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3
 
在小木屋之間繞了幾圈,還是沒看見妹妹。
想,她說要調查,難道又去了看母親的屍首?於是,我便向復活洞方向走去。
 
走到涅槃潭時,天色已經大亮,大概八、九點的樣子。
遠遠已可聽到瀑布發出的嘩啦水聲。
白天的涅槃潭景色的確優美,晨光照在四散的水花上,宛如傳說中的楊枝甘露。
我遙遙張望,尋找妹妹的身影。
果然沒多久,我就看到一抹白衣少女的身影在潭邊石上出現。




 
「阿妹,原來你真係係度!」
我喜不自勝地跑過去。
妹妹似乎沒聽見我的叫聲,只是繼續她的動作。
只見她手上拿著一個古老得只能在日本廟宇中找到的木勺,一勺一勺地掬起潭水,再一勺一勺地淋在自己身上。
 
佢係度做緊咩嘢?沖涼?但明明著住衫架喎……
我不由得放慢腳步,細意觀察她的動作。
出乎意料之外,她的舉動竟非常嚴謹而且優雅。
她坐在潭邊石上,小腿浸在水裡,伸出手臂掬水,把水澆到自己胸前……全程一直保持坐姿筆直,簡直就像在進行什麼嚴肅的宗教儀式。




佢搞咩呀?唔通出嚟一陣佢就撞咗邪?
 
我沉默地走到她的身後,看她重覆以上動作三分鐘還不肯停下,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她︰
「阿妹……你晨早流流係度做咩呀?」
妹妹纖細的身體明顯一震,手中木勺也噗通地掉進潭裡。
她急忙把木勺拿回來,才終於轉過頭來,用紅眼珠看著我——
沉默。
沉默。
還是沉默。
 




阿妹佢搞咩嘢唔出聲?係咪D神秘儀式搞得多,搞到傻咗?
我跟她對望了好久,才終於發現端倪,忍不住用手指指著她大叫︰
「阿、阿葵——!?」
她微微向我點頭︰
「……阿迅哥,早。」
我屌!我居然認錯咗自己個妹呀!真係瘀爆!
……咪住。我頭先只係叫咗句阿妹,而巽葵係我表妹……
我估,佢應該唔知我認錯人嘅!仲有得兜!
 
由於不好意思馬上轉頭走,我便跟巽葵閒聊起來。
「呀……表妹你……咁早嘅?」
點頭。
她的頭剛開始動,我的心中就出現了F音。
等她頭向下垂了30度,整個FUCK字已經在我腦中爆炸開來——
FUCK!FUCK!FUCK!我唔記得咗呢條友唔識講嘢嘅添!




屌!我真係唔撚識同佢溝通呀!換番個親生妹俾我呀唔該!
 
不滿歸不滿,我還是試圖以假笑掩飾內心世界,強裝親切地問︰
「係呢,你係度……沖澡?」
搖頭。
然後出乎我意料之外地,她竟然開了金口︰
「……淨身。」
「吓?淨身?」
我忍不住把視線移低,望了望她胸前,再看看她兩腿之間。
 
利益申報,我真係唔係想昅嘢。佢著住整齊衫裙,雖然淋濕咗,又雖然係白色,但唔夠透,根本咩都昅唔到。
我只係想確定眼前呢一位到底係男係女。
佢條裙濕咗黏咗落對大脾度,憑中間凹陷嘅情況睇嚟……
 
「你應該係女仔嚟架……呵?」




「哎?」
「我嘅意思係……既然你係女仔,又點解要學D太監咁淨身?」
她呆了差不多有十秒,然後就像突然被點中笑穴那樣大笑起來,笑得整個身體伏在石頭上。
我猜不到自己一個爛GAG竟得到如此好評,看她笑得那麼開心,竟也似乎是被傳染似地,望著她傻笑起來。
 
兩個人就這樣對著笑了整整一分鐘,彼此都笑得面紅耳赤。
結果剛剛制止住笑意,但看到對方那憋得極其辛苦的扭曲臉容之後,又因為對方的滑稽而爆笑起來。
最後,只為了一個無聊爛GAG,我們足足笑了五分鐘有餘。
所以你話,鄉下妹幾咁簡單幾咁易氹呢……
 
「……哈哈哈……哎……笑到……肚痛添……」
經過一輪大笑之後,巽葵笑容滿臉地跟我四目交投。
我還是第一次正面接觸到她的眼神,只覺得她的眼睛漂亮得出奇,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而紅粉菲菲的臉色更為她過於美麗的臉容增添了幾分人味,顯然比平常可愛得多。
 




