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後,吳涯德發現自己的眼圈黑了很多,但比起以前現在的都沒那麼辛苦。段瑞一星期會來一次看看大家的進度,所以這天他又來了。
 
段瑞一來到,就笑道:「你們這班嬰兒,又構思了甚麼垃圾故事呀?」阿幻說:「和上次有一點不同,由阿德介紹吧!」段瑞說:「別說你們的名字,我會記得的,我完全沒有興趣記你們的名字,直接說電影有關的事就行。」吳涯德心想,這麼冷漠的人也有,連員工的名字也懶得記,還要說出來。他說:「我們改了一點上次的故事,話說學校有一班學生成為扒手,專門偷薯片吃的。於是那班扒手就一起去超級市場偷芝士味薯片,從中的困難體現友誼和兄弟情,最後大家吃光薯片一起逃走了。」
 
段瑞說:「那和上次有甚麼分別呢?」吳涯德說:「就是改成學校的背景和芝士味的薯片。」段瑞大聲說:「你們是傻的嗎?我都說不要扒手的故事,就算偷東西也要偷得酷的,明白嗎?」吳涯德說:「那如果用高科技的手法偷的話,會不會有趣一點?」段瑞說:「這你可以試一試。」
 
吳涯德覺得現在機不可失,他說:「其實我還有一個初步的構思,是說一群人在一個密封的監獄內逃走的故事。」怎料段瑞立即打斷他:「不要密室,不要監獄,我們要給人舒服,開揚和正面的感覺。」
 
吳涯德說:「那老實說偷東西的故事也不是正面的。」阿幻在旁邊露出不悅的表情。段瑞說:「我沒有說偷東西是正面,而是要用創新的方法偷東西。我的腦海中也有初步的構思,但也要給機會你們這些年輕人構思一下新的故事,有新的火花呀!」吳涯德心想怎麼會有人可以猜到別人想甚麼?又沒有心靈感應的能力。
 




吳涯德問:「會不會有點提示嗎?有甚麼大方向讓我們參考一下。」段瑞說:「沒有,你們是自由創作的。」吳涯德心想自由創作但又不偷東西又不能監獄,這算甚麼?然後大家又再討論了一會,段瑞吸煙吸得整個會議室都是白矇矇一片後又走了。
 
段瑞走後,阿幻說:「待煙散後我們再進去討論吧!」吳涯德又看多了一套「內鬼人」了,之後他們進房討論,阿幻磨拳擦掌,說:「好吧!就讓我們繼續構思偷薯片的故事吧!」
 
這個月都是過著這樣的日子,一星期七天也是。雖然工時比起以前好像少了一點,但始終是七天工作,鐵打的人也會累的,更何況吳涯德這麼弱不禁風的人!這天回家洗澡後,他照照鏡子,咦?怎麼黑眼圈這麼大的,足足覆蓋半邊臉。他忽然想起以前實習那班同事就是這樣黑眼圈,但他在這裡上班不過三個多星期,竟然這麼快就變成這樣子?這是他自己身體弱,虧,才會這樣吧!那其他同事呢?他想起自己平日都沒怎麼留意其他同事,決定明天去看看。
 
第二天回到公司,吳涯德很認真的在看其他同事的眼睛,大家看到他這樣看自己,心想他是不是傻了。阿幻問:「有甚麼事嗎?」吳涯德說:「沒有。」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心想其他同事都有黑眼圈和小眼袋,但沒有自己這麼嚴重,大家比自己還早上班,還精神,還有動力。難道只因為他住得遠一點而這麼辛苦嗎?看來是的。
 
就在吳涯德思考這些有的沒的時,老闆娘忽然回來了,說:「我們今天拍戲臨時要一個人,快!」阿幻立即說:「不如讓阿德試試?」阿莉說:「好!阿德快來!」於是阿德就跟著她出去,吳涯德問:「那我今天還會回來嗎?」阿莉說:「應該不會,那你拿齊自己的個人物品,快!」吳涯德於是回頭拿回自己的手提電腦。
 




阿莉駕車接吳涯德出郊外,說:「今天本身有一個替身臨時病了來不到,但電影的這個部分有天王『 曾百日』來拍。所以時間不能再調,要臨時找一個替身來幫忙。」
 
吳涯德說:「那這是甚麼類型的作品?」阿莉說:「你是弱智嗎?這陣子在拍的東西你也不知道?」吳涯德說:「我不知道呀!新聞又沒有說,你們也沒有說。」阿莉反白眼,說:「是『愛情像西瓜』呀!之前不是提起過嗎?」吳涯德說:「我知道這是今年公司出的四部電影的其中一,但詳情不知道呀!我們都沒有參與的份兒,我們不是只負責第五部電影嗎?而且在哪裡可以看到相關資料呀?」
 
