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一龍已經在女生宿舍門口站了七天。每天放學,他都會待在大樹下,拿着一束用紙摺成的一百零一朵紅玫瑰站着,就像當年那樣。
那天晚修放學剛出班房,季夏喬已站在外頭看着嚴一龍。她很嚴肅、很認真:「我有話要跟你說,是關於喬依的。」
嚴一龍頓時定住了,他覺得季夏喬的態度不是在開玩笑。然而,在聽了所有關於喬依的故事後,嚴一龍解脫了。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廂情願,他的確是改變喬依的人。在喬依心中,他不是可有可無,而是想擦卻擦不去的人。他決定重新再追喬依,不管再困難也好,他都不會再放開喬依的手。
第一天在宿舍樓下看到嚴一龍的時候,喬依完全料想不到他還會像從前那樣老套。這幾日,她上課下課經過嚴一龍時,都不曾看過他一眼。她告訴自己,她要忍住,不管有多喜歡都不能再讓自己栽回去。只是她不知道,嚴一龍也告訴了自己,他要堅持下去,不管有多艱辛都不能再放走喬依。
嚴一龍一直站着等,今天已經是第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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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份,外頭天氣正熱,季夏喬和喬依在星巴克坐着。季夏喬邊喝着iced mocha邊算題,喬依則一臉頹廢地坐着。
喬依伸手叩叩桌面,示意季夏喬看自己:「妳出來就是為了做題?都不理理我嗎?」
季夏喬看看她,說:「是妳把我叫出來,卻又甚麼都不說,像尊佛像坐着。幸好我剛剛去買了本練習,要不就是在白費時間!」
喬依瞪了她一眼,像個怨婦般埋怨着:「妳還好說?是妳自作主張把事情告訴嚴一龍的。要不是他天天站在我宿舍樓下,我會為了躲他而走出來?」


最近喬依的心情本來已經好了許多,卻被莊雅清一鬧搞得回復失常。眼看期末考到了,喬依再不打起精神來,下年中六開學他們班就要少一個人。季夏喬知道,解鈴還須繫鈴人,要幫喬依就只能靠嚴一龍。她是為了喬依好,也是為了嚴一龍好。
季夏喬蹙蹙眉:「要解決這件事其實很簡單,妳接受他就可以了。」
「我才不要!」喬依的心很想答應,但她卻不敢答應。
季夏喬嘆口氣,說:「今日是星期六,第八天了!妳還要他繼續破紀錄嗎?」
「妳別管我,我也不想理他。他站累了自然會走!」
季夏喬無奈地點頭:「妳開心就繼續吧!但我先說好了,待會兒等我二妹回來我就要走,不然我媽會起疑。」
說起季秋怡,倒是分散了喬依的注意力。她問:「妳二妹去哪兒了?」
季夏喬沉吟一下:「去見她男朋友。」其實她是不想答應幫季秋怡騙爸媽的,但她現在卻份外明白季秋怡的心情,對季秋怡和于朗的事特別不忍心。
「二妹說,自從被學校停學後于朗便沒再上學。她打電話沒人接,于朗的朋友都不知道他去哪裏了。現在除了上學,我媽都不讓她出去。她很擔心于朗,便借說要與我一起出來見妳。我媽相信我便答應了。」
喬依眨一下眼:「結果,妳二妹去了男朋友家找人,妳就任得她,還坐在星巴克等她。」


「不然我可以怎樣?不讓她去嗎?以前我或許會這樣做,但現在我做不到。」季夏喬顯得有點氣餒。
喬依看着季夏喬,帶點鄙視說:「季夏喬,我發現妳自從和謝我在一起後,開始變得說謊都不用眨眼了。」
季夏喬抿一抿嘴:「與謝我無關,我是跟妳學的口是心非,口上說一套,心裏想另一套。」
喬依咬咬牙,假裝生氣:「我不想理妳,我還未原諒妳自作主張呢!」
季夏喬向她伸伸舌頭,喝了一口iced mocha。
剛在房裏做完練習題的謝我合上本子。想起季夏喬,他便拿出手機給她傳了條訊息:
【還跟小喬在一起嗎?】
收到訊息的季夏喬放下杯,雙手按着螢幕鍵盤:
【嗯!我們在星巴克坐着】
謝我馬上回了一條訊息:


