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0. 【混沌】
我不接受那些陰聲細氣的好意,但這樣的同時,似乎只會真誠真意地接受那些公然大聲的親切和忠告。我只懂得別人字面的意思,不懂得識穿那些只是為了佔便宜的說話和詭辯,缺乏了理解他人行為背後真正意思的能力。看來我將在這世界上生存競爭當中要用到的最重要的東西遺留了在天國那地方。

一心期待來到學校就可以讀書,怎料到原來在學校必須要做的是一大堆比讀書更為重要的事。例如學生會、班會裏面的種種協商、學校後庭的整理、不明所以的正確的掃地方法、來自朋友的忠告、又或者複雜奇怪的人際關係等等,都是一堆與讀書和追求知識風馬牛不相及的事。

要遵守那些不成文校規,遠超出我的能力範圍。情況是,我要應付的已經不再是我自己想做的事,而是我最不拿手的眼前要做的事,它們猶如海嘯到來一樣淹沒了我,令我措手無策。自初中入學以來,自問已經制止了很多自己的奇行,但來到了這一刻,漸漸地、慢慢地,一些自設的枷鎖自動解鬆。無論我怎樣努力都好,都無法融入這個現實世界。無力。我為這種無力感到憤怒,但無處發洩。

***

如是者有一日,在花道的課外活動中(這個課外活動被視為課堂一部分,計算入學分,不容缺席),我手執插花用的鮮花,突然將牠看成了蔬菜,就放入口咬了。這是我抑制了擲花、擲花針之後的代償行為(我想大概是)。





課外活動顧問老師的有尾先生見狀急忙制止我,大斥:

>>> 「森口同學你唔好咁樣!」

波代就對住我講:

>>> 「癡線㗎!」

爾後,每次我在班房裏說甚麼,波代總會潑冷水地說「扮哂識咁」、「口甜舌滑」,每逢碰面都連續說「見到就頭火爆,見到就頭火爆」,每次都令我想一想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她甚麼,可是她的口頭禪一路如一沒有改善。這一點跟初中時代的那個人很相似。她說我患傷風時嘶──嘶──的呼吸聲是怪聲,要「靜啲啦嘈而家測緊驗㗎」,但我根本沒有辦法做甚麼。對我來說這些一般人不可理喻的行為,先至係「癡線㗎」。





之後波代一如既往,若無其事地做出有如把手插入我的意識裏面攪拌的行為。我視野逐漸模糊,喪失判斷能力,變得無法理解周邊的事物,連甚麼是好甚麼是壞都搞不清楚了。比起無秩序中的秩序,於我而言這種秩序中的無秩序更加之難應付。逃避不到那些故意惹我的小動作,也無法從忠告中維護自我,不知不覺間我就像被餵了被說成是苦口良藥但實情卻為毒藥的東西似的。

唯一的救贖就是班主任是個好人,對我也很友善。可是我太過在意那些忌諱和這間學校獨特的文化,無論師長是多麼的關照我,我都只會低頭默不作聲,顯得就好像是在拒絕那些親切慰問和好意一樣。因為這時候的我誤會了,以為盡量變得冷酷無情才是恰當的對人態度。

1.1.11. 【大腦失控大跳掣】
然後,我失控的一日來了。直接導致我失控的誘因,可能就是一些時常都發生、不足掛齒的人際關係小挫折。那時,受了小小的刺激、情緒混亂的我,直接就突入到探索掃把的正確使用方法模式。然後一路以來都是零零碎碎的訊息,就如缺堤一樣,一口氣湧出入名為意識的RAM入面。一路以來積存的日常生活不如意的挫敗感、努力不果的自我憎厭、對不同刺激和暗箭的恐懼、忠告、校規,所有的一切都混成一團,混沌中激起極大的情緒爆發。這是自小學六年班以後,久違了五年的狀況。

陷入混亂的我,用頭撞了向白色牆。一而再,再而三,無止境地。一心只有想著要撞穿水泥。撞擊速度不斷機械式地加速,幾乎就是活塞運動一樣。但是就像一旦雙角纏上了蔓藤的牡羊那般,愈衝撞,蔓藤就纏得愈緊。無論去到天涯海角,無論如何衝撞都好,始終都必定會撞上一幅名為混亂的牆壁。然後,也許我就會化身成頂替人類贖罪的羔羊吧。





>>> 「森口同學,你冷靜落嚟!」

有人上前喝止。但不幸,一旦爆發就覆水難收,而且只會越演越烈。唉,完完全全打回原形了……到底一直以來的自我訓練,是為了甚麼……

>>> 「冷靜啲!」

我回過神來。天靈蓋痛得像要裂開一樣。我想,好久未試過像這次一樣的大發作(又或者是發作·Magna)[譯註-大發作]。

>>> [譯註-大發作]
>>> 作者在幼年期篇表示了她很喜歡食字。『發作·Magna』原文為『発作‧マグナ』(發音為HosSaMagna),推斷是食了日本大地溝『フォッサ·マグナ』(發音為FosSaMagna)。Magna意指龐大/巨大/偉大,是以『發作·Magna』意即『大·發作』。

