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一天我們在操場上接吻》(2025新版): 嘴唇
34 嘴唇
她又怎麼會不知道。
或許她無法完全肯定,但她不可能沒有察覺。
殷詠弦看著她的眼神,殷詠弦抱著她的力道。
她只是盼望,這不是唯一的解答。
啪嚓。
從機場回到市區的鐵路列車上,許愛悠本靠在玻璃窗上沉思,她聽見身旁的雜音,轉頭一望,卻見阿北拆開了白之戀人的包裝,撕開獨立包裝的餅乾咬起來。
「喂,」許愛悠說著「我無話包白之戀人係你嫁喎。」
阿北咬了一口帶著濃甜白朱古力的夾心餅乾:「乜唔係咩?咁俾我份手信到底係咩呀?」
「你食咗我包白之戀人,賠番俾我呀。」
「講真幾好食喎,妳要唔要食一甩?」
阿北又拆開一份獨立包裝的夾心餅,遞到許愛悠嘴前。
許愛悠仍然靠在玻璃窗上,無力地笑了一聲:「你依包應該叫『白痴戀人』。」
阿北揚起眼眉:「嘩……咁爛嘅 gag 妳都講,證明真係有事發生。殷詠弦到底同妳……發生過咩事。」
許愛悠剎那明白到,原來阿北這一連串無意義的舉動和對話,都是繞了一個大圈引導到這個問題。她坐直身子,握起阿北的手掌,咬了一口他手中握住的夾心餅。
「小弦係我係依間學校入面,最好最好嘅朋友。」
許愛悠這麼說著,阿北卻道:「妳確定係佢眼中,妳只係『朋友』?」
許愛悠稍低著頭,繼續握住阿北掌頭,咬著他手中的白之戀人:「你應該知道……我一直都好多人追,係所謂『女神』。我先唔講小弦,但前幾年,特別係我同林之年拍拖之前,耐唔耐就有人同我表白,話鍾意我……你可以話依個係借口,但我真係無可能每識一個人,同每一個人做朋友,都要顧及佢地係咪純粹當我係『朋友』。」
阿北看著許愛悠像貓一樣咬著他舉著的餅乾:「但妳依家個樣好苦惱。」
許愛悠抬起眼看著阿北,抿了抿嘴唇:「咁係因為……我一直以嚟,都拜托小弦幫我做咗好多野,我好希望依一切都係『朋友』之間嘅幫忙,即使佢唔認同咩校規修訂都好,我唔希望……唉……」
許愛悠大概把夾心餅吃了一半,又推開阿北的手沒有吃下去,阿北只好把剩下的一半自己吃掉。
「我可唔可以問另一個問題,唔關殷詠弦事。」
「嗯?」
「何子晉妳諗住點善後?」
許愛悠沉起眼睛,瞪了一眼阿北,但她又垂下無力的肩膀,知道阿北提問背後的道理。
殷詠弦或何子晉,這兩人之間與她許愛悠的連繫是同性質的,即使她一直不想承認殷詠弦那一部份。
列車窗外的景色呼嘯流逝,許愛悠卻遲遲沒有回答,然後才說:
「或者……我真係應該係時候,要放棄校規修訂,咁樣就唔會有咁多事會發生,唔洗有咁多野要面對。」
阿北笑了笑說:「係?咁淨低下半年,妳打算做咩呀?」
「咪跳下舞呀,溫下書呀,或者……陪你打下橋牌囉,好無?」
「我地個橋牌學會岩岩先俾人收咗檔喎。」
「咁調返轉囉,你嚟跟我學跳舞。」
「都好喎,妳 dancing 果邊都好多靚女,我可以享受下好似阿強咁。」
「你得唔得嫁,上次聖誕晚會叫你陪我跳咗半晚,跳到好似要 call 白車咁款。我一條囡你都搞唔掂啦,仲要幾條囡?」
許愛悠擺出囂張的反詰,阿北看著她滿盈如常的笑意,兩人終於相視而笑。許愛悠呼了口氣,把額頭垂下靠在阿北的肩上。阿北輕撫她的肩頭說:
