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九龍塘站月台給她一種浪漫的感覺,對面月台上的人會被奔馳的列車吃掉;抬頭能看見一小片天空,幸運能看見太陽或月亮;說不定還會被後面的陌生人輕輕推下路軌,被列車輾過,她覺得很浪漫。她語氣很不浪漫地說。

「咁洗唔洗幫你浪漫下呀?」

「你未有呢個資格住。」

我們在紅磡被人群擠進西鐵,繁忙時間在紅磡站東鐵轉西鐵的月台上,平時往來奔跑的人也只能焦急挪動腳步。我護在後面,前面的張婉婷腳步很是脫俗,不慌不忙地踩著自己的節奏。

「喂,快少少啦。」我催道。



她冷眼回頭,轉側身把書包硬塞到我懷裡。

「再拎重啲就啱㗎啦你。」

張婉婷烏黑的短髮、侷促的車廂、密密麻麻詭異的靜謐、列車入彎的作用力,合在一起讓我產生眼前畫面是開學禮那天預想中和她一起回家的錯覺。兩人之間自在的靜默也和那天給我的感覺沒什麼不同,只不過多了種抽離日常的脫序感,像是把在餐廳正襟危坐的女人帶到後樓梯指插到面容扭曲後,兩人靜坐無言的虛無。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地也逐漸接受了正在送她回家的事實。一路像靈魂出竅,直到聽到輕鐵開車的「叮叮」聲才讓我感覺找回自己。

「你屋企係邊呀?」



興許是站太久頭腦頓了,又或免得自討無趣,我放棄問她關於內褲和指令的事情。

她回答了些廢話,帶我下了車。沿著輕鐵路軌在燈光稀落的小路上走了十分鐘。起初四周都是些矮房或數層高的村屋,之後是些空地、停車場,總之越走越暗。說是送她回家,但更像是被她帶到市郊探險。在一個路口走下樓梯,拐進到一條馬路的盡頭,視線才被兇猛的路燈照亮。左側是一排住宅區,右邊是一條溝渠似的河道,我回想著這地方的畫面。

這裡我親身來過,在起初玩交友app只是約女生散步的時候。從天水圍搭輕鐵到元朗去時更是經常在眼前掠過的風景。

我幻想過,和我狹小溫馨的公屋相比,這些屋子裡頭是怎樣的。沒想到真是大得誇張,特別是她在一樓的房間。

本來我真的以為只要把她送回家今天能就此結束,不奢望能徹底解決,但最起碼今晚到明天早上能暫時不再被什麼奇怪的指令繼續折磨。誰知道,走到她家院子的大門,又被她以在外面取出內褲很奇怪的理由邀進家中。



聽她這麼說就下意識地以為她家沒人,不過還沒進去,裡面的燈火通明就讓我直覺不妙,只是腳動得比腦快,迎著大門的沙發上坐著個小胖子,呆頭呆腦地看了過來。

「細佬,叫埋家姐過嚟食飯喇!」

沒猜錯應該是張婉婷的媽媽從疑似廚房的地方端著兩碟菜叫嚷著走出來,與我對視。餐桌上還坐著個身形瘦削,年紀應該沒到三十,不過性別難辨的人。

我像個剛剛意識到自己誤闖異世界的動漫男主角,被召喚的少女帶到一樓的房間暫避。

「留飯比我得啦。」

張婉婷在房門往樓梯下喊完就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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