***

觸發暴走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系統本身的缺陷再加上千年蟲,又或者是不適當的輸入而導致的結果,總而言之,就好似程式失控了hang機的電腦。一旦如此,系統復原的方法就是,像神經反射行為般撞擊頭角,撞那個頭殼頂上的天靈穴重設掣,令自己回復正常。





就在暴走的期間我想了很多東西。

其他的人到底是怎樣抵禦這種情緒的衝擊波呢?為何他們不會暴走呢?怎樣才能做到無時無刻都保持平穩的呢……

演技這個畫皮,就只差一寸就剝落。所有人都被我的異常舉動嚇得啞不作聲。是出於同情心?定還是好奇心?班中的女同學徐徐地湧過來,卒之班主任也現身,最後是他、或是她制止我的。但聽說此外有一部分男同學則因我而變得不悅。

***

但話說起來,為何會出現跳掣、發脾氣、緘默之類的發作抑或異常行為的呢?極大可能是因為周圍環境過分嘈雜,輸入到腦裏面的資訊泛濫又缺乏秩序,而且還滿佈矛盾,腦神經仍未整理好線路就被新要處理的資訊追上來,因而令到思緒及判斷力糾纏一起的結果。近年課堂秩序混亂在社會上釀成大問題。
很多是先有像以前的我一樣本身就會嘈喧巴閉的人在,然後當其他人嘈喧巴閉時,連鎖反應地會更加嘈喧巴閉。這樣的話,這種就像音響的Howling現象一樣的惡性循環肯定無日無之。所以我期望有這種傾向的孩子(青年、大人亦然)最好不要聚集在一起,盡可能給他們提供少人數的、而且能安靜放鬆的地方。

***

這次之後,我時常毫無預兆地發生以各種形式
暴走。有時候是封鎖外界流入的所有資訊、無聲地默站良久;有時候是無緣無故突然就傻笑;又有時候一邊大叫一邊撼頭埋牆。越來越多人開始注意到我的變化,再也無法掩飾下去了。





那些時候會來幫我的就只有班中的三、四個同學而已。而平時我身邊的糖黐豆波代真橫,則只會離遠用奇異的眼光望住我。所謂的朋友,也只不過是這樣。平時就多番忠告指點做人,一旦陷入危機,就隔那──麼遠的岸觀火。至於成香就企得更遠,自己一個,恰似狙擊手一樣遠距離觀察我,然而她這個行為,彷彿就是我的倒影,越看就越不安。

***

有日體育堂上,一個波颼的一聲來勢洶洶朝成香飛去,她正面一手就接實了。太陽底下她的一把漆黑秀髮如絲綢般泛起耀眼的光,寧捨美麗。我很羨慕她如貓一樣瞬捷的身手,然這般優秀的她,就此毫無預警地摔倒了。

起初我以為她是開玩笑,她總是這樣,肯定是故意扮暈低。真心想笑納那個扮鬼扮馬演得真好,實際上真的笑了幾聲給她看,但她出乎意料之外,無論等幾耐都沒有爬起身。不了,這次應該是當真的。證據就是她完全失去了生命的跡象[譯註-成香]。我為自己的疏忽感到十分羞愧。

>>> [譯註-成香]
>>> 成香可能患有失神性癲癇。可見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91XGcYJrc8

班中有人抱起了她,把她送到保健室。而我,由頭至尾目擊了其他人的病發的過程,不單只我還不慎地笑了出來,難受得只差一點點就會觸發了由我而起的第二宗病發。事實上很多自閉症的人同時都患有癲癇,這事並非與我無緣。

但這次事件之後,得知成香同樣也是隱瞞病情考上普通的高中。從這時開始,我切身感受到體育堂必須要有醫生監督和指導的重要性。





1.1.12. 【圖書館】
失去了容身之所的我,每到小息之時必定直往圖書館,雖已開館但未見人流,在這長毛象高中[譯註-長毛象學校]來說可算出奇。除了課堂時間會變得人蛇混雜之外,其餘時間都是回復寧靜、不需要同人擠迫,只要不理會其他人的竊竊私語,根本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地方。在這裏可以擺脫課室的煩擾得以安息。每當我被噪音弄到意識呈過飽和狀態的時候,就想來圖書館休息、放鬆,令腦電波回復到安靜平和的alpha波狀態。就只有這個地方能夠滿足我這個需要。