「咁點呀,妳又搞唔搞得掂呀?」
許愛悠閉起雙眼,然後發出了繃緊的呼號:「丫啊────────!!!」
阿北感到許愛悠溫熱的額頭壓在他的肩上,他回想她在上學期時遇過的各種困局,也沒有過這份沉重。
他終於知道這世上也有許愛悠不願直接面對的難題。
█
范震升站在學校外的廢棄空地,面前是問校工借來的鐵盆,裡面焚燒著各種古書。
火舌席卷著老舊的硬皮,霉黃的紙張在燃燒下之變成濃重的灰燼,在寒冬中拚發出微弱的碎裂音。
程芳靈按范震升的挑選,將更多古書搬到旁邊放下來。
「會長……」
「我都已經唔係會長,妳可以唔洗咁叫我。」
程芳靈戴著厚重的近視眼鏡,她知道那不足以掩蓋她面上的漲紅。
「咁、咁我……應該、點叫你……」程芳靈說。
范震升執起鐵叉,撩動著鐵盆中的飛焰。他說:
「Verba volant, scripta manent. (拉丁文:口說必逝,文字留存)。妳鍾意點叫,就點叫。」
「知道,會長……」
程芳靈點頭說。她仍然覺得這一切不可思議,她仍然記得過去胡言亂語的范震升,那只能靠她與外界溝通的范震升。
但她從來沒有問為什麼,就那像聖誕晚會那天,她收到一套白色的長裙,要她在晚會前換上,然後在社團室中等待。
她亦沒有問過范震升這一切原委及細節,為什麼他要偽裝為瘋子,為什麼他卻又選擇重新恢復為常人。
──只要我們想要的生活仍能過下去,這都不重要?是吧。
程芳靈將一本古書拾起來,察看封面之後,略帶著遲疑地放進火盆裡。范震升注意到她的眼神:
「做咩呀,唔洗覺得可惜。我揀嚟燒嘅書,都係我地已經有曬PDF,而且……妳應該都知道,一般古書其實唔多珍貴,亦唔值錢。」
程芳靈頷首點頭,小手將書本投進火裡,又趕快縮回手來:「我明白,不過……始終……有啲可惜……」
范震升在聖誕晚會過後,便主動申請解散歐研,不但不再是十二大社團,更連一般社團也不是。
那麼他自然就要歸還社團室予學生會,房間中的大量古書也需要找地方安放。范震升決定只要保留最重要最珍貴的一小部份,其他捐增予圖書館,圖書館也無意要接收的,就直接付之一炬。
程芳靈絕對明白,這些古代文獻能夠流入他們手中的,即使有上百年歷史,但隨時也有上千、上萬個印本,如非與歷史人物有關係的,少一本也不會對人類文明造成任何損失。
只是,當她看著火盆中的飛焰吞噬捲動的書頁,看著那些如石刻般的墨水印刷文字化作飛灰,她仍然惦記著兩人在社團室中歲月靜好的日子。
范震升將手放程芳靈肩上,她肩頭一抖被嚇了一跳。范震升說:
「社團室只係一間房,我地嘅工作仍然可以繼續。至少……我地依家唔再係社團,唔再有咩動議權、唔洗再捲入學生會或者許愛悠嘅事件入面。」
程芳靈轉身過來,她望向范震升那修長的五指,她試著輕輕握起他的手,沒有放開。
█
「真係唔洗我陪妳去?」
阿北與許愛悠來到城中的轉車站,許愛悠領回阿北一直提著的兩大袋手信。
「唔洗啦,」許愛悠擺出笑容說「我識咗小弦咁耐,佢又唔會對我點嘅。」
兩人從機場坐鐵路回到城裡後,許愛悠決定先將手信搬回家中,然後再去學校旁邊的小教堂裡去找殷詠弦。
