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he單元日記]《四個八公的故事》: (3) 25-6-2014　星期三　。伍志穎－老鼠。

　　東涌，「lee'east新餐廳」，非常俗氣的名字。
 
　　這是一間講求中菜與其他菜式融合文化的餐廳，也是我工作的地方。當然，我認為所謂融合是廢話來的。至少這間餐廳要求的融合是廢話。廚房大佬曾要求將咕嚕肉的酸甜醬淋在日式的捲蛋上，又曾要求將泰式的生菜肉碎包的肉碎改為日式的魚生碎。這一切的融合都只因為我們老闆喜歡吃日本料理。難為老闆一邊試食一邊舉手比讚。
 
　　我曾經在廚房大佬提出將韓式的石頭鍋飯改用椰子裝飯的時候問：「咁同泰式嘅椰汁焗飯有咩分別？」大佬先是一呆，然後破口大罵：「我屌你老母，你唔撚識野就咪撚出聲，中國廚藝訓練學院畢業就好撚威呀？你喺到學師咋細路！」然後我就不敢出聲了，畢竟我也只是打份工。
 
　　心中還是忍不住糾正，是中華廚藝學院……去中國廚藝訓練學院的是周星馳…
 
　　今日一落場，為了避開廚房大佬的連番炮轟，我一般都不會留在餐廳範圍內休息，我寧願走到餐廳附近海邊。
　　偽文青？非也，只是海風吹著睡覺很舒服。




　　當我漸漸在石椅上進入睡眠狀態時，衣袋中的手機震了幾震。順帶一提，我不喜歡將手機放褲袋，因為我比較敏感，哈哈！
　　我拿起電話一看，原來是杜小峰。
 
　　「點呀，陳茂波？」
　　「邊叉個陳茂波呀。我打嚟係有認真野講架。」
　　「想講咩？林伯？上次你呃佢話有A&F model，林伯真係好嬲呀，下次請食飯你走唔甩啦。」
　　「你收皮啦，我前日先同佢講完電話，係Toby呀。」
　　「Toby？佢無搵過我喎。」
　　「咪係囉！平時星期一食lunch佢都一定會打俾我講前一晚睇running man，金鐘國點點點，金鐘國好型仔點點點…」
　　「金鐘國成個魯芬咁都型？」




　　「屌你，認真啦，佢到今日都無打過俾我呀，即係佢成個禮拜都唔見左人喇！」
 
　　我開始追塑Toby消失前最後一句話……
　　應該是我們在「Aloha」他說的一句：「都唔明你地…A&F Model有乜咁好睇？」
　　噢……我大概知道了。
 
　　晚上十二點。因為餐廳只經營到十一點，本來廚房的人都要進行清潔到大約兩三點才算正式下班，不過我一個人以極快的節奏，用一小時將廚房大部份基本的用具都清潔好，餘下油槽、爐頭等大型的器材就交給他們。廚房大佬知道我有急事也準我先離開。只是臨走前隱約聽到同事說：「老鼠呢啲咪醒囉，搞掂哂啲易做嘅，留返啲麻煩嘅俾我地。」對此我一笑置之，因為我相信就算情況倒轉，他們還是會說：「老鼠呢啲咪醒囉，搞掂少少難嘅，留返一大堆易做嘅俾我地。」
 
　　Toby在機場做地勤，礙於杜小峰是一個大路痴，雖然他家樓下有巴士直達機場，我還是叫他坐地鐵來東涌先會合。
 




　　前往機場的巴士路上，杜小峰非常擔心Toby，這也難怪，平常他們兩個最好感情，從明星八卦到國家大事（不是真的國家大事，是同志界的國家大事……其實說穿了大部份也是八卦）。
 
　　「畢業之後搵野做未？」我嘗試拉開話題，一直討論Toby令我頭痛。
　　「未呀…想搵架！但係…未呀。」
　　「呢啲野唔係讀緊書就諗定架咩？」
　　「唉呀，你都知我…我係好想做設計嘅，但係……成日俾人話我發夢囉。咁其實我只係無自信啫！」
　　「唔好話你懶？」
　　「連你都咁講！你地知唔知打擊追夢嘅人死左落到地獄會無覺好訓架！」
　　「低B。」
　　沉靜半晌後我再說：「你唔同我地呀，林伯仲同緊屋企人住，Toby本身係有錢仔，我就同阿哥一齊住老豆留俾我地間村屋…你呢？你而家自己同朋友租屋住，唔通租一世呀？無錢你租個床位都無得租呀。」
　　「得啦，咪咁長氣。」杜小峰開始不耐煩了。
　　「我無誇張架，就係因為我地係基嘅，先要而家就做好人生打算，如果唔係第時七老八十你就知！」
　　杜小峰垂下頭，發出兩聲虛假的打鼻鼾聲。
 