>>> [譯註-長毛象學校]
>>> 原文就是這樣寫的。

這時我的邏輯線路已經變得支離破碎,隨便翻開看得懂的地方就開始閱讀。這個行為的功用或者是為了令頭腦安寧,要說就是一種鎮靜劑吧。現在回想,那時與其說是在讀取書中內容(明白每一個單字,但整體的意思就理解不了),倒不如說是在享受閱讀的行為,或者是從字詞的排列組合方式、抑或是從紙張的觸感中我得到了快樂。雖然學校裏沒有個人空間,但能夠在此得到精神上的自由,甚是一大救贖,驅使了我繼續返學的動力。今時今日未能適應學校生活的人或者首先會衝到保健室,然我卻在圖書館,彷彿只為了閱讀而來到這高中。

閱讀之所以不同,是因為翻開隨所都可以開展旅程,然後又可以隨心所欲地暫停,容許我以自己的節奏思考事物,與電視、電台、抑或那些口水多過茶的人不同。書本同人類的對手或者課堂不同,向它吐舌頭:p也不會激怒它,難的部分大可以飛去,有時不在狀態看不下去的時候倒轉本書發呆也可以,不合心水的話更可不睇。至於書的內容,只要我睇得明,你又休管我用甚麼方法,這不正正就是名符其實的自由嗎。

1.1.13. 【短暫的友誼】
一如以往地,我在圖書館的枱上攤開大型畫集,享受一個人的時間。就在這時成香突然衝到我對面的座位,然後將身體壓過枱面向我問:

>>> 「森口同學,你有次咪撼頭埋牆嘅……」





我呆望住她的臉,因為以我所知這是她第一次如活人一般用正常的語氣來談吐。

她又繼續:

>>> 「唔通,你有發展障礙?」

竟然!那時腦裏靈光一閃,然後無意識地,反射動作地向她說:

>>> 「呀……係呀……」

然後她如是說:

>>> 「其實……我都可能係……都未定……」

我一時之間語塞。那時候有關自閉症患者升讀高中的資訊,幾乎聞所未聞[譯註-升高中]。於是我對她說:

>>> [譯註-升高中]
>>> 那個年代的義務教育就只去到中學,高中是要自費,以及考試才能讀得到的東西,對「非一般」的患者來說是很吃力的事情。

>>> 「因為咁,我查咗好多專業書」

然後她說:

>>> 「但係,我情願信書不如無書,行自己嘅路」

隔了一息間,她繼續:

>>> 「過去嘅病就係過去咗,就算今日點查都唔會有個所以然。唔好再停留響以前啦,因為更重要嘅係,往後嘅日子」

由於語出突然,我沒能再追問下去,然後她搭著我膊頭,兩個人一齊行返班房。她的體溫有點冰冷得異常,可能進入了爬蟲類動物的狀態、降低了新陳代謝,我如是想。然後我得知那個嚴肅又完美,正常人典範成香原來也有近人情的這一面,暗裏竊喜。

然而從翌日開始,成香再不是我的朋友了。我不知道點解。那只是短短一日間的友情。無論我怎樣撩她說話都得不到回應,碰上面亦都不會寒喧幾句,又回復到去以前冰冷冷的關係。然而要說有一點不同的話,就是,掃把不再無故消失,她從此不再搶走我手上的掃把。後來重新整理這些事幹,發現成香其實由始至終都沒有從自己的口中透露她到底是甚麼東西。至於她為何會搶走掃把的謎團,就越滾越大。

***

成香,又或者是津原,都是嚴肅的人,故此我一直以來都視她們是真正的朋友。但我直到現時為止,也未能夠克服她們所給予我的痛苦[譯註-同病相鄰] 。

>>> [譯註-同病相鄰]
>>> 不要認為同是發展障礙或者自閉症的人就可以互相理由或者不問緣由就接受對方,大家都是人,大家都是長着刺的刺蝟。

日後,我向兩位寫了封信,我想知道為甚麼她們要對我做出那些不可思議的行為。據她們的回信,津原就連她本人都不太清楚為何總是看我不順眼。而照成香所寫,有些東西不是人類可以控制的,記憶中是類似這樣的意思,讀完之後一頭霧水,思緒大為混亂,只記得又因此而觸發了失控。

插曲 〈時光隧道〉
突然寫信給妳 妳一定很驚訝

因為只想看到妳 溫柔的一面

閱讀妳的回信 心感覺很奇妙

記憶中總是刁難人的妳 十分溫柔

即使如此妳心裏面 一定是因為憎恨我
>>>
又寫了一封信 但時日漸過

為何妳不知道 妳長年的所為帶人苦楚

想知妳為何要這樣做 但已無辦法

只想知道理由 只想知道理由

>>> 作者原創歌曲,原文只有歌詞

1.1.14. 【全校馬拉松大會】
就在深秋的某日,舉行了全校馬拉松大會。

當日的安排是各自到達位於縣界之上河堤的會場集合。我搭東武野田線,往方向,中途落車到這裏。這是我首次踏足此地。除了堆填出來的河堤以外,無論望向哪一個方向都只會見到一望無際的沖積平原。

