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學時季春曉曾經跟着媽媽到醫院探病。回憶中,探病時段的病房總是充滿着交談聲,亦不乏來來往往的探病親友,上一次季春曉到醫院看殷天賜時也是如此,但這一次一切都變了樣。精神科病房的樓層很安靜,進門前必須先登記,再由職員通知病人前來見面。面見的地方是一個稱為「花園」的大廳,裏面是一張又一張長木枱。季春曉坐了一會兒殷天賜才從病房來到花園。殷天賜穿了一雙黑色底、紅色膠帶的人字拖,身上是一套白色的病人服。
季春曉與殷天賜面對而坐,殷天賜臉上掛着的笑容使季春曉有點不解。
「笑甚麼?」
「因為妳來了。」
「是你說我不來就沒人來看你我才來的。」
「是真的,只有妳知道我進了醫院。」
季春曉下意識地睜大眼睛看着殷天賜,她覺得殷天賜的話裏有着一份獨特的例外。
殷天賜不知何哪裏拿出一個橘子遞給季春曉:「剛剛午飯派的橘子,我特意留給妳的。」
季春曉看着殷天賜手中的橘子,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來?要是我不來呢?」
「那就沒有人來看我了。」殷天賜隨之做了個傷心流淚的表情。




季春曉故意不接過橘子,她說:「我不懂剝橘子,平日都是爸爸剝好給我我才吃的。」
殷天賜把季春曉的小心思看在眼裏,於是便開始動手剝着橘子:「沒關係,我懂得剝橘子,我剝給妳吃。」
季春曉看着殷天賜一下一下地剝着橘子皮,內心忽然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她馬上晃一晃腦袋,並說起話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來這裏探病又要留姓名又要留電話,還要通傳不能直接進去,規矩真多。之前去看你也不是這樣的。」
「之前又不是精神科。」殷天賜一邊剝着橘子一邊道。
「你甚麼時候能出院?」
「我也不知道。」
殷天賜說着,把剝得一絲白絲也不剩的橘子一分為二,再一塊又一塊地慢慢撕下來放在紙巾上。他拿起其中一塊遞給季春曉,季春曉想了一下才伸手接過。
「好酸啊——」
季春曉被酸得瞇起眼,還立刻拿了張紙巾把嘴裏的橘子吐了出來。殷天賜自己也嚐了一塊,結果跟季春曉的反應一模一樣,還酸得把舌頭伸得直直的:「比昨天晚餐的更酸。」
「你故意的!」




季春曉隨手拿起面前的紙巾包便朝殷天賜扔過去。在附近看管的職員馬上緊張地看了過去,他看着季春曉的眼神還帶了幾分警示。
「他以為我想襲擊你?」季春曉疑惑地問殷天賜。
殷天賜朝季春曉抬抬顎,雙手一扔把紙巾包扔了回去:「妳再拋回來。」
於是兩個人把紙巾一來一往地扔了好幾回,把剛剛的事情佯裝成一個遊戲,職員才沒有繼續看着他們。
「他真的以為我要襲擊你,也太過敏感了吧!」
殷天賜沒說甚麼,只低頭收拾着枱上的橘子皮和果肉。
「下個禮拜開始考試,我應該不能常來看你。」
「有空才來吧,不用刻意來。」
季春曉點點頭。離開的時候,殷天賜卻說了一句:「下次見。」
季春曉連忙道:「我不一定會來。」




殷天賜只揮揮手,轉身便朝病房走回去。
季春曉坐上了往市中心的小巴,她倚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風景,卻沒有真正把眼前的風光看進去。季春曉一直回想着剛剛與殷天賜的對話,她思來想去才漸漸發現,自己好像被殷天賜拿捏得妥妥當當,她討厭這種感覺。

聖誕假後第一個上課天,季春曉如常回到學校。自從昨天到醫院探病後,季春曉的內心一直被殷天賜的事纏繞着,搞得她對其他事一概上不了心。
蔣嘉弘在季春曉的班房外等了許久,才看見季春曉,身旁已有個女生小跑上前拉着她說話。
「喂Caroun,妳跟沈英萊不是挺熟的嗎?他的事妳是不是早就知道?」
季春曉疑惑地看着那個女生:「妳在說甚麼?」
蔣嘉弘也走上去,道:「原來沈英萊是gay的,妳怎麼不早說?」
季春曉馬上便否認:「誰說的亂七八糟話?一聽就知道是假的。」
蔣嘉弘卻說:「有相片為證,還能是假的?」
他向季春曉展示手機裏的相片,季春曉立刻拿過手機看看,那是一張沈英萊和一名男性正緊抱着的相片。從相片的拍攝角度和清晰度,季春曉猜出那是張偷拍照,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相片並沒有拍到勞斯桀的正面。
「擁抱而已,兄弟好友之間也可以擁抱啊。」
「那麼妳有見過霍文珣和勞斯桀會胸貼胸地緊緊相擁嗎?」
蔣嘉弘的反問使季春曉說不出反駁來,她只能搖搖頭:「你真的很多管閒事。明明你可以對這件事不聞不問,你偏偏一頭熱地栽進去,犯賤!」
蔣嘉弘聽得一頭霧水,他忍不住指指旁邊的女生並向季春曉問道:「誒!妳到底是在說我,還是在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