【別喝咖啡,怕妳晚上睡不着】
【也別喝冰的,妳胃不好】
季夏喬心虛地看看面前的iced mocha:
【可是⋯⋯我已經喝了[偷笑表情]】
【而且還是冰的[流汗表情]】
謝我抿着嘴回覆她:
【下次不准再喝】
【知道嗎?】
季夏喬心中一甜,回了句【知道】。剛要放下手機,謝我又傳來一條訊息:
【不早了!快點回家!】
【到了給我發訊息】
季夏喬甜笑一下,回覆着:
【知道了[心心圖案]】
謝我又回了個微笑圖案。看到季夏喬沒再回他,謝我才放下手機。謝我向來不太常拿着手機看,就算給他傳訊息也不會很快回覆。最近謝景笙卻發現,謝我看手機的頻率密了,謝景笙也猜到了甚麼。
見謝我放下手機,謝景笙才進去,輕鬆地問了一句:「你最近在拍拖嗎?」


謝我沒有驚訝,也沒想過要瞞謝景笙,便說了聲「嗯」。謝景笙也沒甚麼,又問:「甚麼時候介紹給我認識?」
謝我看看他皺眉說:「我們剛剛才開始,別嚇跑人家。」
見兒子這麼寶貝女朋友,謝景笙笑一笑:「我不是想嚇她。我只想知道,能讓我兒子這樣緊張的女生是怎樣的。」
謝我默默地想了想,腦海中浮現當日初相見時,那個因為自己忽然醒來,被嚇得往後跳的季夏喬。他知道,那時的季夏喬以為自己是具屍體,季夏喬是謝我見過最笨的女生。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她很笨,卻又笨得很可愛。」
謝景笙先是愣了一下,又微笑一下。他隨意地問了句:「今晚我下廚,想吃甚麼?」
「隨便。」謝我想了一下,又說:「煮些辣的菜吧!我想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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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回手機介面,手機時間顯示:下午六點十四分。季夏喬才想起,季秋怡答應了會在六點前回來的。此時,家裏打電話來催她回家。季夏喬掛了線便打給季秋怡,卻是長響不接。季秋怡從來都不是個無交帶的人,季夏喬開始擔心起來。
喬依見她臉色有變,便問:「怎麼了?發生甚麼事?」
「二妹沒有接我電話,我和她約好六點的。」
喬依想了想,不慌不忙道:「也許是正在路上沒聽見電話響而已,先別擔心!」
季夏喬坐直了身,又打了幾通電話。到了第五次,季秋怡終於接了來電。
「二妹妳在哪裏?剛剛為甚麼不接我電話?」季夏喬緊張萬分地問。
電話裏靜了許久,只有季秋怡沉重的呼吸聲。季夏喬更是焦急:「妳怎麼不出聲?發生了甚麼事?妳現在在哪裏?」


季秋怡的哭泣聲從電話裏傳出,她哭着喘着說:「家姐,于朗要和我分手。他說過永遠都不會放棄跟我在一起的,他說過的、他說過的!」
季夏喬頓時站了起身,她知道這次二妹真的受傷了,而已傷得很重、很重。
季夏喬和喬依在附近找了許久,季夏喬越找越不放心,心裏焦急得很,她怕季秋怡會想不開。
家裏又打來催了幾次,季夏喬只能一次又一次用喬依有事作借口,拖延時間。直到二人找無可找,終於在家樓下的噴水池旁見到季秋怡。季夏喬一下衝上去,直罵她:「妳到底知不知道甚麼是守承諾?答應了六點等就一定要說到做到。妳一聲不響的掛了線,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一直低着頭的季秋怡哭得更厲害,看得喬依也不忍心,拉了拉季夏喬的手低聲道:「別罵了,沒看到她哭得有多淒涼嗎?看得我也心痛。」
季夏喬何嘗不心痛她?就是因為心痛、着緊,季夏喬才會衝口而出罵她。季夏喬也意識到自己有點衝動,便吸了口氣緩緩心情,坐在季秋怡旁邊。她伸手輕撫季秋怡的頭,聲音很柔軟:「忘了他吧!我二妹這麼好,他配不上。」
季秋怡抬了抬面,眼淚源源不絕地流淌下來。她的聲音很沙啞:「我們約定好的,永遠都不說分手。我一直都很努力地抓緊他的手,但為甚麼他卻用力地把我的手推開?為甚麼?」
約定很美,承諾也很美,但要是言出不行,那只會變成謊言。于朗堅持不了約定,他向家裏妥協了。分手之後他會出國留學,那些承諾都不算數了。比起失去于朗,更令季秋怡傷心的是他從來都沒有為了跟自己在一起而努力過。一段感情需要靠雙方努力維繫,沒了任何一方的努力,再不屈不撓的堅持也只會是一廂情願。季秋怡是一廂情願,她一廂情願地相信這世上會有永恆不變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