重臨久違了的大自然[譯註-大自然]零舍醒神。平時只留意到城市的紛擾,只要稍出遠門,原來田園風景就近在眼前,稻田水汪汪,新興住宅地獨處群生,這光景又平凡又神奇。自己的身體不斷投訴很痛很辛苦這樣那樣,同時的鼻邊聞住新鮮空氣、眼邊看住壯麗景色、邊向自己說跑步是件妙事。

>>> [譯註-大自然]
>>> 參照第0章,是自小學以來的大自然了。

參加者當中有些人從一開始就漫不經心地散步,我見著很氣憤,明明我已經拼命地跑,卻不能追上他們行路的速度。行路很容易,但就算是被那些人慢也好,我偏偏要跑起來。我忽發奇想,啊,如果這是競步比賽的話就好了(但即使如此我都只會是包尾)。於是我一邊跑步,一邊開始思考持久力的問題。

無論有幾難受都好,總有住必須越過的難關。無論幾辛苦都好,也有不容抉擇的命運。滿佈限制的時代同社會裏,總有迫不得已要做的事。這一刻,就是跑步,受條件限制之下,測驗自己能耐、知識,然後超越。愈是懦弱,就愈要勝過這個挑戰。

***

規則是,5點打後衝線的人會被視為失格,所以最後拚了命衝刺,成功趕得切在4時50分抵達終點。我幾乎要失去意識。

隨即波代遞茶上前:

>>> 「你明明完全跑唔郁都返到嚟,真係叻女」

完全是甚麼意思……完全是甚麼意思……)

可能是最後一批抵步的關係,杯茶味道淡如水。這些情況就讓口渴勝過味蕾一次都沒有大礙吧,但畢竟始終也是一杯難飲的水。飲盡了那杯蘊藏氯氣味的茶,我仍嚷著水!水!

順帶一提,那時青菜汁的電視廣告尚未賣街,但我好像說了「嘩咁難飲嘅,整多杯嚟先」,就同後來廣告的口號同出一轍。似乎我這種人不受常識的干擾,心裏想到甚麼就會照直說出來,而這時候又衝口而出了,心諗:大鑊,又奶嘢

然後波代真的去了斟多杯茶給我,說:

>>> 「努力咪做到囉!而家你領悟到有啲嘢必須要費盡全力咁去做喇話!嘻嘻」

因為就快死了,想要簡略地說「(對)呀」,說了以後才發覺聽起來十足十足東北方言又或俄文。然後深呼吸的同時,吞下了隱若有血味的口水。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時間就此靜止,停留在衝線後的這一剎那。與其要被別人這樣那樣的批評,我倒是想要自己對自己的鼓勵。現在只想要一個可以療養疲倦的肉體和精神的地方。

然而沒有喘氣的餘地,馬上就要跟打交道。這時最需要的不是那些說不中重點的鼓勵說話,而是獨處空間以及保健室。我明白我必須對波代說謝謝的,但這種時候關懷慰問之類的東西就尤其是令我心煩氣躁。這種想法之所以浮現,與其是因為別人做了甚麼令我不悅的事,倒是可能是因為當時的體力消耗以及脫水所造成的。似乎我本質上並不討厭人類。

心口劇痛,隨即就用手掩著,感受到那裏確切的心臟跳動。

嗯,我正活著。

1.1.15. 【海報】
然後來到了2年班,藝術選修的選項裏面終於有返美術同音樂,然而,「只能三擇其一,不能同時選修兩項」。輾轉反側,思考良久,我揀了美術

入學起計的第2個文化祭的日子將近,就在這個時候,隔離班的學生會成員兼文化祭籌委會幹事的波代來了找我,她如是說:

>>> 「你畫畫咁叻,今次文化祭個海報我想搵你畫」

但下星期之後就是期末測驗,測驗之前的幾日對我來講相當重要。為甚麼?聽堯來很誇張,但我一路以來都是依靠着測驗前夕的幾日的通宵溫習來獲得必須的學術能力。雖則我明白到那些煩雜事是於學校生存來說尤關重要的,但永遠那些東西的時機都來得很差。我想以學業理由推搪,波代卻波代不斷說「我只想拜託你」、「因為你很擅長畫畫」之類的,不斷施加壓力。

我想逃離現場,但她繼續步步進迫,說「如果你能畫出好作品的話,我也會很高興」。但無論如何,不想做的事你怎樣拜託我都不會想去做,因為文化祭的口號實在是一個大騙局。

>>> ──「盡情去追求理想國度」。

顯然,這間學校是否理想國度,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因如此這部車也正開始發動引擎了。你放過我啦──。