阿莉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這裡呀!你自己進來看吧!」吳涯德說:「抱歉我沒有心靈感應的能力,不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就問多點和電影有關的事了。這次工作有錢嗎?」阿莉立即黑面說:「整天都是錢錢錢,你們這些年輕人就只顧著錢,現在是我給機會你們呀!如果我不給的話你們也別想入行。」吳涯德說:「我也明…」阿莉說:「閉嘴!看不到我在駕車嗎?」於是吳涯德就沒有說話了。
 
到達郊區後,兩人立刻走進臨時搭建的帳篷見段瑞。段瑞說:「阿德是吧!快去換衫吧!」於是有兩個助理拿來了衣服,是西瓜道具服。吳涯德一看心知不妙,心想大熱天時要扮西瓜?怪不得阿幻立刻把責任推給自己。於是他就在助理幫助下,先脫了自己的外衣,穿了一件白色緊身衣,再穿上西瓜道具服。那是一件有上下半身部件的塑膠衣服,他一套上去,陣陣惡臭撲面。吳涯德臭得臉也皺起來,助理說:「很抱歉,這套道具服沒有洗過,這幾天都是原本的替身穿的。怎料他病了才來不到,希望你多多包涵!」吳涯德說:「不要緊吧!不過如果可以的話先抹一抹。」於是他和助理去廁所用濕水的紙巾抹了一下西瓜服的內邊。幸好白色的緊身衣有一件新的,吳涯德心想。
 
他們正在準備,阿莉則準備駕車走了,吳涯德在帳篷的洞中看到,只見段瑞走出去和她說了幾句,她笑得很甜。然後段瑞用力捏了她的屁股一下,還用力拍了一下。段瑞就轉身走了,阿莉依依不捨的轉頭,看到帳篷中吳涯德在看自己,立即露出惡毒的神情。吳涯德看到她恐怖的目光一下,立刻轉身在助理們弄道具服,邊心想,哦!原來這面油膩膩的肥婆是導演的情婦,怪不得有老闆娘做,而且還可以四處耀武揚威呢!真噁心。雖然可能她年輕的時候很漂亮,但做了這麼多年情婦,甚麼樣的美女也會老,甚麼樣的美女也會殘吧!
 




大家都準備好,坐在一旁等待導演的指示。段瑞忽然出來說:「剛收到電話,曾百日今天有其他工作。要遲六個小時才到。」助導說:「那現在拍哪個鏡頭先?」段瑞說:「現在陽光夠,阿德剛剛換好衫,我們先拍西瓜跑步那段吧!」吳涯德一聽到立刻叫苦連天,夏天中午這麼熱,還要穿著西瓜服跑步。
 
於是大家準備好攝影機和跑道的配置。「西瓜人」準備好了,導演跟他說他在這個鏡頭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跑一百米,然後衝線衝過那條卡通樣式的布帶,上面寫著很多排的「愛情」字樣。
 
然後段導演大叫:「Action!」西瓜人就開始跑,愈跑就愈熱,呼吸很焗促,又沒有大風扇在旁邊。出奇地順利跑完,段導演說:「不錯!現在再跑一次就行了。」吳涯德伸出嘴巴大口呼吸了兩下,就再跑多一次了。「Cut!」段導演說。「不錯不錯,現在拍完了。阿德你去休息一下吧!」
 
吳涯德脫下上半身的西瓜衣,想走進有裝冷氣的帳篷內涼一下。那冷氣是他們刻意用粗大的電線從郊野的發電機駁出來的,反而其他用品都是用電池多,只有風扇是用小型發電機。助導說:「別進去!這裡不是給你涼的。是給曾百日的,你去旁邊的吧!」
 
於是吳涯德走進旁邊的帳篷,裡面只有一把很小型的風扇。吳涯德剛運動完,一進去,空氣變得很焗促,他整個身立刻在出汗,整件白色緊身衣也濕透了。他急不及待脫下西瓜外皮,然後邊抹汗,邊拿桌上的文件夾搧自己。有一個助理剛收拾完進來,看到阿德滿身大汗,他也拿起文件夾搧他,邊笑道:「唉!同人不同命吧!」吳涯德說:「是吧!那為何我們不能去旁邊的帳篷?」助理甲說:「這是因為曾百日對於味道很敏感,那帳篷是當他的化妝間的,如果一會兒他進去嗅到有味道,他會發脾氣的!」
 
