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他在全個客廳四處翻找,我坐在沙發上嘗試平復心情。可是我發現自己越是深呼吸,心裏的失落越是難以壓抑。

我以前不覺得記憶有這麼重要。不就單純的把發生過的事記住而已嗎?直到知道阿揚的這個病,才明白原來記憶也是可以丟失的。而失去了的東西,往往才是最珍貴的。

因為已經失去過一次,所以更加學懂珍惜。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當日阿揚說的話猶在耳邊。
「沒關係吧。記憶的話,我們可以重新存一些就好了。」


因為想要重新存,所以才弄一半日記,把所有相處的時光全部紀錄下來,用文字,用相片,用圖畫。可是即使已經把記憶實體化,珍而重之地保存,時時翻閱,時時回憶,這些記憶卻依然如脆弱的玻璃一般易碎。





眼框有點濕濕的。我居然哭了。

那些珍貴的回憶,一旦丟了就再也無法恢復了。

我不想失去,我不想遺忘⋯⋯

「找不到喔!女小姐。」阿揚把所有角路都看過一遍,然後又井井有條地將所有動過的東西恢復原狀:「怎麼了?你在哭嗎?」

先不說「女小姐」是個什麼鬼,過了這麼久,他總算看見我流淚。





他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忐忑地來到我面前領罰:「那本日記很貴重的嗎?我賠一本給你好不好?」

他誠懇地說着這種讓人火大的話,我聽着就更加心痛。

「這不是錢的問題,笨蛋!那是我們兩人的回憶啊!」我哭著說。

他感覺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閉着嘴低下頭。

「不過你是不會明白的。你把一切都忘記了,我們的回憶對你而言只是陌生人的故事。」我不想再對着這個陌生的蘇子揚。我舉起手臂拭乾眼淚,沮喪地站起來,打算回房間自己一個好好冷靜一下。





一隻堅定有力的手抓住我的手臂。蘇子揚拉着我的手,對我說:「我是不太懂啦。不過那些也是我的記憶吧?我必須找回我失去的那一部分才行。」

他拉着我又重新在沙發上坐下,認真地問我:「女小姐,你上一次最後看見日記是什麼時候?」

「我想應該是昨天早上。你昨晚又吃了一次番茄醬,昨天星期五你要上班,所以你說你想帶回公司看。不過晚上我太累,很早就睡了,也不知你什麼時候回來,有沒有把日記放回去。還有,我姓謝,不姓女。」

「我這樣失憶也能夠上班啊?」阿揚對自己的能力感到吃驚。

「你雖然忘記自己是誰,公司在哪,自己是幹什麼的,但是你手機紀錄了上班路線,可以導航;你的員工證就在你錢包裏,搭車拍八達通就會見到;你公司檯面的電腦也已經設定好什麼時候要提醒你做什麼。你一向都是這樣的一個井井有條的人。」我向眼前的阿揚解釋他平常為了自己正常生活所下的功夫。

有這個病他也不想,但是我們兩人一直一起努力讓阿揚過上正常的生活。除了我們倆的回憶之外,阿揚其他的生活環境我們也一直小心安排着,讓他即使有些事情忘記了,也能夠正常生活。

「這樣的話,只要循着我昨天活動的路線尋找,應該就能找到蛛絲馬跡,推理出日記到底到哪裡去了。」阿揚張開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放在臉上,擺出一個湯川學的樣子:「真相永遠只有一個。」





「請你不要把神探伽利略和名偵探柯南搞混,全個世界的推理小說迷會對你恨之入骨的。」我淡淡地說:「所以,你昨天去哪裡了?」

「我怎麼會記得?」

剛才還那麼神氣,一問到重點馬上就聳了。真是個笨蛋。

我拿出手機,找到了阿揚的定位紀錄。為了避免他失憶的情況下迷路,我們的手機被設定成互相分享位置。雖然說不會無時無刻有位置紀錄,畢竟出門在外,難免有訊號不好的時候;我也對他一些行蹤,譬如去廁所之類的沒有興趣;但是要組織出他的一天經歷,還是綽綽有餘。

「你從家出發,回到中環的公司工作一整天,連午餐時間也沒有離開。然後下班去了大會堂圖書館一趟,最後是跟朋友在旺角吃了個晚餐。」我結合所有定位紀錄,初步推斷出昨天阿揚的移動路線。

「做得好,華生痛痛痛痛痛痛!!!!!!」阿揚又裝酷,可惜帥不過三秒。

「明明是我幹的活,為什麼是你在那邊神氣?」我一把捉住他耳朵擰起來。抱歉,實在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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