但我始終輸給波代的那句「就當是我拜託你啦!」的強烈懇請。最後無奈地接下了工作。我討厭虛偽的幫助,但如果是為了幫助朋友的話也可以吧,我如是想。海報的截止日期,根本就是測驗開始之前的那一日(以前也好似接過類似的工期,是號碼背心噴字用的字模),換言之只得10日時間。

衝口而出「太趕了!」,但她說「 一旦過期就不會採用,所以你最好畫快一點」。如是者我臨急臨忙,排除萬難,著手海報製作。不用問就,連溫習也排除了。

10日後,我到波代的B班班房,親手將完成的海報送過去。殊不知波代眼尾也沒有看一眼成品,就這樣說了:

>>> 「因為唔夠海報所以期限延長多5日呀,你可唔可以同我畫多張呀?」

此刻我才得知有湊夠數這回事。五日後是甚麼日子,正正就是測驗期間的當中。既然都要畫了,不如索性就畫出最高的傑作,免得落選而令到前功盡廢。結果測驗的期間我幾乎沒有溫過書。

我用測驗之間的空餘時間完成了新海報。5日之後,我又去了把海報送過去。然後波代說,期限再度延長:

>>> 「唉湊夠數呀,再畫多張?」

於是我一鼓作氣畫多兩張,交到她面前。然後又再收到了類似的要求。但基於我是連日的通宵趕工,現在急需休息,於是就拒絕了第4次的要求。

然後隔了幾日,波代來找我商量今次文化祭海報的用色設計。

她問:

>>> 「其實我都諗住自己畫一張交上去,我想要雙色印刷但係出到三色嘅效果出嚟,你覺得呢隻綠色得唔得?」

***

第4次的截止日期,再沒有像之前幾次的那樣小修小補地延長。測驗過後不久,就發布了今次文化祭所採用的作品。如果一開始的期限是不定得那麼短我話,我就可以大展所長畫出自己滿意的成品了,真令人婉惜。

幾日之後,我剛巧要到美術室和其準備室打掃地方的時候,見到有一大疊疑似是落選的海報放在那裏。我逐一執起來認真審閱,才發現那堆海報當中,竟然沒有我所畫的那幾張!

我無意中拉開了櫃桶,通宵畫起的眾多海報的其中一張,竟然被人粗劣地摺了四折放了在櫃桶的一角。而其餘的三張仍然是下落不明。

我拿起櫃桶中我那張原稿,去了給負責評審的先生看看,他說他「未曾見過這張東西」,又「不知道」其餘幾張的下落,至於截止期限婁次延長的事,他說「根本沒有可能會將截止期限設在測驗期間的」。

>>> 「之前畫海報告件事……」

我走去同波代抗議。

不料馬上就被波代大聲反斥,聲音響徹班房:

>>> 「你幅畫!冇畀人揀中!所以你而家你走來找我發悔氣係咪!」

我想追問她事情的真相,但,

>>> 「冇畀人揀中就講埋啲咁嘅嘢!咁都得嘅?」

就這樣,最後她迴避了全部的問題。

1.1.16. 【辯論大賽】
然後文化祭的其中一環,就是辯論大賽。

我自覺自己變得已經心力交瘁,只想做的就是將想講的東西全部講完,然後就別這學校而去。那與其說是正正經經的發言,不如說是不吐不快。各個班中各自選出其出賽者。我班有四十七人,就只得我一個有出賽意願,如是者我就成為了2年C班的代表。

不知為甚麼波代也會在參賽者的事前召集之中,或者是因為她在學生會有要職吧,我想,我不以為意,但她就看起來很明顯是不滿意我的參賽似的。

她仿佛是在警告我,問道:

>>> 「你嚟呢度做咩呀?」

這頗符合她一向以來負責監督我的作風,也有令我聯想起初中時候那個先生的恐怖言詞。我鼓起勇氣,挺起胸告訴她我是來參加辯論大賽的。她對此一言不發。

然後過了一排,開始在不同的地方聽到辯論大賽的流言,說甚麼「要未熟習學校生活的1年級生打頭陣實在太可憐了」,又「快將畢業的3年級生應該要壓軸出場以作記念」,於是乎「2年班甚麼都不是所以就讓他們最先開始」,好像是這樣的。

***

大賽當日,編排了給參賽者等候用的凳,尚且不管硬性規定了每人專屬的座位,首先就是這個座位完全沒有預留任何空間,就只是這裏的凳得是排得這麼迫夾到不得了的,如實地反映了學校生活

然後,我右手邊坐的就是隔離B班的波代。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她除了是學生會成員兼文化祭籌委會幹事,同時亦兼任了這次辯論大賽的參賽者。然後我左手邊坐的就是一直都在提及的D班的ESS的久美。如是者我就被波代久美兩個夾住坐。

跟住波代突然就開始隔着我而向久美搭訕,就這樣她們展開了對話,但內容都只是關乎到她們兩人的封閉性話題。名符其實地,我的鼻前面擺著兩個人黑色的頭,兩個人都在侵犯我的領空。如是者即使我不願意,也必得聽到兩人的對話內容,幾乎是強制性的,而且大賽即將開始無處可逃。