於是,這次輪到我不得不移開視線,望著傾漂而下的白色水柱說︰
「其實……你笑下,咪幾好囉!係呢,咁其實,你係度做咩?」
巽葵嬌羞地一笑︰
「……我真係……係度淨身,呵呵……我嘅意思係,潔淨身體……同心靈……」
 
「淋水就可以潔淨心靈?」
「……因為……呢度……係,涅槃潭……」
唔講由自可,一講,我又諗起妹妹講嘅傳說入面,果條一隻眼吊吊FING大腸浮起纏住腰嘅浮屍……
我捂住嘴抑制胃的反酸︰
「我有D唔明白……涅槃潭咪即係死人潭?點解講到好似有神奇力量咁?」
「……涅槃……係我地村……有重生嘅意思……得道成佛,往西方極樂,是重生……」
她頓了頓︰
「……離開呢個皮囊……再入輪迴……雖然痛苦……亦都係重生……」
 
「咁你而家……為咗重生而淨身?」




點頭。
「係咪一種咩嘢儀式?」
「……我……成年……」
她低著頭,臉也紅了起來。
「成年?你幾歲呀?」
「…………十六……下月初五……」
她的臉越來越紅,彷彿在說自己的胸圍數字般扭抳不安。
她的神態令我忽發奇想。
 
嚟到呢度之後,我已經覺得所有阿媽級人士都好鬼後生,加埋巽葵嘅說話,我忍唔住問︰
「唔通你地……成咗年就要結婚然後即刻生仔?」
巽葵的紅眼睛裡閃過一絲猶豫,然後沉默地點了點頭。
「係唔係……盲婚啞嫁果D……?」
她猶豫著,似乎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我只有接著問︰
「你甘心咩?」
 
她抿著嘴良久,才緩緩地說︰
「……好羨慕榣姨……可以去北京……讀大學……天等房……最重要……傳宗接代……」
「你地個天等房,好似好多限制咁嘅?」
她點頭︰
「……恐懼……」
「恐懼?咩呀?」
 
她低頭良久,直到我以為她避而不答這問題時,她才幽幽的說︰
「……我地呢一族……好多恐懼……所以……天等房必須……守戒……」
「你講嘅守戒,係指一定要早結婚早生仔?」
「……其中之一……」
她那無助的柔弱眼神,令我不由得心生同情。
有一瞬間,我很想問她有沒有想過逃走,逃出這條村的控制。
不過下一秒,我就想起昨晚妹妹的話——
『逃走的話,會像艾姐那樣……』
 
果個艾姐到底發生咗咩事,我唔知。
不過,聽阿妹嘅語氣,總唔會有咩好下場。
對於呢種以迷信同傳統為榮嘅鄉下,人不過係一隻隻無選擇無自由嘅傀儡。
我,根本無辦法幫到佢。佢,亦都無諗過可以點樣幫自己。
呢個問題,我越深究,只會越感到自己嘅無力。
 
我深深吐出心中的鬱結,轉移話題︰
「係呢,我嚟搵我個妹架,有無見過佢?」
巽葵想一想,搖搖頭。
「哦……咁,我去搵下佢先!拜拜!」
我中止了對話,準備往復活洞走去,巽葵卻不知為何站起來披上氈子,一言不發地陪我走。
咁都好。講真,我自己一個人入番果個洞,真係有D怯……
 
我跟巽葵一起沿著昨晚走過的路,攀上石頭,往瀑布右邊那幽暗的陰影處走去。
巽葵的動作明顯沒有妹妹靈敏,甚至可以說有點遲鈍,看來,即使是山村裡長大的小孩,也不一定都是野孩子。
我幾次看她搖擺不定的樣子,石上又滑,便拉住她的手。
手指剛碰上的剎那,她明顯縮了縮,然後神色緊張地望了我一眼。
 
「呢度唔好行,你拖住我,會安全D。」
她點點頭,然後小手悄悄地,握上我的手。
手如其人,柔軟得仿若無骨。
我握緊她的手,把重心放在雙腿上,小心奕奕地踏著石頭而上。
復活洞那詭異的入口,轉眼已在面前。
 
