著咩囉,最緊要你開心。」我笑著說。
「我而家就好開心。」周瑞盈幽幽地說,勾起了一抹低調而滿足的笑容。
「我都好開心,」我挨著周瑞盈,心感滿足地把說話重複了一遍:「或者話,係好幸福。」
 
如果說,當你擁有心願並每天默許,宇宙將會動用所有力量來為你達成心願。
我相信此刻我的肩膀上,就是承載著全宇宙的力量,才成就了這一刻的幸福出現。
 
下車後,為了爭取見面時間,我們都會刻意在附近的書店逛逛,然後才起程到周瑞盈的大廈樓下。
而今天也不例外。
 
「喂喂喂,問你一條無聊IQ題吖。」
當我正要讀一下九把刀的新書,周瑞盈卻在背後叫住了我。
「咩IQ題?」我好奇地問。




「我小學個表妹知我讀歷史科,所以之前專登考吓我。」
「無問題啦,拍定手先都得,我讀history㗎。」
「好,咁你知唔知咁多個歷史人物入面,邊個最浪漫吖?」周瑞盈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看來是等著我這個經常自信心過盛的人舉手投降。
「嘩,世界上咁多歷史人物,俾啲時間我諗下先。」作為男人,當然不可能隨便認輸。
「俾三秒你啦,3、2、1……夠鐘!」周瑞盈將例數計時的手指放在我面前示意時間到。
「答案係…...陳國邦!」我決定亂說一通。
「咩陳國邦啊?都唔知你講乜。我開估啦,不過你唔好對個答案太有期望,始終都係小學雞嘢。」周瑞盈笑說。
「講啦!」
 
「答案就係……希特拉!」周瑞盈將身邊一本《你不知道的…希特拉》拿了起來。
「吓?」我一頭霧水。
「因為呢……希特拉個名都話啦,佢『希』望同人『拉』埋天窗吖嘛。人生希望係結婚喎,幾浪漫!」周瑞盈一邊說,一邊也展露出一個尷尬的模樣,看來她自己對於這樣的答案也有點心虛。
「咁都得?咁個『特』字呢?有咩關係?仲有你呢個解釋同小學雞將孔子解為『「孔」怖份「子」』有咩分別?」由於答案實在太過低質素,令我大失所望得不能接受。
「喂啊,無聊,都話咗係小學雞IQ題囉,咁認真做乜?」周瑞盈見我一臉困惱,忍俊不住地笑了起來。
「你話我無聊,你問得啲咁嘅IQ題咪仲無聊!」我笑罵了一句,然後跟周瑞盈一同相依地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覺得呢,除咗無聊之外,我哋仲有冇其他似嘅地方?」我試探地問。
「我諗下先,仲咩咁問嘅?」周瑞盈好奇地反問。
「無,我有朋友曾經講過我哋性格唔太似,驚我哋會唔夾啫。」我當然不打算將梁梓鈴跟我的對話如實告知。
「嗯,或者我哋真係有啲唔似嘅,只不過我覺得拍拖呢樣嘢,只要兩個人肯簡簡單單咁互相配合下、遷就下,就算性格有唔同,都一樣可以夾到㗎。感情,始終都係靠努力嘅。」周瑞盈突然語重心長地說。
 
聽了周瑞盈的回答,我發現她比我想像中對我們的關係有信心。
回想當天的我,當我聽到梁梓鈴的質疑時,我內心確實出現了擔心。
可是現在的周瑞盈,卻是不假思索地信任我們能夠越過性格不同的問題。
又或者說,她從來都是一個單純地相信「簡簡單單」的人,所以即使有困難的時候,她依然相信「簡簡單單」就可以令問題迎刃而解。
能夠信奉「簡單」的人,是幸福的人。
所以,我情願她能夠一輩子都如此簡單。
 
「我知吖,你見我嗰時幾努力為咗你去打班際就知啦!」我自豪地說。
「你打班際係為咗我?我唔知嘅!」周瑞盈一臉錯愕。
「噢,當我無講過。」我倒是不想將自己當天捕風捉影,愚蠢地誤會蘇朗廷喜歡周瑞盈的糗事向她公開。
「喂啊!我要知!」周瑞盈向著打算逃走的我追了過來。
於是,我跟周瑞盈在書局中又展開了一場甜蜜的情報追逐戰了。
 
時間大約下午四時,斜風細雨依然不止,剛好創造了讓我與周瑞盈擠在同一把小傘下的甜蜜光景。
我們撐著傘來到了周瑞盈所住大廈前一個街口,也是我們告別的指定位置。
「你仲未講班際籃球到底係咩事喎。」周瑞盈將雙頰鼓起,從下而上用不滿的眼光看著我。
「下次見面你記得再問我啦。」我吐一吐舌,然後一邊舉傘,一邊熟練地用單手將面前的她一抱入懷。
「唔洗等下次,我翻去就用Facebook messenger追問死你!」周瑞盈輕輕在我懷裡捶了我胸口一記,然後才乖乖靠近過來。
 
擁抱,是兩個人的心臟靠得最接近的時候。
當兩顆心一同跳動的時候,那就是共鳴的產生。
所以,我相當享受每次與周瑞盈的擁抱。
或者說,擁抱,就是我們之間最「簡簡單單」的互動交流。
 
我們都期望愛可以很簡單。
可是世界偏偏很複雜。
因此,再簡單天真的初戀,也難免會沾染上世俗的複雜。
甚至是簡單的擁抱,也難逃現實的一劫。
 
當時的我完全沒有想到,那刻的擁抱或會是我和周瑞盈的最後一個擁抱。
如果我能料到後來發生的事情,我肯定會在街上一直把她抱緊。
即使大雨滂沱,也絕對不會放手讓她離開。
 
可惜,青春的唯一缺憾,就是沒有「如果」。
因此所有我內心中的假設和堅持,也只是姍姍來遲的空想。
而身處現實的我,無可避免地遭遇到第一場殘酷的成長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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