吳涯德心知不妙,他嗅了一下自己,說:「那我會和他一起出鏡嗎?」助理甲說:「當然會!不然這麼急找你做甚麼?」吳涯德說:「現在我剛出汗不算太臭,但導演說他四小時後才來,那我又沒得涼冷氣,又繼續出汗,那怎麼辦?」助理甲說:「應該沒事吧!都是來拍一會東西。」吳涯德說:「之前的替身有和曾百日一起出演嗎?」助理甲說:「沒有!曾百日今天才來客串一日的。」吳涯德露出很擔心的樣子,助理甲說:「別那麼擔心吧!沒事的。」他又說:「吃飯了嗎?」吳涯德說:「未呀!」
 
助理甲帶他出去樹底下的膠箱,說:「那你快吃吧!今天有三個餐選擇!」吳涯德說:「有甚麼選呀?」助理甲說:「我忘記了,你自己看吧!」吳涯德打開膠箱一看,裡面只剩下五盒飯,三種選擇就是白飯,白飯和白飯。原來大家都吃過飯了,只剩下多出來的白飯。於是他就拿了其中一盒吃,還邊送蒸餾水邊別吃,飯太乾人人又口渴,不送點水可是吞不下的,吃完後他就在有風扇的帳篷中休息一下。
 
之後吳涯德的戲份不多,還有一個鏡頭需要他穿著西瓜服站在一旁的。傍晚的時候,曾百日終於來了,他的私人司機把跑車駛上山,然後曾百日大搖大擺的從車中走出來,跑車才駛下去。其實這邊是草地車子不能上來的,當然,天王就沒有這些限制。




 
天王一來到,段瑞就走過去說:「來,化妝間準備好了。」他的態度很冷淡,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露出恭敬的樣子,因為他比起曾百日還要早成名十二年。按理說應該天王對他恭敬才對。但大家都沒有這種想法,大家都平起平坐。天王一下車,立刻就走進冷氣帳篷了。段導演就和他說戲份怎麼拍。
 
談了一會就開始拍攝,天王和導演都出來了,攝影師們都流著汗等他們。導演大叫:「阿德!」吳涯德就邊套上西瓜裝邊走出來。吳涯德還未站定,曾百日右腳一伸,一下子踹在他的心口上,就把吳涯德踢跌,他一下子坐在地上,還一臉茫然的。當然沒有人看到他的表情,也沒有人關心他。
 
曾百日說:「是這樣踢嗎?」段瑞說:「是的。」一點也沒有被眼前的景象嚇倒。吳涯德動作很狼狽,一時站不起來,助理甲立即走過來扶起他。褲子上都是泥土,西瓜皮上又多了個腳印。段瑞說:「去抹抹吧!差不多要開鏡了。」
 
曾百日說:「甚麼味道,怎麼這麼臭的?」段瑞怒道:「我那知道?你說我的汗臭嗎?」曾百日說:「我怎麼敢?可能是你的手下吧?」段瑞看到吳涯德的緊身衣濕透了,對助理們說:「看看有沒有另一件緊身衣換換。」
 
吳涯德和兩個助理走進風扇帳篷,吳涯德說:「另一件緊身衣不是說整個星期沒有洗過嗎?」助理甲找了出來,說:「是呀!上面的汗漬都乾透了。」吳涯德說:「現在嗅的話,味道更臭啊!」助理乙說:「但現在你這件濕透了,怎麼說也要換吧!」吳涯德說:「那沒有辦法吧!」大家七手八腳幫他換走濕的緊身衣,換上臭的了。換上後,他自己也覺得自己臭,都不知道避去哪裡,又不能弄濕來抹,因為是絲質,會有印的。他唯有塞一張紙巾在西瓜頭盔內墊住,用來蓋著鼻子。然後他就套上西瓜皮了。
 
這個鏡頭要拍的就是主角因為要哄女朋友而打扮成西瓜,然後被天王扮演的女朋友父親冷落,於是被他踢下道具樓梯。吳涯德走出來,段瑞就點了點頭很滿意。然後他們就走到假樓梯旁。曾天王一走過來就皺眉,覺得很臭,他說:「為甚麼換了的衣服比之前還臭?」吳涯德說:「抱歉!這件幾天沒洗過的。」曾天王說:「我有問你嗎?」吳涯德不說話了。段瑞說:「緊身衣只有兩件,換了就行吧!開戲!」
 
兩人都就位了,導演一叫「Action!」曾天王用力一腳,就把吳涯德伸下樓梯。吳涯德的準備動作不足,滾下的動作不流行利,結果頭下腳上的倒在樓梯上。段瑞看到立即說:「Cut! 阿德你的動作不行,整個身子要平均的滾下去,就像這樣。」他過去用手比了一下他應該滾下的大概位置。助理們過來抹抹他西瓜皮上的塵,又再埋位準備拍攝了。
 