嘩啦——
瀑布的水聲很大,時刻震撼著我們的耳膜。然而在這聲音中,我卻還是聽見了。
聽見了,彷彿唸經一樣的女聲,不斷從洞裡傳出︰
「……%#$#^@&……^%$%#$&……」
日光日白,總唔會有鬼卦?
我跟巽葵對望一眼,確定自己沒有幻聽之後,便在洞口停下了腳步。
 
人的大腦結構很奇妙,只要習慣了雜音的頻率之後,便能自動把耳中的雜音排除掉,清晰聽到目標內容。
所以站了一會之後,那唸經的女聲慢慢在我腦中組成了可理解的句子︰
「大阿姐,請你千祈唔好復活……而家佛滅鄉交俾我接管,一切都好好哦。所以你唔好復活……安心咁去入輪迴,重新做人,忘記呢度嘅一切……大阿姐,唔好留戀,唔好復活……」
這些話,越聽越詭異。
我心裡的疑問同時不斷翻騰著——
講緊嘢嘅人係桃姨?或者細姨?佢叫母親唔好復活?咁即係叫母親去死?
呢個人,莫非就係殺母親嘅兇手?或者係將母親砍首嘅兇手?
 
我只顧著想事情,完全沒有留意四周的動靜。
結果,當巽葵突然慌張地把手抽開的時候,我才注意到,洞裡那人正走出洞來。
我們沒有時間可以走避,三人一照面,都是一愕。
那人看看我又看看巽葵,彷彿在質疑我們為何會在一起。
巽葵低著頭,不敢直迎那人的視線。
而我,則在百般猜度那人剛才在洞裡的自言自語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人,卻不是桃姨是誰?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桃姨,她的桃花腰裡泛起笑意,親切地說︰
「哎呀,阿迅,點解你會嚟呢度哦?阿葵帶你嚟玩?」
我怕她責罵巽葵,連忙補鑊︰
「唔係!我聽阿茹講話母親停屍係呢度,我想嚟睇下。嚟到附近就遇到阿葵,佢可能怕我唔識路,所以先跟住我啫……」
「哦,原來係咁。阿迅,你想見大阿姐?」
老老實實,我梗係多一眼都唔想睇啦!我只係想知阿妹係唔係度啫!
然而就在我猶豫該怎麼說的瞬間,桃姨已經說︰
「無咩好擔心哦。嚟,我帶你去上香俾大阿姐!」
 
桃姨說完,便轉身走回洞裡。
巽葵怯怯地望了我一眼,就匆匆跑到桃姨身邊。
我雖然有點怕再看到母親屍首的慘狀,卻只能跟著進去。
 
復活洞裡的陳設佈置跟昨天一模一樣,長桌上油燈仍在發出搖晃的光芒。
然而,我卻吃了一驚——
棺材的蓋,已經被重新蓋上了!
而且,還留下了一條細細的縫,看上去就跟昨晚我和妹妹推跌棺材蓋之前一模一樣!
 
係邊個做嘅?唔通係桃姨?
但係,無論係邊個蓋上,佢蓋嘅時候,一定會見到母親屍首嘅慘狀……
果個人,點解仲可以若無其事咁將個棺材蓋回復原狀?
除非……係個兇手自己嚟蓋番佢嘅?
 
桃姨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從木桌抽屜中拿出幾枝泥黃色的土香︰
「大阿姐,佢係你個仔阿迅,已經咁大個仔喇。嚟,阿迅。上香俾你媽媽哦。」
我接過土香,在油燈裡點了火,向著棺材拜了幾拜。
儀式完了,桃姨本說不要打擾大阿姐的清靜叫我們離去,我卻停住腳步,站在母親棺材的旁邊問︰
「桃姨……我母親,到底係點死架?佢係我養母嘅同學,計落今年都係得38歲……到底佢有咩病?」
 
桃姨的桃花眼裡閃過一絲猶豫,轉瞬變成淡然的微笑︰
「唉,阿迅,我地呢D鄉下地方,又點同你住嘅大城市?38歲,係我地佛滅鄉,雖然係後生咗少少,但真係唔算早歿。而家瑚阿婆先60歲,但已經係全個佛滅鄉入面最高壽嘅人哦。」
 
我回想了一下,的確在佛滅鄉裡,再沒見過比瑚阿婆更老的老人。
這讓我想起以前看的中國鄉土介紹節目,有提到所謂「短命村」。
每片山區裡,總有幾條所謂「短命村」。在那些村子裡,所有村民都特別短命,大多活不過40歲。
因為大家都那麼短命,所以村民都習以為常,認為是血統或者祖先受到什麼詛咒,於是只能無奈接受。
但是那節目說,其實事實根本不是如此。
原來,因為這些偏僻小村落多數沒有自來水供應,村民一直飲用山水、井水,假如水裡有微量毒素,村民自然會慢性中毒……
佛滅鄉的情況,會不會也是這樣?
 