波代周不時都會向我做出像這樣莫名其妙的舉動,縱使她是我的朋友。但對我來說她是真正的朋友,所以才會對我這麼嚴苛。故此我由得她這樣做,但她們的對話似乎沒有要完結的意思。周不時又聽到波代說「不好意思有點遠聽不清楚,可以大聲一點嗎?」,然後兩邊就越講越大聲。如果辯論講稿只記在腦海裏,而不是拿在手上的話,那預先構想的文案肯定就已經即場瓦解。我極需要心神合一以及寧靜的空間,終於我忍受不住兩邊耳的噪音,同時間亦因為腦充血,不禁大聲叫:

>>> 「收聲好嘛!」

波代隨即沉默。而久美就驚訝地望住我。然而他們的對話半點也沒有因此而終結。再次燃起火頭的,向來都是波代

結果,這種對話依然持續,直至到辯論大賽正式開始之前。整段期間的我,逼不得已要變身成為透明人。

***

大賽宣佈開始,我十分緊張。不知甚麼事總之我被編排了第2名上台。第1個人的演講完畢後,台下觀眾反應冷淡。

2年A型的代表、最先上台的人完成了他的部份,然後2年C班的我就被叫到了名字。那時我在想模仿大家才是正確的,所以就機械式地複製了上一個人的行為舉止,就是說那個人被叫到名字的時候沒有回應,我亦然。

我默默地登壇,一覽會場,橙黃色射燈高掛,照得台下千二觀眾蒼白。我對住他們鞠躬,然後展開衫袋裏沉默已久的講稿。

***

講話完畢,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譯註-日式辯論]。

>>> [譯註-日式辯論]
>>> 日語沒有一般我們所認識的「辯論」。他們的「辯論」是話者單方面的發言。

為甚麼我已經這樣質問了,觀眾都是沒有反應的?難道這個就是傳說中的三無主義嗎[譯註-三無主義]?縱使我以為自己雄辯滔滔,但可能是因為大賽才剛開始不久,觀眾們還的反應不是太好。咪高峰嗡嗡聲的回響仍然在纏繞住,頭殼裏就像是個小禮堂般反彈回音。

>>> [譯註-三無主義]
>>> 指日本年輕人無魄力、無興趣、無責任。

叫到了D班久美的名。

隨即波代又再隔着我向久美嚷「應人呀!」。

久美精神地嚷:「係!」,然後邁步走向講壇。

直至此刻為止,波代都對我若無其事,十足見不到我的存在。

然後波代離開座位,不知道消失到何方去。

***

參加者的「係!」此起彼落。

大賽以2年班、1年班、而後3年班的形式進行,到愈後的時間,觀眾愈來愈變得熱情,到波代登壇的時候(「學生會成員兼文化祭籌委會幹事暨參賽者因事忙,而被排到名單最後」,事前早已決定好的),全場的人已經興奮尖叫。

最後波代取得亞軍左右,久美也得到另外一個獎,而我得到的是人人有份的參加獎。

***

大賽完結同時,參加者被告知「自備講稿的人要向學生會提交講稿」。我起初見那是個規定所以就範。但想一想除了我之外就僅只幾個人是帶備講稿的,因此只強制要求我們這部分人交出,實在說不上公平,此外一旦交到學生會手上,斷估又會發生甚麼事。如果一早講明必須提交的話,那麼我也樂意去複製多一份給你,況且,我所寫的東西本來就全權歸我,理應如此!所以我馬上奪回了自己的講稿(因為只得一份在手)。

***

換個話題,我畢竟我們曾經同一班,辯論大賽之後我想久美會跟我做朋友。但是某日碰巧在走廊與她碰上面,她卻高傲地瞄了我一眼(她身材十分高挑),突然就:

「唓!」

像不屑一看似的,然後就行開了。

之後在ESS聚會的時候,久美都不再跟我說話了。到底點解,我實在不知道。自問已經盡了力去完成那些學校的義務又或者是其他雜務,想了很久,除了幾次失控以外(但都與她無直接關係),這次我真的是毫無頭緒。

1.1.17. 【放棄……奮起】[譯註-奮起]
>>> [譯註-奮起]
>>> 原文為日文的「蜂起」,有起義之意思。同時在日文裏面「放棄」和「峰起」的發音是相同的。考慮上述的東西,我決定譯成為奮起,以達至押韻。

辯論大賽當日,在我登上壇演講之前所輸入到我兩邊耳的噪音、直至大賽完結之後一段不短的時間,一直都在不斷地煩擾住我的思緒,就是那些無限地反覆迴響的聱音,令我不知道有幾多次的衝動想掩着雙耳。看來她們成功令到我的腦神經線路,名正言順地癡線了。

