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路上選擇走到盡頭」2
  雪國裏仿佛沒有時空的概念。
  身旁沒有電話,不能隨時查看時間,在陌生的地方不能查看地圖,對於現代人而言實在痛苦。
  杜曉月抬頭望向澄藍的天空,上面除了沒有雲朵,亦找不到太陽。
  整片天空,就像一塊單純的藍色佈景版。
  看過某些小說漫畫的劇情,裏面的角色能單憑查看影子來判斷時間,又或查看地上小草生長的方向來辨認方位。
  很遺憾,杜曉月只是一個平凡的都市人,野外求生的知識,除了早已忘記的童軍經驗,就只是國家地理雜誌節目裏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識。
  譬如拔掉蟲子的頭部就可以生吃,蘊含着豐富的蛋白質,是絕佳的緊急食糧。
  隔着層層衣物撫摸肚子,杜曉月現在還未感受到飢餓,覺得自己尚能撐住都市淑女的尊嚴。
  但不斷行走,周遭的景物還是一成不變,仍舊是狹小的雪道,被森林包圍着,只能一直望着高山前進,不知何處才是盡頭。
  在遊戲中,作出第一次選擇後,角色也是行走在這條小徑上,當時沉醉在遊戲美妙的氛圍,也沒留意角色到底走了多遠。




  杜曉月苦笑,只能慶幸自己在大年初一吃了頓豐富的才躺在床上玩遊戲,不然早就餓昏了。換在普通的假日,自己早上醒來,可是要磨到下午兩、三點才懶懶散散地爬出屋子。
  但體力盡有耗盡的時候,杜曉月覺得自己的雙腿不再像開始旅程時輕快。
  地上的道路是白色混着點黑。
  兩旁的森林是綠色混着點白。
  遙遠的高山是上面白下面灰。
  杜曉月不停走着,直至一個藍點出現在視野裏。
  是它了!
  遊戲的畫面與眼前的景色重疊,杜曉月加快腳步,往那個藍色的物體跑去。
  【道路左右兩側各撐着一頂帳篷。左側帳篷是藍色的,右側帳篷是綠色的】
  這是遊戲中出現第二次選擇的地方,杜曉月站在藍色帳篷旁,與記憶中的外形一樣,是一個細小的兒童帳幕,最頂的尖端也就勉強跟自己的下巴持平。




  觀望四周,杜曉月並沒看到甚麼綠色的帳篷,道路右側也沒有紮過營帳的痕跡。
  有些疑惑,她心想或許不是所有遊戲的事物都會照搬到現實當中。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杜曉月按耐着期待又激動的心情,彎下身子,揭開帳幕的入口。
  內頭是夜空為主題的裝飾,外間的光線穿過帳身,染上靛藍,流轉在這小小的空間。還有些淺黃色的小月牙,像夜空中的繁星,佈滿整片銀河。
  席地而坐,杜曉月感覺自己沐浴在星光之下,一切是多麼的安寧,這裏是僅有她一人,是獨屬自己的世界。
  最初在遊戲中看到這場景,杜曉月就覺得莫名的熟悉,直至此刻親身感受着這特別的氛圍,她終於明白這種既視感從何而來。
  這不是就自己小時候的帳篷嗎。
  還是跟父親死纏爛打,才能讓他頂着母親的臉色買下來。
  杜曉月還記得,這裏有一個月亮玩具,從正中央的帳頂垂落下來,是自己親手掛上去的寶物。
  沒有出外冒險的日子,她最喜歡躺在帳篷內,凝視着月色,讓思緒解放開去,飄向神秘深邃的夜空,融入在寧靜無垠的宇宙裏。




  遊戲中,自己在這獲得了三個選擇,分別是取走一半物資,取走所有物資,還有取走月亮。
  杜曉月環視四周,看到了一些應急乾糧、保溫壺,還有兩枝行山杖,確實與遊戲中的場景如出一轍。
  她也找到那根繫着帳頂的吊繩,正在她臉前左右晃動,那款式與遊戲和小時候的回憶一模一樣,證明那股熟悉感並不是自己的幻想。
  只是,杜曉月盯着眼前的那根吊繩,目光聚焦在最底端斷裂的部份。
  那個月亮玩具,並不存在。
  一隻小手伸向懸掛半空的月亮,一把將它摘下,然後轉身離開,留下搖晃打圈的吊繩和所有物資。
  杜曉月眼前仿佛重現了這個畫面,只是,這並不單止是僅存在於遊戲中的畫面,而且真真正正,曾經在她現時身處的空間發生過的事。
  起初,她以為自己是穿梭到遊戲中的世界,又或遊戲中的世界變成現實,總之自己要扮演着那個小女孩,把遊戲中發生過的事重新經歷一次,或正正式式地「通關」一次,破解所有謎團。
  十分荒誕,又十分老套,現在已踏入2022年,不客氣地說,這套把戲的歷史遠比自己的年紀老邁,在各種的影視作品翻炒又翻炒,甚至已讓人有點厭棄了。
  杜曉月最初確實被嚇到了,但接受了現實後,卻是逆來順受,甚至有種冒險的新鮮感。
  這類型的故事,「情報」永遠是最重要的資源。儘管山徑分岔路後的路線全是未知,但她現在已掌握到最重要的線索,之前的遊戲結局已很明確地告訴自己,登上山頂,才是正確的選擇。
  不出所料,只要代替那個小女孩完成心願,自己就能「通關」,返回正常的世界。
  望向身旁的糧水補給,杜曉月直至剛才,都覺得只要不重蹈遊戲時的覆轍,都應該沒甚麼大問題,況且自己是一個成年人,按設定而論,應遠比一個小女孩強壯吧。
  現在,拉扯着身上不屬於自己,又莫名地貼身的粉紅色外套,杜曉月原本美好又有條理的思路,就像那條斷裂的吊繩,斷開了兩半。
  真的有這那簡單嗎。




  那個小女孩,那款遊戲,這個世界,現在的我,過去的我。
  這一切,到底有着怎樣的關係?
  搞不懂,搞不懂。
  杜曉月撿起地上的一瓶保暖壺,扭開像小茶杯的蓋子,然後把內裏的液體倒進去。
  一股蒸氣隨着滾燙的水流出而升起,再徐徐化成白霧,散發開去。杜曉月吹了好幾道氣,才小口小口地把水喝掉,然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很燙,燙得就像前一刻才將煮沸的水倒進這保暖壺內。
  杜曉月把水壺的蓋子合回去,她剛才只喝了小半蓋的水,如果省着點,這兩瓶水足夠自己支撐兩天。
  有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識儲備,她知道不能胡亂生吞雪水,很容易造成腹瀉或生病,到時候反而更容易讓自己脫水。
  將所有的糧水都收到背包裏,杜曉月把兩根行山杖的掛繩套在手腕,離開這個帳幕。
  重返雪道前的一刻,杜曉月深深地回眸望向那片藍色的小天地,重新把自己久遠的記憶粉刷一遍。
  離開這地方後,回去找找這東西收到哪裏吧,希望別一早丟棄了。
  「咚咚」、「咚咚」。
  旅人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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