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亡魂腦後的銀光散去,麥子晴都沒能反應過來。

眼眶裝不住的淚,一直不斷地往臉頰下滑。

方若男飄到麥子晴身邊,摸了摸她的頭。

『子晴……』

程昊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之後又抬眸看向亡魂。





樂怡。

除了疼愛她的父母之外,那些同學,現在還記得這個曾經為他們伴奏的同學嗎?

麥子晴紅著雙眼看著已經成為亡魂的樂怡,心好痛好痛。

他們會後悔嗎?會自責嗎?

還是覺得自己就只是說了幾句無傷大雅的話,是她太脆弱了?





麥子晴聽說過,欺凌者本身,往往都有自己悲傷的過去。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有權利去傷害別人。

『現在要怎樣做?』

麥子晴轉過頭來,擦得不乾淨的臉上仍有兩道淚痕。她看著方若男和程昊,問道:

『要怎樣做才能幫她?』





方若男已經不會跳的心臟暖暖的,他覺得子晴真是一個很好的女生。

『要從剛才的回憶裏面,找出封印住亡魂意識的樂曲,然後用無聲拉奏那首曲,將亡魂喚醒。』

方若男又補充道,『這首樂曲對於亡魂來說,有非常重大的意義,我們稱之為做《喚》。每個亡魂的《喚》都不一樣。有時候《喚》的旋律會直接顯示出來,但更多時候亡魂的記憶裏會隱去部分或全部的旋律,那我們就只能猜。』

方若男嘆了一口氣,『我們試過她彈的樂曲,但沒有一首是對的。』

『你有什麼頭緒嗎?』

麥子晴咬著唇,細細地回想剛才看到的畫面,突然瞪大眼睛問道,『有試過天鵝湖嗎?』

『試過了……』方若男扁嘴搖頭,『也不對啊。』

程昊輕嗤了一聲,但麥子晴完全沒有在意,繼續說:





『我記得她剛才摸過一本挺舊的琴譜……不知道裏面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歌曲,會不會有和醜小鴨相關的歌曲?』

程昊聽了,似乎也在思考這可能性。

他想了一陣,拿起手機搜尋了一會,朝方若男搖了搖頭。

麥子晴開始抓下巴,仔細地回想,好一會兒後,又抬頭道:

『他們剛才看電視,那些大概是十幾年前的節目吧?我記得那時候有一套卡通,是說一隻醜小鴨變成一位天鵝公主,幫王子收集他心臟的碎片。她那麼喜歡醜小鴨,可能也會喜歡那套卡通的……』

方若男聽得嗯嗯喔喔地連連點頭,『聽起來很有可能喔!』

麥子晴摸挲著還沾著淚的下巴,突然說道,『我記得那首歌,我哼給你們聽。』





一說完,她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哼唱起來。

不唱還好,麥子晴金嗓一開,只見方若男本就半透明的臉越發蒼白,緊握的雙手瑟瑟發抖,而程昊則無意識地抽動著嘴角。

好不容易哼完,麥子晴重新睜開眼時,就聽到程昊無甚抑揚頓挫的聲音表示,『找到了。』

他將電話螢幕遠遠地給麥子晴看了一眼,『這首?』

麥子晴連連點頭,『就是這個,我剛才唱的就是這個!』

程昊嘴角又莫名抽了兩下,方若男就尷尬地哈哈嗯嗯了一番。麥子晴的注意力在歌曲上,完全沒有空閒關心兩人内心的情感起伏。

三人用電話聽完了整首歌。程昊思考了一會後,重新將無聲架回肩上。

從頭到尾,一顆音符不漏地將整首歌演奏了一遍。





麥子晴沒有控制住臉上的震驚,呆呆地看著方若男,後者驕傲地連連點頭。

只可惜,一曲終結,亡魂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方若男才又嘆了一口氣,『也不對啊……』

麥子晴本來以爲自己能幫上忙,結果什麽都做不了,只好看著兩人低頭説道,『對不起,我猜錯了。』

方若男連忙搖頭擺手,『這又不是你的錯!不用說對不起啦!』

兩人在說話之際,亡魂的身影連同銀白的陣一同消失了。

『如果選錯了樂曲,陣法就會消失。』方若男解釋道。





他看到麥子晴垂頭喪氣的樣子,想著要改變一下陰沉的氣氛,就說,『沒事沒事,還有一次機會!』

『什麼還有一次機會?』麥子晴瞪大了眼,『難道超度還有限次數?』

方若男本來想鼓勵一下麥子晴,誰知道反而說出了令她感到更大壓力的事,暗暗在心裏打自己的嘴巴。不過他想了想,覺得麥子晴的確需要知道這規則。

『是有限制的……無聲最多能夠和亡魂溝通七次,意思就是超度者能夠嘗試七首不同的樂曲,不過……』

方若男攤開手,無奈地聳了聳肩道,『我們經驗不足,不夠專業,所以師傅最多只讓我們嘗試五次。五次都猜錯了,就要將東西給師傅,交由他處理。』

『所以說,加上今晚,樂怡就聽了四首歌,但這四首歌曲都不是她的《喚》,對嗎?』

『對對!子晴好聰明喔,就是這樣!』

方若男說完,看麥子晴和程昊都不說話,就建議道,『不如今晚就先這樣,我們各自回去想想,這幾天想到的話,就再約上天台。』

麥子晴點頭表示同意,而程昊已經將蛋白石收回袋裏,率先下了樓。

『子晴,加油喔!』

麥子晴看著方若男溫暖的笑容,嗯了一聲。她盯著方若男飄然而去的背影,咬緊了下唇,暗自下了決心。

『樂怡,我一定會將你叫醒。』

***

程昊已經換好了睡衣,準備上床睡覺時,看到站在窗邊的方若男還在努力地伸出腦袋看星星。

『還不休息?』

方若男沒看他,還在仰頭數星星,隨口嗯嗯了兩聲。之後又好像想起了什麽,才終於扭過頭來望著程昊。

『喂喂,要不要跟子晴說那個氣球的事情啊?』方若男嘟著嘴用食指敲打著下巴思考,『雖然看她今天的狀態,應該是康復了,那氣球大概也丟了吧……』

『關我什麽事?』程昊毫無表情,已經翻身坐上了床。

『你也太不憐香惜玉了啦!』方若男立刻皺起了眉頭,『好歹人家是個女孩子,你得關心關心人啊!』

程昊乾笑了一聲,『香?哪裏香了?』

隨後又加一句,『為什麼女孩子就需要關心?性別歧視?』

方若男聽了,沒好氣地搖頭,知道他就是這個脾性,不過還是語重心長地道,『你對人面色好點吧,師傅說要盡量將人留下,之後要經常見……』

他還沒説完,就聽到程昊冷漠地說,『師傅是說過要留她,但如果她自己被嚇得要逃走,我可沒有辦法。』

方若男兩條好看的眉毛皺得快要黏到一起了,他飄到程昊面前低頭看著他,輕輕地喚道:

『阿昊,昊昊啊……』

但程昊已經閉上了眼,表示自己堅定不移的立場。

方若男只好又嘟著嘴飄回無聲裏,尋求無聲的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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