阿北與許愛悠居住在不同區份,便送她來到轉車站。眼前仍然是晝短的冬日,蜜色的陽光像在許愛悠的毛衣上披了一層明亮的雪。
「我仲諗住去妳屋企參觀下添。」阿北道。
「咦,」許愛悠打趣說「睇嚟你真係對我阿媽好有興趣喎!」
「……妳落雨唔好出街,遲早行雷劈死妳個不孝囡。」阿北碎碎諗道。
「哈哈,聽日都開學啦,」許愛悠說「我屋企離學校仲近啲添,你鍾意嘅叫埋強強呀、芳靈呀,或者雪蕾BB佢唔厭棄嘅,咪上嚟坐下囉。」
阿北也知道殷詠弦的事情,必須要許愛悠親自去處理。他便說:「咁好啦,聽日見。」
「啊,」許愛悠像突然想起來「俾你嫁。」
許愛悠放下兩袋手信,沒有從那一堆雜七雜八的手信中翻找,而是將手伸進她的毛衣外套內袋中,再取出來。
阿北看見她的手心上,有一道深銅色手鏈,連帶著一把老舊生鏽的鐵色古典鑰匙。
手鏈很幼細,鑰匙則是尋常大小,看來只是一般的手飾。
「吓……」阿北不免失笑「依個就妳俾我嘅北海道手信?」
阿北曾想象過,許愛悠會給他食物、蛋糕、啤酒、護身符又甚至是實體版AV,卻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一把老舊的鑰匙。
「係呀,」許愛悠板起臉瞪著雙眼「咁你係咪唔要丫!我係函館嘅古著店見到,專登配埋條手鏈俾你嫁!」
「唔係、唔係咁嘅意思……」阿北連忙說,然後從她手心檢起那把附著手鏈的鑰匙「多謝妳啦,我一定會好好戴住佢,希望唔會俾訓導主任周到。」
許愛悠「哼」了一聲,看車快到了,她便提起兩袋手信,準備排隊上車,又微笑說:「都多謝你嚟接我機啦,知你個死仔唔鍾意出街。」
「係嫁,」阿北說「我咪成日都話,我最希望就係冬天乜都唔做係屋企睇電視,夠鐘就食飯。」
許愛悠聽過不止一次阿北的這個「夢想」,她應道:「我唔識煮野食嫁喎。」
「我都唔識。」
「咁點算呀?」
「我唔知呀,」阿北聳肩道:「到時再算啦。」
許愛悠嬌笑著沒有回答,走上車門。阿北看她往內裡的座位走去。
「愛悠!」阿北在車外,無理由地喊了一句「聽日見喇!」
許愛悠回頭朗聲道:「咪講咗啦!又講?好呀!聽日見啦!」
阿北在巴士站內,望向許愛悠走到坐位上坐下來。車窗折射的斜陽下,他好像看見她低垂著臉,收起她剛才那嬉玩的笑意,陷入無盡的思緒裡,在公路上遠去直至消失在遠處,消失在阿北的眼前。
█
──妳會唔會幫我祈禱呀,小弦。
許愛悠孤身走在陰冷的林間,快日落了,天色由金黃轉為蒼藍,她帶著散光的雙眼稍看不清通往教堂的林間小道,兩旁的植披像被潛藏魔物與禁忌的森林。
許愛悠清楚記得是二年級那年認識殷詠弦,她是位有點體弱但很真誠的朋友。
許愛悠早就感覺殷詠弦對自己格外關懷的視線,可是她不論生理或心理上,也絲毫沒有那界線外的共嗚。
她記得殷詠弦是在二年級的下學期開始信教,學生信教一點也不稀奇,但殷詠弦卻異常地虔誠。
班上的同學開始戲稱她為修女,許愛悠作為她最親密的朋友,也感受到殷詠弦對於宗教與神明的投入。
可是,她曾經有過一種難言的直覺,偶爾她聽見殷詠弦一個人在教室角落輕聲誦禱,那都像是一種自我懲罰,一份苦行。