　　杜小峰在追夢嗎？




　　曾幾何時我也有夢，有看過漫畫中華一番嗎？我當然知道漫畫中「特級廚師」的頭銜是虛構的，不過我卻深深認同劉昴星的信念－－「料理是為人們帶來幸福的。」
很幼稚嗎？
 
　　但當我在中華廚藝學院畢業後，來到「lee'east新餐廳」我就知道，那不過是漫畫中夢幻的世界罷了。

　　我們沒有通知Toby，不過我們都知道逢星期三半夜他都必定在崗位上，因為每到星期四清晨他都必定用whatsapp轟炸我們。
　　明天應該也有吧？
 
　　我們來到國泰辦理登機的專櫃。果不其然，一個憔悴的Toby落寞地坐在那邊，像鬼一樣的他似乎令到那些乘客都不敢找他來辦理。我們離遠跟他揮手，他還假裝看不見，於是我們跳起來揮手，他才嘆了口氣，打電話給我們說：「咪跳啦，杜小峰跳到成個女人咁好核突呀，等我一陣啦，我仲有半個鍾break。」

　　我們坐在Starbucks附近的沙發，向自喝著自己的咖啡，一言不發。
　　「係喇係喇，我失戀喇。」Toby首先打破沉默。
　　「點解你唔講呀！幾時嘅事？點解分手？佢有第個呀？靚唔靚仔架？同佢…」
　　「Shut the fuck up！」Toby霸氣一句，杜小峰立即靜下來。「係上星期六，朝早…」
　　「下！？同我地食野之前定之後呀？」




　　我瞪了杜小峰一眼。
　　「之前…和平分開，我同佢都無第二個，原因係…無呀，無原因，雙方都無左感覺掛。」
 
　　如果聽到這個原因的人是林伯，他一定會接受不了。但我和杜小峰都只是默默點頭。
 
　　我依稀記得，Toby和這個A&F Model拍拖大約兩個月，我會記得是因為那一晚是黑色暴雨警告，甚至落冰雹打穿又一城的玻璃天窗。那一晚我們三個都在互相報平安，只有Toby，在whatsapp說了一句：「本少爺今日拍拖喇！」哈，果然是Toby，愛得高調，散得低調。
 
　　其實以Toby一八零的身高，清秀的面孔，瘦削的身材，出位的服裝，他絕對有權愛得高調，又散得高調。就是那種明明兩三個月換一次男朋友，然後每次高調地在facebook放一張合照說這次會好好珍惜，然後分手時又高調地放張風景照或是自拍哭照說要盡快回復狀態，最奇怪的是總會有數百人回覆他們說：「要加油喔。」、「看到你這樣我很心痛。」
 
　　心痛個屁，你分手關我屁事。
　　Toby不一樣，他是那種分手時連上facebook的心情也沒有的人。不然我們也不會特地趕來機場了。
 
　　眼前的Toby沒有哭，雖然面容憔悴，但還是勉強掛上一個笑容。
 
　　「我無所謂，分手啫，好小事。真係好小事…」




 
　　我和杜小峰知道這個絕對是謊言，從他剛剛像鬼一樣地工作就知道了。
　　「A&F Model啫，我有個同學都係，要唔要介紹你識？」
　　「你嗰位旺角設計師就算啦。」
 
　　突然，我不知道哪來的神推理，腦中突然閃過兩日前杜小峰邀請我們去他的畢業展…如果當日Toby已經分手…那麼為什麼今天會比那日憔悴得多了？
 
　　「我唔係介意分手……而係我再上一個EX前晚打俾我，佢話……佢驗到有AIDS。」
 
　　…………
　　…………
 
　　終於，一八零的Toby也禁不住穿著國泰制服在機場中大哭起來，這時候做兄弟的不用多說，也不管旁人奇怪的目光，用力擁抱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