看我不接口,桃姨又接著說︰
「人有時好多暗病,我地呢度又無醫院,根本查唔出……無辦法,人生就係咁,
只能夠樂天知命,自己睇開D哦。」
我望著桃姨的臉,只覺得她的表情真誠無比。
她係度講緊真話?定係只係一個不可多得嘅影后?
我睇唔出。
我只知道,就算母親嘅死真係無可疑,佢條屍無啦啦俾人砍咗個頭,都一定大有古怪。
 
我低頭盯著那口棺材,很有衝動把棺材蓋推開問清楚桃姨這是什麼回事。
然而,看著那條細縫裡的幽暗,恐怖感馬上灌滿我的脊髓。
再加上桃姨始終是個可疑人物,我實在很擔心打草驚蛇。
 
桃姨留意到我的目光,竟安慰我說︰
「阿迅,要節哀順變哦。大阿姐知道你返嚟送佢最後一程,佢一定好開心。」
我乘著這時機,連忙問︰
「桃姨,有樣嘢,我一直都好想知,但又唔敢問……」
她微微一笑︰
「係?你講俾桃姐聽下哦?」
 
我刻意出現出猶豫和閃縮的樣子,吞吞吐吐地開口︰
「桃姨,我……我真係好想知……其實我……嘅親生父親……」
說到這裡,一直站在旁邊低著頭的巽葵突然全身一震,彷彿我剛才說的話犯了滔天大罪。
她的表情令我暗暗心驚。
仆街!
唔會咁樣問一問就犯咗鄉規卦?
死喇!我真係唔撚想同村口果條屍做兄弟哩……
 
我鐵青著臉,只恨話已出口無法收回。
沒想著,桃姨卻沒有生氣,只是以長輩的語氣勸我︰
「哦……原來係呢件事……阿迅,過去嘅事,又何必再提呢?總之,你知道邊個係你母親,咁就夠了哦。」
她的神情不光真誠,美麗的桃花眼裡還流露著深深的無奈。
睇嚟,佢一定知道一D嘢。
只係,佢真係唔想再講。
又或者,唔想俾我知。
 
看她這樣子,我知道不能再問,便隨便答應了一聲。
桃姨說不宜打擾母親的清靜,便帶著我和巽葵離開了復活洞。
然後,桃姨說要跟阿葵回天等房了,讓我跟著她們。
但我想找妹妹一起回去,便婉拒了。
 
桃姨母女走後,我一個人坐在涅槃潭邊的石頭上,陷入深思。
我越來越疑惑,父親到底是什麼人?母親又是什麼人?
父親的事,明顯桃姨知道點什麼,但她不肯說。
而母親……
不同人對母親的評價,似乎有很大差別。
 
我來之前,香港的阿媽跟我說,母親巽梅是個神秘美女,終日不說話。
而且,還對喜歡她的男生說︰
「不要愛上我,你會不幸的。」
她這麼說,自然是知道自己鄉下的習俗,不想開始隨便一段感情。
高中時已經那麼謹慎的人,後來還當上了天等,自當更加事事小心,怎會生下棕眼兒子落人口實?
 
不過,不知她生下我和當上天等的先後次序如何?
會不會因為當了天等,以為自己可以隻手遮天,所以才放鬆了警戒懷了我?
還是,好像細姨所說的,因姦成孕?
又或者,像玎公公說的,純粹基因出錯?
……等等!就算是基因出錯,也總該有個父親吧?不會是無性繁殖的啊!
玎公公的意思是我父親本來就是紅眼的,那麼,父親到底是誰?玎公公是否知道什麼?
 