1979年,距離所謂世界末日1999年剛好剩下20年。聽到其他人的談天說地,說到「人要怎樣才能得到幸福」的話題,突然就像有人在背後推我一把似的,我上前插嘴,大聲地說:

>>> 「人想幸福嘅話,全部死曬佢就得㗎喇!咁樣就唔會再有痛苦嘅根源,然後所有人都會變得幸福!」

我只是將一路以來內心的想法說出口,Y同學聽後卻望住我的臉然後哭了起來。但我毫不理會,繼續講:

>>> 「所以最好快啲打仗!鍾意整幾多個核彈就整幾多個!最好整到人類自取滅亡!」

最後再補多句:

>>> 「人類最好就全部死哂!」

──「就算被人欺凌也會有春天到來的一天」這句說話完全是謊話。事實上欺凌過後會到來的,就只是見不到希望的未來。無論怎樣去竭盡全力為他人設想,最後都只是淪落到被人利用。這樣的世界,根本也沒有活著的意義。這樣的社會,也沒有保存下來的意義──。

***

然後到了我的「性格認真」用盡的那一天,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故意偷懶沒有去做學校的差事。那日我故意將自薦擔任的某某職務丟掉不理。順帶一提那陣時也有出現了胃痛又或是腹痛的狀況,不知道那是心因性的,還是當真下痢而致的,我到現在也不知道。

然後那日放學隨即就被三好老師點名指責:

>>> 「○○幹事同我出嚟」

我企起身,先生再講:

>>> 「你自己自薦話要做,但係又唔做,係乜嘢一回事?」

然後我被罰在班務的時段罰企。

但以前文化祭的時候,久美也試過蹺掉下ESS所擺的攤位,留下我一個人在大得空寥寥的攤位應付所有來賓,當時她也沒有被罰。但今次我名符其實地有生以來第一次蹺掉差事,即刻就被人捉住在所有人的面前被斥責。但講到點解最初要自薦呢?
就是因為可以像現在這一刻挑戰學校,向大家展示我的叛逆,打從一開始我的目的就是為了要丟掉不理。見到老師好像不為意我真正的意圖,還一面認真地說教,搞笑到無法忍受,終於就忍不住高聲地笑了出來:

>>> 「呀哈哈哈哈!咔咔咔咔咔!哇哈哈哈哈!」

當然班主任很憤怒,但我繼續笑。終於先生也似乎察覺到當中的異常了。

這時我才理解到那些一路以來不負責任的人、不誠實的人、不認真的人,原來是因為壓力又或者缺乏了愛所致的。比起所謂「母親的育兒方法不好」抑或是「家庭環境不好」[譯註-育兒方法],毋庸說這些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 [譯註-育兒方法]
>>> 當時大眾普遍認為的校園欺凌成因。怪罪於被欺凌者的家庭出現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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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以來似乎太過認真了,引來了完美的反彈。我就像變成了別種生物,完全不受控制地在反抗。但其實早在初中的時候就已經能夠預見會演變成今日的田地,只是當時的時代不同今日,這時社會還未容許逃學這回事,而當時的我也完全不懂得怎樣才能逃避學校而已。

先生的眼睛睜得圓圓在呆望我,就連同學們都開始察覺到我已經不正常了。在這個年代唯一感到幸運的是,如果再遲多一兩年的話,就會由校方直接取代學生會,全國的學校都會將體罰教育嚴厲管理強加於學生身上[譯註-體罰教育],恐怕那時候免不了要被人打幾巴掌才行。

>>> [譯註-體罰教育]
>>> 日本的體罰教育中外馳名。有些全國著名的寄宿學校的建在深山裏面,強迫學生「鍛練心體智」,學生之,死者眾出。你沒有看錯,是死者眾出。直至今日為至,當其時的遺風也未完全消退,日本每年總有幾個學生死於那些所謂「鍛練心體智」的課外活動。

***

三好先生的洞察力很高的老師。之後也有叫我到教員室,恐怕是要說教,順便關心一下我的狀況。但我一開口,就只顧單方面地說話,內容支離破碎,又在圓凳上轉來轉去,視線飄浮[譯註-轉凳&視線飄浮],在旁人眼中怎樣看都不是正常的樣子,換轉是其他人在做這些東西,早就遭人罵得狗血淋頭了,但三好先生沒有,反而替我擔心,此後他也變得在處處關顧我了。

>>> [譯註-圓凳&視線]
>>> 很典型的自閉症傾向行為。

但在我看來,一路以來自己綑綁住自己的自制心那把枷鎖已經不知被風吹了去哪裏,現在就像回到了幼兒期一樣。一旦已經倒塌了的骨牌,逐漸開始加速。雖然一路以來都是在課堂以外的時間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其實都只是隨手翻開教科書或課外書閱讀),但也不能夠再稱呼那個為本來的我了。

***

事情就發生於向來的那個體育堂,在校庭執石仔的時候。

要做的是將石仔收集到桶內,然後再將桶收集起來。我執執執,執到校庭一端,好奇一問「石頭是拿來做甚麼的?」,得到的答案是「拿來拋棄」的,於是我就從那邊的桶拿出石頭來,拿到甚麼就通通都掉去校庭旁邊的引水道。有人問我在做甚麼,我就答我正在做的事。其實一睇就知,何需要問?

