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之五╱回到原點

  這天我如常地回到學校,一切都跟甚麼都未發生時雷同。校園日常風景,跟朋友暢談天南地北,互相參考功課,或在背後議論老師。這天的我笑得開懷,應答自如,完全看不出之前一天混混沌沌的痕跡。

  但還是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以前的模樣。

  例如說,這天我還是沒有跟你說任何一句話。又例如說,上課的時候,我心不在焉的轉着手中的鉛筆聽課,雖然說是盯着黑板,但其實我的腦海一片空白,甚麼都聽不進耳。

  ——其實我的腦袋空白,並不僅於上課期間。與他人閒聊的對答,亦不過不經腦袋的廢話,教人聽着好笑,亦惹得自己發笑。





  前一天甚麼都想,使得甚麼都想不了;這天倒是思考能力喪失,整天下來思緒停滯。

  這天放學時,你走到我課桌前的那個時候,我也不知該如何反應。

  「喂。」首先說話的是你。

  我坐在椅子上,抬起頭望着你,靜候着你接下來會說的話——反正我完全沒有猜想的能力。可是你完全沒有把話說下去的意思,只是沉默地望着我。

  我能望到你雙瞳漆黑,又像有萬般思緒在其深處流轉,但說到底,我始終看不透你。





  這時,我只感覺有點不寒而慄。於是我不安地換了換坐姿,但你並沒有移開視線,也沒有說話。

  「……找我有甚麼事嗎?」我終究忍受不到這奇異的沉默,主動向你提出疑問。

  「……沒事。抱歉。」你輕輕的搖了搖頭,說罷便轉身離去。我就這樣看着你離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有絲不詳預感。

  我彷彿能聽到腦海之中,有把聲音高呼挽留。

  我不由自主地喊住了你:「等等,我這兒有道題不懂做,你能教我嗎?」





  你停下了腳步,可是並沒有回頭。你只是低垂着頭,一聲不響的——你始終是如此安靜。

  良久,我才聽到你的回應。

  「不能。我現在有事要辦。」

  你的聲音帶着某種決絕的意味。

  就算腦袋無法思考,我也聽得懂你的意思,結局呼之欲出,只差沒有把一切說得太過直白。

  我知道這就是最好的結局,關係形同陌路,再也互不相干,一切回歸原點——這就足夠了,起碼若果有機會的話,我們還有可能聊上一兩句。

  可是,這天的我說話不經大腦,毫無理性或邏輯,竟然說出了某句話,叫住了你。

  甚至是到了畢業典禮後的現在,我還能把這句話一字不差的重現。





  「就稍微幫一幫也可以吧——畢竟我是你的朋友,不是嗎?

  ——我是你的朋友。我只是你的朋友。我只想是你的朋友。

  太過直白的謊言,只為延續這段甚麼都不是的關係。

  橫衝直撞的我,一頭撞上玻璃頂,撞得頭破血流,叫痛連連,卻在這瞬間忘記一切痛的教訓,放棄退出的機會,甚至委曲求全。

  多麼惹人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