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喬捧着餐盤在食堂走了個圈,余偉麟見她在找位置,便向她招手。見方昕語也在,季夏喬本不想打擾,余偉麟卻朝她走過去:「幹嘛不理我?沒看見我向妳招手嗎?」
余偉麟拉着季夏喬回桌子去,指指坐着的人:「坐過去一點。」他把季夏喬按坐在自己對面,方昕語則坐在他旁邊。其餘旁邊的同學都是余偉麟和方昕語的朋友,有幾個是季夏喬見過的,卻都不知姓甚名誰。
「哎喲!魚鱗膽子真大,怎麼把人家女生拐了?嫂子還在呢!要反了!」
余偉麟伸手打那男生一下:「這是我兄弟,亂說甚麼?」又拍拍季夏喬的肩,說:「別管他,他就愛亂說話。」
季夏喬渾身不自在,卻覺得在這時候走只會更添尷尬,便低着頭吃飯,不哼半聲。其餘人繼續談天吃飯,說笑閒聊。方昕語拿起余偉麟的飲料喝了一口,說:「昨天有看那個旅遊節目嗎?」
余偉麟接過飲料,也喝了一口:「去東京那個?看了一半,怎麼了?」
「我很羨慕那個女主持,我也想在東京鐵塔看煙花!」
余偉麟笑了一下:「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
「你要帶我去東京看煙花?」方昕語不太相信地問。
余偉麟搖搖頭,調皮地帶笑說:「東京是肯定去不了的,因為我沒有錢。不過,買仙女棒的錢我還是夠的。我們可以偷偷玩仙女棒,自己親手放煙花不是更有意義嗎?」


季夏喬頓時停下了手,她的心正有種苦澀的味道漸漸滲出。她很喜歡煙花,她曾經幻想過與余偉麟手牽手,一起看着煙花綻放,即使只是仙女棒也好,她也無所謂。如今,余偉麟真的打算要放煙花,但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放。
余偉麟見季夏喬停了手,便問:「怎麼了,吃飽了?吃剩很多呢!很浪費呀!」季夏喬沒有說話,只草草點頭。
方昕語見過季夏喬和喬依,知道大小喬是好姐妹,便問:「怎麼只有妳一個?被小喬放鴿子?」
「是我說不去。」季夏喬喝着湯,努力地平伏心情,強裝沒事道:「出去吃很費時間,明天英文科有小測,我想省時間複習。」
方昕語她牽着笑容說:「妳這樣用功,難怪會的學霸。」
余偉麟嘲笑一下:「學霸?季夏喬是個數學白痴好不好!」季夏喬盯了他一眼,在枱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妳就是季夏喬?聽江林說,孫昊在追妳啊!」坐在斜對面的男生像發現了新大陸,其餘人聽到他的話,都紛紛朝季夏喬看過去。
「甚麼?妳就是昊嫂?」
「哎喲!嫂子好!小的唐榮,以後請多多關照。」
孫昊向來貪玩豪氣,加上他的特殊身分,在學校是相識滿天下,這幫男生想必都是孫昊的豬朋狗友。


季夏喬當下就被湯嗆到喉,咳得臉頰泛紅。余偉麟趕忙把臉紙遞給她,她咳了幾下才好了點。
見季夏喬沒事,余偉麟便瞟了他們一眼,語氣甚是不滿:「亂叫甚麼昊嫂?大喬有承認嗎?」
「我吃飽了,你們慢用。」這一刻,季夏喬只想逃走,她自己也不知道為甚麼,她只知道她想走。
余偉麟追着她跑了出去,一直叫着她的名字,季夏喬卻充耳不聞,不斷向前走。直到她撞上了人,才被逼停下腳步。余偉麟替她向被撞的人道了歉,伸手便拉着她走到操場去。
季夏喬終於忍不住,一手甩開余偉麟:「幹嘛?」
「問幹嘛的人應該是我!孫昊是不是在追妳?妳為甚麼沒有告訴我,這算甚麼好兄弟?」余偉麟莫名地怒了,向季夏喬怒吼着。
季夏喬的火氣一下子從心中湧上來:「他追我關你甚麼事?當日你追方昕語的時候有告訴過我嗎?你沒說,我也沒說,這樣很公平呀!」
「季夏喬,我們是好兄弟。」
「夠了!甚麼好兄弟?余偉麟,你張開眼睛看清楚。我季夏喬是個女生,我和你才不是兄弟!」
余偉麟愣住看着季夏喬,他頓時醒覺過來。季夏喬說得沒錯,她是一個女生,一直都是。但一直以來,自己都把她視如男生般對待。他會打她的頭,他會對她粗聲粗氣,他會與她拌嘴動手,他好像從沒把季夏喬當成是女生。