然而隨著殷詠弦信教的時間愈長,許愛悠卻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愈是濃烈。她一直要自己處之泰然,就像那些突然如來向她告白的男生,就像那些無來由地妒忌她的女生,但她亦知道,即使是她,許愛悠,也無法完全在人的愛慾憎惡之間找到最恰當的解答。
她只知道,殷詠弦是她的朋友,這一點由始至終,直到永遠也不會改變。
許愛悠推開教堂的門,幽暗的堂內點著燭火,充滿油蠟與壇木的味道。
她看見一個孤瘦的身影,穿著修女袍,跪在聖壇前低頭禱告。
「小弦。」
許愛悠走到她的身後,嘗試用平靜的語氣說。
當然殷詠弦轉頭站起來身,許愛悠卻一下子要抑壓住流淚的衝重。
殷詠弦兩頰消瘦,眼窩灰黑,虛弱的眼裡佈滿紅絲。她顫顫巍巍地走到許愛悠面前:「小悠……妳終於嚟啦。」
許愛悠皺著彊硬的眼眉,扶起殷泳弦的雙臂:「小弦,妳做乜野?點解、點解妳瘦咗咁多,點解、妳無食野?啊……」
殷詠弦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許愛悠。
許愛悠抽著鼻頭,壓止眼眶的淚水。她驟然明白到,原來殷詠弦一直以來,就等著可以這樣坦白、如實地擁抱她的身體。
「我好難過,小悠……我已發咗初願,我已經決定要終身待奉上主,但係無辦法……小悠,妳一直係我心入面、妳仍然係我心入面。我始終無辦法完全放低妳……小悠、我唔知可以點做……」
殷詠弦雙腿突然軟垂,許愛悠也連忙抱著她那單薄的身驅,在冰冷的教堂石地版上跪下。
「小弦,」許愛悠艱難地吸了一口氣「妳對我、啊、妳一直對我好好……真係好好……」
殷詠弦挽起微笑,撫起許愛悠的臉,眼裡終於綻放出一絲的欣喜:「小悠,由我見到妳開始,由妳坐係我面前開始,我就從來就放唔底妳。」
「我知……但係妳首先、妳聽我講,妳唔好咁樣先。妳先好好照顧自己身體、仲有……」許愛悠強忍著淚水說。
「如果妳係知嘅話,」殷詠弦捉緊許愛悠的手臂「點解、點解妳一直都唔回應,點解妳唔話俾我知,妳心入面係點諗……?」
許愛悠又搖了搖頭:「我、我……對唔住,我真係無辦法。小弦,好對唔住……我無辦法、成為同妳一樣嘅人……」
殷詠弦流下了淚。
她用盡各種方法去抵抗、去無視、去抑壓、去解脫她內心對許愛悠的眷戀,就因為她知道會有這一刻。
即使她如何投入地去敬愛上帝,始終無法取代她對許愛悠的愛,始終無法找到另一種更美滿的情感。
殷詠弦的淚水湧流不絕,跪著的她像把許愛悠當成懺悔的對象:「我明白,小悠,我一直都明白……妳同我唔係同一種人。但係,聖誕晚會果陣,當我見到妳同阿北跳舞,妳面上嘅幸福。我就知道,我係時候要離開妳,我發初願,我成為修女……我只係唔想再需要妳、唔想再諗住妳……」
許愛悠終於收不住眼角的淚水,她握住殷詠弦的肩頭,哽咽著說:「對唔住,小弦。我唔知有咩可以做到,有咩可以講到。但係,小弦,妳點都好,一直會係我嘅朋友──」
「朋友?」殷詠弦卻痛苦地苦笑說「妳明知我幾咁愛妳,妳都仍只能當我係朋友。許愛悠,妳唔覺得咁樣好殘忍咩……?我點解,點解一定要愛妳?我點解唔可以同妳一樣,只當妳係朋友……」
殷詠弦淚如雨下,許愛悠無計可施抹起她面上的淚,掌中的體溫隨著她那源源不絕的淚而流逝。
