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低垂,辦公室的燈火次第熄滅。顧凝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還沒想好推託之詞,就被同事連拉帶勸地擁向公司附近那家KTV。

「難得一次,別掃興嘛!」同事挽著她的手臂,語氣熱切得讓人難以拒絕。

顧凝終究拗不過,苦笑著應了下來。

短短五分鐘路程,她的眼皮卻跳個不停。雖不信邪,心頭卻總縈繞著一絲不安。她一路警惕地環顧四周,直到平安推開包廂門,熟悉的歡聲笑語撲面而來,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之後的記憶,便斷在了那裡。





她只記得遊戲輸了,被罰喝下三罐啤酒。再後來,意識便沉入一片混沌。

……

半夢半醒間,身體傳來輕微的晃動,彷彿躺在搖籃之中。遠處,若有似無的海浪聲規律地拍打著耳膜,帶來一種微妙的安定感。

海浪聲?

違和感如冰刺驟然扎進腦海,她猛地睜眼。





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簾。

偏暗的歐式古典裝潢,壁燈投下昏黃光暈,簡潔的家具透著年代感。最令她怔住的,是那扇圓形舷窗——窗外,一望無際的海面正泛著粼粼波光。

「……這夢倒真實得過分。」她低語,指尖悄悄掐進掌心。會痛。

低頭一看,自己竟穿著墨綠色絲絨魚尾裙,綴滿閃爍珠飾,頸間還掛著串珍珠項鍊。這浮誇復古的裝束,絕非她會選擇的風格。

她在房內尋了一圈,找不到更舒適的衣鞋,只得輕嘆一聲,推門而出。





狹長走廊兩側,整齊排列著十數間客房,裝潢統一而考究。往來的乘客皆身著二十世紀的服飾,裙裾搖曳,西裝筆挺。

——她在一艘客輪上。

並且,極可能穿越了。

顧凝曾不止一次幻想逃離現實,可當幻想成真,心頭湧上的卻是一片冰涼的茫然。

幾經探索,她大致摸清船體結構:普通客房分布在一層,二層是船員區域,三層則有高級客房,餐廳與舞廳相隣。再往上便是甲板。至於負層,則是嚴禁乘客進入的區域,想必是貨艙與輪機所在。

午間,她坐在裝潢華麗得近乎浮誇的餐廳裡,機械地享用英式午餐,思緒卻早已飄遠——

為何會是她?

影劇裡不都說,穿越總伴隨著死亡嗎?可她明明只是……喝醉了?





正恍惚間,一聲怒吼驟然撕裂餐廳的寧靜——

「現在就讓我下船!」

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引來四周側目。顧凝抬頭,看見一個亞裔青年揪著侍應生的衣領,黑髮挑染金色,隨意半紮,脖頸紋身張揚,與那身復古西裝格格不入。

最讓她心頭一動的,是那熟悉的口音。

「先生,請冷靜!我無權讓船停泊——」侍應明顯慌了手腳。

「去你的權限!老子是被綁來的!」

青年的恐慌幾乎化為實質。顧凝細細打量片刻,起身走近。





「先生,你先放手好嗎?」

「你他媽少多管閒事!」他惡狠狠地瞪向她。

顧凝不慌不忙,壓低聲音用粵語道:「再鬧下去,你只會被關起來……或者扔下海。」

青年渾身一僵,猶豫數秒後鬆開了手,眼神卻依然警惕。

她趁勢轉向侍應,歉然一笑:「不好意思,這位朋友身體不適。請問離下個港口還有多遠?我們可能需要緊急就醫。」

侍應如釋重負:「我這就去請示。二位可暫留餐廳或旁邊的醫療室,一有消息立即通知。」

待侍應離去,青年猛地將她拽到一旁,連珠炮似地追問:「這是哪裡?我們怎麼來的?怎麼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停。」顧凝按住他的肩,「我和你一樣一頭霧水。」





他瞬間像洩了氣的皮球,捂臉蹲了下去。

「……總有辦法回去的,對吧?」

「現在只能見步行步。」顧凝瞥見四周投來的不友善目光,加上兩人的亞洲面孔本就顯眼,便悄悄將青年拉回自己先前的座位,示意坐下細談。

穿越小說的套路,多半要完成特定任務才能回去。可至今她未收到任何提示,難道要自行發掘目標?

見顧凝陷入沉思,青年也安靜下來,卻仍瞪著她,彷彿期待她能想出辦法。

「穿越者可能不止我們兩個。」顧凝回神問道,「你有沒有看到其他格格不入的人?或是其他線索?」

青年皺眉認真回憶:「剛才太慌,沒細看。不過確實有個奇怪的男人,也是亞洲面孔,或者說有點混血?臉上有痣。」





他不經意露出厭惡神色:「我攔住他想問話,結果……被無視了。」

「在哪兒見到的?」

「舞廳門口。」

顧凝挑眉——只是無視,倒算不上多古怪。

她將這個自稱林嘉奕的青年留在餐廳等候消息,自己則決定去碰碰運氣,試著拉攏可能的同伴。直覺告訴她,這種情形下,這是最穩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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