季夏喬說他們不是兄弟。余偉麟心中很困惑,若不是好兄弟,那麼他們又算是甚麼?好朋友?好知己?好姐妹?還是⋯⋯還是不能說的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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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中史課,季夏喬完全無法集中精神,她腦海中一直在想起剛剛操場上的事。她和余偉麟之間到底該怎麼辦?
「都給我睜大眼睛,打起精神來!現在是上課時間,個個沒精打彩的,成何體統?」地中海用力拍打黑板罵道。
他半舉起課本,說:「現在打開課本第49頁,我給你們3分鐘時間,把裏頭的練習做了。」
季夏喬伸手進抽屜找課本,卻想起自己飯後忘了在儲物櫃拿課本,她暗自叫了聲糟糕。孫昊看到她神情嚴肅,從書包中翻出了課本,一個甩手把課本扔在季夏喬的桌面上。季夏喬來不及反應,孫昊已站了起身大聲說:「報告老師,我沒帶課本。」
季夏喬連忙伸手去拉他,孫昊低下頭,壓着聲線道:「別多事!我就是太久沒被罵,故意要討罵。妳要敢壞我好事,我就當着地中地的臉,向全班大叫『我愛季夏喬』。」
季夏喬本想站起來解釋,卻因聽到孫昊的話,生生逼自己坐好別動。她知道,孫昊真的會言出必行。
地中海用力拍在講台的桌上,用手指着孫昊開口就罵:「又是你!你究竟要到甚麼時候才會長進?你成績好不代表可以不守規矩。」
「上課總睡覺,校服不整齊,頭髮還弄得亂七八糟!你不要總以為自己姓孫就會有特權!我告訴你,沒有!」
「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不上進的學生,簡直不識自愛!你辜負了學校的栽培,辜負了老師的期望。」
地中海把往日對孫昊的不滿一次過發洩出來,孫昊卻不以為意,一臉從容地站着,完全沒把話聽進去。
季夏喬的心微微動搖了。她開始覺得,自己能遇上孫昊是一種幸運。但也許,一切都只是源自一份感激,又或者是一種錯覺。季夏喬搞不清楚自己的心,也不想再去多想,她只覺得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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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昊被罰站門口整整兩節課,季夏喬趁地中海不為意,偷偷朝外頭看了幾次,她覺得自己虧欠了孫昊。下課後,孫昊若無其事地捧着籃球到操場去,彷彿不曾被罵過。


季夏喬把課本放在孫昊的抽屜中,用便利貼寫了「謝謝」二字貼在上面,她能做的只有這麼多。
「麻煩你,我想找季夏喬同學。」
季夏喬往門外一看,正站在外頭的是方昕語。喬依看見方昕語也怔了一下,畢竟她很清楚,余偉麟與她們兩個人之間有多複雜。
喬依去拉了一下季夏喬,低聲說:「有件事,我想在妳出去前說。」季夏喬遲疑了一下,又重新看着喬依,示意她開口。
「前幾天,孫昊來問過我,妳和魚鱗到底是甚麼關係。我只說:老朋友。」
「知道了。」說完,季夏喬便轉身,與班房外的方昕語對上了目光。她知道,有些事終究是逃不過的,既然如此還不如早點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