吳涯德這次曲著腿腰,做出準備的姿勢,段瑞說:「喂!阿德,你的姿勢不用這樣,站直點!西瓜人不知道自己被人踢的!」吳涯德站直了。
 
「Action!」曾天王再比之前用力一點再一腳踢在吳涯德的胸口上,他站不穩引又頭上腳下的掉下去,跌得背部有點兒痛,又怎麼做到標準的動作?幸好他穿著的西瓜衣很厚不然就跌傷了。
 
段瑞大叫:「Cut!」他走過來說:「不是這樣,是側面滾下去!再來吧!」助理們扶起西瓜人,抹去他身上的塵,又再來了。
 
吳涯德自言自語:「我又不是專業的,我也想快點拍好呀!」曾天王聽到,說:「你不是平時那個替身嗎?」吳涯德說:「不是呀!我實習編劇來的,今天那替身病了,我臨時來頂替呀!我也不能打的……」曾天理王說:「這樣呀……」
 
「Action!」曾天王的腳也飛過來了,吳涯德心知不妙,看起來和剛才的力度一樣,他心想又掉下去了。怎料這次踢中心口時「啪」的一聲,居然完全沒有衝擊力,電光火石之間,吳涯德想行了!於是他自己轉身掉下來,做出導演所說的側面平均滾下去。段瑞也不禁說了聲:「好!Cut!」
 
西瓜人站起來,走過曾天王身邊,說:「還以為你那一下來真的,果然是天王!」天王左邊嘴角微微上翹了一下,但又立刻變回黑面。
 
段瑞走到曾天王的助理耳邊大叫:「補妝了!」嚇得那助理跳起,於是他們就照做了。
 
之後曾天王沒有再欺負吳涯德,吳涯德想,這因為他嚴格上來說都不是段瑞派的人,大人物之間的大鬥法也不關外人事。而他也沒有興趣,他只想來體驗一下拍電影的樂趣。西瓜人又繼續拍了幾個站在一旁當佈景的戲份。和天王的戲份在晚上十一時就完了,其餘戲份終於在深夜三點時拍完。




 
一拍完的時候,吳涯德立即走進風扇帳篷脫下西瓜衣,緊物身衣都還未脫就累得倒在梳化上呼呼大睡。一睡就睡了兩小時。
 
其他人都繼續懷忙著拍,助理乙剛好走進來喝水,看到吳涯德睡著了,立即搖醒他,說:「阿德,快起來!別讓導演看到你睡著了,他最討厭看到別人在睡覺!」吳涯德說:「抱歉!我立刻起來。」
 
剛好段瑞走進來拿東西,他看到吳涯德還穿著緊身衣坐在梳化上,立刻無名火起,說:「你在睡覺嗎?」吳涯德說:「不!剛拍完先休息一下,這邊還未有車出去。」
 
段瑞說:「你知道曾百日的名字怎麼來的嗎?」吳涯德說:「他用了一百日做過甚麼嗎?」段瑞說:「是一百日不睡覺呀!他為了拍電影是可以一百日不睡覺的,是真真正正的為電影付出!你知道我多久沒睡嗎?」吳涯德說:「二百日?」段瑞說:「是三十年!我由九十年代開始每年出四部電影後,我說就沒有再正正經經的睡在床上!是完完全全的為電影事業付出和貢獻,知道嗎?」
 
吳涯德很驚訝,睜大眼睛說:「哦!」段瑞說:「你說你今天拍了多久?」吳涯德說:「大約十六小時吧!」段瑞說:「十六小時就累成這個樣子?黑眼圈過這麼大?你說你是不是廢物?」吳涯德說:「我只是不習慣,這次是我第一次拍攝。」
 
段瑞說:「你憑甚麼說不習慣?我當年第一次拍電影做助導,已經三日三夜不睡覺。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真是廢,真是『唔捱得』!」吳涯德其實還很累,他聽不清楚他的說話,還以為他叫自己:「甚麼?」段瑞說:「你們這種人我一點也看不順眼,再這樣下去一定炒你魷魚的!」吳涯德低頭說:「哦!」段瑞說:「你等多會等車出去吧!你看看夠不夠時間回家洗澡,今天讓你下午才上班吧!」吳涯德說:「好的。」之後他們出去繼續拍攝了。
 
因為這邊是郊區,即使其他車深夜四時開始有這邊也沒有,在五時半時有做臨記的同事駕車出去,吳涯德才跟車一起出區,再乘火車回家。在火車中,淩晨的時候很容易找到位置,他坐下又睡得昏死了,結果坐過了兩個站才醒來,又要再乘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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