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錯覺



  『你所打嘅電話暫時未能接通,請你遲啲先再打過嚟。The number you……』

  他再嘗試一次,電話仍然未能接過。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咳嗯,尤同學,學校範圍內,係唔能夠用 smartphone 嘅。」





  「喂,話曬學生會會長,俾番少少面好喎。」

  學生會會長──尤天勇只好收起了電話。返回學生會會議室,室內清涼的冷氣讓猶如置身天堂,整間學校,學生能夠隨意使用的房間裡,唯有學生會會議室可以任意使用冷氣。

  「嘩,好熱呀,好想快啲返屋企。」

  「返咩屋企呀。仲有依疊野等你批呀!」

  「放過我啦Mimi姐……」尤天勇用手搧著風,用紙巾抹著頭上的汗。





  學生會秘書兼幹事之一的傅恩薇 Mimi 捧出數張文件,丟在尤天勇桌上。

  尤天勇翻了一下文件,全都是各個非認證社團對各種場地的使用申請:劍道社想要用體育館,舞蹈社想要用舞台,歐研社想要使用小型會議室。

  學校規定,所有社團的場地使用申請,包括十二大認證社團,均需要學生會的肯首,從制度而言,這也是學生會最大的權力,可以自由操縱所有社團的活動時間與地點。

  尤天勇站起來,走向窗前,看著午後的校園,有幾個學生趁午後的時間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

  這間學校共有873位學生。包括十二大社團在內,共有46個形形色色的社團﹑學會,人多至舞蹈社有近60人,小至只有兩個人的社團,也各自依照自我意志去爭取各種權利。





  學生會雖然只是負責處理「場地使用權」。社團活動無數,而場地有限,一次決定,但等於一次否定,A社團先獲得了某場地的使用權,可能就代表了B社團失去使用權。

  「喂,你唔好掛住懶型啦!又話要番屋企,快手做埋啲野佢咪走得囉。」Mimi在他身後摧促。

  「Mimi……妳過嚟。」尤天勇輕聲喊。

  「做咩……?」

  Mimi 走到尤天勇身邊,以為他要下達指示,卻沒想到,尤天勇一手緊緊抱住她的腰。

  「喂呀……」Mimi 嬌嗔,卻沒有反抗。

  除了學生會秘書,Mimi 的第二個身份,是會長尤天勇的女友。

  「有時我有種錯覺……」尤天勇在她耳邊說「學校入面每一個學生嘅生活,都會因為我一個好簡單決定而有影響,依種感覺真係好神奇,我只係成間學校制度入面嘅一個小角色,我可以做咩,唔可以做咩,都係由校規規定。我係學生會會長,聽落好似好似架勢,但我有嘅權力,同真正嘅校方比,可能真係一粒塵都不如,但又唔止係咁……我作為會長,真正嘅權力同角色到底係咩……」





  「做咩咁感慨……」懷中的Mimi說「係咪……因為……」

  Mimi話到半晌,突然又沒有說下去。尤天勇握緊她的手臂:「妳想講咩。」

  「係咪……」Mimi像透露著不應坦率的心事「因為許愛悠段訪問?」

  尤天勇陷入一兩秒的沉默,才又說:「下,咩訪問呀?佢又講咗啲咩嚟?」

  Mimi也握緊尤天勇的手臂:「佢話要修改校規,應該講緊十二大社團可以修訂校規依件事。」

  「哦……咁樣呀。姐係……佢要爭取十二大社團嘅支持?」

  「我唔知佢諗乜……但係,以佢嘅性格,咩都做得出……」





  「哈哈,」尤天勇放聲笑說「老老實實,十二大社團要做乜,其實我都控制唔到。如果有日真係十二大社團全體通過投票,嘩,我都真係只能食花生。」

  儘管在校史上沒有先例,但按照議事規則,由十二大社團一致提案並通過的修正案,就連學生會也沒有否決權。學生會所有成員,上至會長下至一位普通的幹事,也沒有任何能力約束十二大社團,而只會按照程序,直接將議案提交至校方,再進入學生公投階段。

  「阿勇……」Mimi輕聲說「乜你真係咁諗咩……你覺得,十二大社團、或者許愛悠要做乜,你唔會有任何能力阻止?或者無責任阻止?」

  尤天勇抱住懷中Mimi,呼吸著她髮梢的洗髮精味道,緩緩才道:

  「我地學生會,從來都只係一個中間人,唔係咩?」

  「所以無論許愛悠做乜,你就唔會理?」

  Mimi 反問,而尤天勇呼了口氣說:

  「不如妳又問下,點解許愛悠要咁做?」





  「佢份人好多野都無理由……」Mimi 透露著輕微但確切的不屑「前會長舊年無提名佢,而選擇咗你……所以,許愛悠懷恨在心?」

  「咁咪證明咗,前會長嘅決定係岩嘅。」尤天勇帶著開玩笑的語氣說「如果今年嘅會長係佢,可能今日校規就已經修訂咗,我地都可以咀啖先。」

  Mimi 總算被尤天勇逗得笑起來,她只意味深地說著:「分咗手嘅女人,千祈唔好得罪。」

  「算啦,過咗去就過咗去,許愛悠佢要做咩,我都無謂理咁多,反正依家學生會會長係我,」尤天勇回答「不過 Mimi,不如我地真係咀啖先……」

  「作死呀你!快啲做埋啲野啦!」

  Mimi躲開了尤天勇靠近的嘴唇,用力打著他的肩膀。

  「好好好好,攬完妳就好急呀,要去廁所解決──」





  「去死啦你──!!!!」

  Mimi作勢要打人的同時,尤天勇急步衝出了會議室,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奔向廁所。

  今天學生會沒有常務會議,也沒有其他討論會或活動,成員都知道尤天勇與她是情侶,便識相將所有雜務都推給了兩人,其他人都回去了。

  Mimi靠近尤天勇的坐位,左手執起尤天勇遺忙在位置裡的手機,快速而靈巧地解鎖。

  打開通話記錄,三個沒有接通的撥打:許愛悠。

  ──許愛悠佢要做咩,我都無謂理咁多──

  Mimi感受到一份不忿與難受。

  她從不懷疑尤天勇對她的愛,他不是那種能夠在愛情上分心的男人。

  她難過的,是她早就知道,許愛悠早在半年前,就封鎖了尤天勇的電話。

  而尤天勇明知道他被封鎖了,卻堅持留著許愛悠的電話,期望有那麼一天,能夠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