然後有人說「石仔是要收集到這裏」的。我想,與其一個一個拎去桶到,掉過去快得多,於是馬上就付諸實行。那邊已經集齊了不少人和水桶,我將石頭掉了過去,雞飛狗走。在我看來那些人就像地平面上的熱浪在那裏搖曳。

有很多被掉出去的石仔,還未到達目的地就落了在地上面翻滾。顯然我的體力開始下降了。雖說向來的運動精神都是出了問題的,但這時候包括了自制能力和運動能力,我都已經全面地失控了。然而如此,我將這個當成為肌肉訓練,訓練我弱小的肌力,不停地繼續掉。

這時有尾先生大叫:

>>> 「森口同學,唔好再掉喇!」

我回應:

>>> 「咁樣掉過去唔係仲快啲合理啲咩?」

先生伸手來想制止我,但伸過來的手,看着就覺得很可怕,我隨即悲鳴,先生亦放棄了捉住我。可能是再這樣下去會很危險,於是他跟我說「你不用再執了,馬上給我去休息」,我的失控就此暫告一段落,被人帶到去校庭的一角。

這裏棟起了很大的鐵製的釘耙之類的東西,據說之後用它來平整校庭的泥土。看來十分沉重,用這個的話也不用再怕被人突然搶走吧,我想,於是我就拿這件東西轉呀轉,華爾茲與我,釘耙共你,天旋地轉,轉呀轉呀轉呀轉,轉得我個頭暈陀陀。我肯定「低能仔吮吓吮吓奶嘴未戒奶」是來自這樣「轉吓轉吓」的。適當的離心力令人目空一切。那邊有坐上了「掃把」的女巫,這裏也有「放棄」了工作的我,雖然可能違反學校的「法規」,但這樣就是我的「奮起」。說到尾,這才是真正的掃把使用方法[譯註-食字]。

>>> [譯註-食字]
>>> 老實說這一段極之難譯,尤其要如實地譯得出原文的意思,幾乎是不可能任務。『掃把』『放棄』『法規』『奮起』的日文發音全皆相同。「轉呀轉呀」的日文是「咕嚕咕嚕」,同時日文中叫人「低能仔」的潮語也是「咕嚕咕嚕巴」。然後這一段的節奏又令我想起了哈姆太郎。

結果直至課堂完結為止,我仍然繼續轉。

***

這時開始,我的思維能力也逐漸變得亂七八糟了。雖然一直以來都可以見到那個徵兆,或者是自出娘胎之就已經線路設計出了問題、抑或是電線的絕緣漆太薄也未定,但這次我感覺到我的自律神經就像線路過熱似的燒燶了幾條線,確實我周不時都會出現思考短路、噴出火花之類的情況。

要融入到世界,成為其一部分,就要先通過人際關係的試煉。而且只要一日還活在世上,就要繼續演下去,絕不容許演技出現破綻。為此必須無時無刻維持120%的輸出功率。然而事到如今,我已經無力再去恆常地輸出世間所要求的功率,開始跌watt。而我自己也被時不時襲擊我的停電而苦惱不堪。

這時困擾我的除了本身的自閉症之外,還冒現了名為身心極度疲勞的新型魔物。這就是我這種人上正常班級的下場。

***

2年級秋季的學校旅行,聽說目的地又是京都,同初中的時候一樣。來到高中同樣是因公開試的原因,旅行被提前到2年級。高中的一切都是初中的複製品。有了那時候的教訓,我今次選擇了不參加。

然後同學們給我買了手信。雖然心裏面明白到這些是他們的心意,但是一想到是來自京都(不是對那個地方有甚麼討厭之心,而是因為會鮮明地勾起初中那次的體驗)的手信,就無法當那些是自己的東西,因此我將入面的人偶送贈了我媽。

***

這時候開始,班中的真橫不知是哪裏吹來的風,突然變得對我親切。看來是利智對她說了甚麼東西,因此她刮目相看,對我溫柔。但是已經太遲了,我的身心都已經支持不住了。

然後某日我剛好向學校請假,就在家中閱讀圖書室借來的書,突然間強烈的作嘔感覺、刺激的眼痛,還有尖銳的頭痛來襲。只要我一看上了文字,那種感覺又再來了幾次,甚至影響到食慾。母親安慰我說「就當是減下肥」,但我很遺憾變得無法閱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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