「我真係唔知、」許愛悠垂著眼淚說「我真係唔知我會令妳咁痛苦。如果妳早啲話我知嘅話、我、我……小弦,如果妳覺得係我錯嘅,我向妳認錯……」
殷詠弦卻無助地搖頭說:「小悠,有時候我甚至無辦法完全唔去憎妳,甚至無辦法唔去憎我自己。咁多年啦,由妳同林之年拍拖,再到妳同阿北跳舞果陣。我唯一可以做嘅,只有憎恨。但我真係好愛妳,妳每日每夜,都係我心入面……」
許愛悠捧著殷詠弦那淚流不止的臉,她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空洞的衰傷。
「如果小弦妳討厭我……會令到妳自己好過啲,咁樣、咁樣……」
許愛悠說不下去,因為殷詠弦又再突然抱住她的身體。
「唔會嫁,小悠。無論如何,我點都一定會愛妳。妳係我第一個愛上,真心鍾意嘅人。由此至終,我都只希望可以同妳一齊,只有希望妳都可以一樣愛我,就算只有一秒、一分鐘都好……小悠,妳可唔可以闔埋雙眼,就俾少少時間我。」
殷詠弦的雙眼映照著焚燒的燭火,用瘦弱的手抹起許愛悠臉頰的淚痕。
許愛悠在殷詠弦那骷骨般空空如也的雙眼裡只看見灼痛的慾望,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
許愛悠閉上雙眼,然後,她感到殷詠弦帶著淚水的嘴唇吻著她。
█
那天晚上,阿北沒有看電視。
他不時窺看手機,卻始終沒有收到許愛悠的來訊或來電。
他想過主動去詢問許愛悠,可是他又想到那與殷弦詠有關,那是否該等許愛悠先主動跟他說。
阿北知道許愛悠是靠著與殷弦詠的關係,才得以掌控真理研究社。有一兩次阿北也見過殷弦詠,可是她只穿著那灰白色的修道服一聲不響,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
直到今天,他才終於體會到,殷弦詠那總是專注凝望許愛悠的眼神。
阿北躺在床上,明天就是下學期的開學日,他打開許愛悠的對話框,但許愛悠卻仍然不在線上。
他放下手機,轉又想起橋牌學會被剝奪十二大社團的席位。對他來說,社團室從只是額外的福利,是在林強的慫恿下,他才會去申請認證甚至成為會長,如果這一切打回原形,對他來說其實也無礙,反正就剩半個學年,就要畢業了。
他也從程芳靈那邊得悉歐研決議解散,她也沒有仔細解釋,但似乎是范震升想遠離學校的各種爭端。
莊繞盈也終於獲得了認證及社團室,這麼一來,他與她的立場反而逆轉了,是她成為十二大社團的負責人。
是他多慮了嗎?新學年還未開始,卻有一種隱藏在遙遠雲層後的風起雲湧。
阿北再看了一眼手機,仍然沒有許愛悠的訊息,如果事情是解決了,她一定會先傳簡訊過來。
他拿起許愛悠給他的老鑰匙手鏈,扣在手腕上,那冰冷生繡的質感像結冰的鎖。
他闔下眼,只是希望,明天早上醒來,會收到許愛悠說「無野嚕」「無事啦」的簡訊。
而恍惚有夢的一覺之後,他的確收到了簡訊。
但不是來自許愛悠的簡訊,而是眾多有關許愛悠的簡訊。
第二天早上,許愛悠與殷詠弦跪著在教堂中接吻的照片,在學校的討論區及社交媒體上瘋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