又或者,他們都不想明說,其實是因為我猜中了——
她們都是黑寡婦。
每次懷孕之後,她們都要把自己丈夫吃掉。
他們知道,這習俗外人難以接受,所以才刻意隱瞞我……
 
我反覆思量,卻因為沒有任何證據,全部只是臆測。
想來想去,根本沒有任何得著,我決定轉個地方換換心情。
一直沿著林蔭山路走下來,直到田野時,我竟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
巽葵。
我還以為她已經跟著桃姨回天等房,沒想到,她正站在田野邊上,跟一個少年說話。
 
那少年年約十六、七歲,長得很俊美,五官跟巽葵有點相像,帶著中性美。
假如不是他胸口太平,加上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七的話,我甚至會懷疑他是阿葵女扮男裝。
這少年,看樣子應該是巽葵的表親吧?
也只有這樣,才能理解為什麼阿葵竟然會開金口跟他多說幾句話。
 
不過,仔細看看,我發現巽葵跟他談話的態度很奇怪。
她雖然在微笑著,也有說話,但她的表情和身體語言卻無處不流露著尷尬和扭抳,彷彿眼前人是個熟悉的陌生人。
我越看他們的互動,越覺得他們關係疏遠。但從面相看,兩人又的確像親戚……
 
我一邊觀察著一邊走近,目光一直左閃右避的巽葵發現了我,竟臉露笑容地說︰
「……阿迅哥。」
正跟她聊天的少年一愣,連忙轉過頭來看著我。
 
如此近距離一看,只覺得少年的臉相跟阿葵更像了。
還好,少年並不如初次見面的巽葵那麼害羞。
他雖然靦腆,還是有禮地向我點點頭︰
「阿迅哥,你好……我係阿英。」
「啊,你好。」
我連忙跟他打招呼,心裡卻不禁有點鬱悶——
除咗天等房嘅人同巽榣之外,呢度嘅村民一直都當我無到。
雖然唔至於好似瑚阿婆咁過份,但肯定唔會對我咁有禮貌。
呢個阿英,咩事要對我咁客氣?
 
下一秒,美少年巽英自揭謎底︰
「聽妹妹講,你係天等房入面好照顧佢。多謝你,阿迅哥。」
……吓?
吓吓吓吓吓?妹妹?你阿妹係邊位?
 
我看看阿英,又看看阿葵,再看看阿英,再看看阿葵……
他們兩人的臉部輪廓漸漸重疊起來。
我難以置信地問︰
「你妹妹……唔通係……?」
阿英臉上浮起俊美的笑容,開朗地說︰
「係,就係阿葵。我媽媽係天等房嘅阿桃。」
我訝異地轉頭望望阿葵,只見她也點了點頭。
 
WHA…..WHAT THE FUCK!
桃姨居然仲有個仔?呢位少年係阿葵親生阿哥,係我表弟?
佢係邊度死出嚟架?莫非好似阿榣咁啱啱留學返嚟?
 
巽英彷彿看出了我的疑惑,便微笑著解釋說︰
「阿迅哥,因為係我地佛滅鄉男仔要獨立,所以我由斷奶開始就跟隨村入面其他兄弟一齊生活,學耕田、學捉魚、學做棺材……我無係天等房住,所以你未見過我。」
我看看阿葵,確認阿英說的都是真話之後,忍不住問︰
「原來係咁……等陣,我真係好想問下呢,其實我除咗阿茹呢個妹之外,仲會唔會有D唔係天等房住嘅細佬或者細妹?」
阿葵連忙搖頭,阿英也補充說︰
「無喇。現時天等房嘅血脈,只得我一個係外邊住。」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天等房只得女人,真係好奇怪。
我本來仲以為佢地生唔到仔,但點知,原來係佢地自己趕走個仔出去學耕田、學捉魚、學做棺材?
點解要咁做?傳統思想唔係傳宗接代嘅咩喂?
無仔,咁點娶新抱?點繼後香燈?
 
我越想越覺得奇怪,卻又怕不小心犯了鄉規,不敢直接問他們。
想來想去,我終於想出一條聽起來很正常的問題,便說︰
「係哩,阿英,咁你而家即係同你地嘅爸爸一齊住?」
沒想到,「爸爸」這個詞剛出口,巽英兄妹馬上臉色大變。
巽英望了巽葵一眼,看她不斷搖頭,竟也跟著一起搖頭。
我看著他們兩個的舉動,只覺得鬱悶無比。
問候下你老豆啫,使唔使咁……?
 
巽英可能看出我的疑惑,猶豫著說︰
「爸爸……唔係度……」
「啊,佢過咗身?唔好意思……」
巽英卻連忙搖頭,也不知是否認父親已經過世,還是叫我不用道歉。
這對搖頭兄妹讓我感覺莫名奇妙,於是我跟他們多寒暄幾句之後,便借口要去找阿茹,匆匆離去。
 
#06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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