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一天我們在操場上接吻》(2025新版): 咖啡
40 咖啡
許愛悠推開鐵櫃的門,她穿著有點皺亂的校服,坐在櫃內寬廣的空間裡,修長的腰間伸起懶腰,舉起雙手打起呵欠。
「妳……」阿北問道「妳係入面做咩呢?」
「哼,」許愛悠撇了阿北一眼「訓覺呀。頭先個會悶到呢,嘩我差啲訓著,痴線。你地入到嚟又無端端係度打橋牌喎,粒聲唔出咁,我咪訓下先囉。」
阿北瞇起眼,那麼說許愛悠從一開始就已經在這裡了。他與林強、鄭雪蕾、郭允箏打了一整局橋牌,卻沒發現鐵櫃裡有人。
「咁,呃唔……」阿北嚥了嚥喉間「到底……學校對妳嘅處分係──」
「關你咩事呀?」許愛悠毫不客氣一下打斷了阿北的話。
「許大小姐……」
「你唔係想我俾人踢出校咩?我返屋企食完又訓,訓完又食咪幾好!仲要屈我晚晚打俾你,你夠膽開個通話紀錄俾大家睇下丫,睇下邊個打俾邊個多啲,超~!」
「……姐係呢──」
「哈囉~!強強!好耐無見啦!」許愛悠直接無視阿北「你幾好嘛,你做節目好正啊,我日日都有準時睇直播俾like架!」
「嘿嘿,多謝妳呀愛悠BB~」林強摸起頭,看來受寵若驚地說「我知愛悠BB妳有睇的話,我一定會更俾心機做架!」
「點呀師妹,成個寒假無見。之前無接妳電話,同妳講聲唔好意思。」
鄭雪蕾抬起臉:「唔緊要啦,我果陣都係想講粗口鬧妳姐。不過依家無所謂啦,可能我選會長贏面仲大過之前。」
許愛悠又望向范震升,有點猶疑地說:「我上學期……都未多謝你。或者我係你心目中唔代表啲咩,但始終都係你幫過我。多謝你,范震升同學。」
「我從來都係為我自己,」范震升望向程芳靈「或為芳靈而做,妳唔需要咁客氣。」
「不過我故幾好奇,原來林之年識咗你咁耐,我同佢拍咗成年幾拖都真心唔知。」許愛悠說。
「Ο κόσμος δεν θα καεί σε μια μέρα。世界唔會係一日內毀滅,係我教佢講。」
「啊哈,」許愛悠恍然大悟「我都奇怪佢點識咩希臘文嫁啦!原來又係執人口水尾嚟溝囡!啲男人真係信唔過。」
「……啊唔,許大小姐,姐係呢……」阿北吞吐著說。
「好啦~」許愛悠拍了拍手「咁我唔阻你地啦。今日學校對我嘅處分呢,其實係『禁止再參與任何社團活動』以及『除生理原因外,不可缺席任何上課日』,否則會有進一步處分咁話。我唔知你地個台算唔算社團活動,但為咗避嫌,我走先啦。」
「呃,啊……愛悠……」
許愛悠似乎沒有聽見阿北的叫喚,逕自往門外走向,鄭雪蕾卻閃身擋在許愛悠面前。
「咁又唔洗,」鄭雪蕾說「我地要今日要傾嘅,都差不多傾曬啦,行啦,小郭。喂,林強,范震升,你地兩個都係,行啦。」
鄭雪蕾領頭要其他人離開,林強意會過來,嗯嗯的跟著走,范震升倒是有點困惑:「唔,姐係……?」
「行啦,妖!」鄭雪蕾擺手說「程芳靈妳話下依條友啦!咩恢復正常,邊度有正常過。」
程芳靈雖然雙頰透紅,但竟也點了點頭,拉著范震升的手臂就走。
所有人離開工作室關上門,剩下許愛悠與阿北。
阿北望著許愛悠板起臉的側影:「嗯……姐係……」
「咩呀!?」許愛悠瞪起眼。
「妳啲反應可唔可以唔好咁老土──」
許愛悠聽見,倒是綻出認真惱怒的雙眼,訝異道:「嘩你條友!?你仲夠膽講你之前拍過拖!?what the fuck 真係曬我時間。」
許愛悠急步走向門前,似乎要奪門而出。阿北卻一把拉住她右手的手腕:
「唉!對唔住啦,係我錯!許大小姐!愛悠BB!愛悠……我、我唔係想笑妳咩公主咩又訓又食,我都係配合下鄭雪蕾,妳知佢份人──」
「你認錯仲要拎其他人嚟做藉口!?」許愛悠失笑地看著阿北。
「唔係!唉,」阿北低頭說「總之……我、我……對唔住啦!係我錯,我一直都好擔心妳,妳依家叫做無事就好……至少唔洗俾人踢出校。」
阿北仍然捉緊許愛悠的手腕,許愛悠總算呼了口氣,噘動嘴尖:「邊有咁易俾人踢出校丫,學你地個台話齋,我同小弦接吻唔係響學校入面,仲要未開學,嚴格嚟講學校管唔到,但我上學期可能都係太高調,所以俾佢地 ban 咗我玩社團活動,無得跳 dancing 呶。」
「點都好啦……妳、妳無事就最好,我仲可以係學校見到妳。」
許愛悠擺了擺頭,用施虐者的語氣說:「噢~係呀?你想響學校見到我咩?我返屋企做公主唔好咩?」
「對唔住……」阿北再次低頭「係我錯,除咗對唔住之外我已經唔知講咩好……」
「嘿嘿,」許愛悠露齒而笑「你依家係『台長』喎,不如你直播跪係度公開道歉丫,大叫『我係打靶仔!許愛悠我對妳唔住!』」
阿北面有難色,抓緊許愛悠的手腕:「我唔係咩台長啦,真正嘅台長係鄭雪蕾,係佢出錢買設備同調動人手,我最多、最多都係用咗妳少少舞蹈社嘅人脈……」
「喂你唔好捉咁大力啦,痛呀。」
「啊對唔住……」
阿北放開許愛悠的手腕。許愛悠卻看了一眼阿北手腕上那老舊的鑰匙手鏈,反過來握起他的腕間:
「你……唔係為咗我,所以先搞咁多野咩?」
阿北呼了一口氣然後點頭:「係,無錯。因為……雖然妳依家叫做無事,但都係被處分,妳唔可以再參加社團?」
聽見阿北確實的回答,許愛悠呶起嘴尖笑說:「係呀,話係唔可以『參加任何社團校內或校外所有活動、會議、訓練』咁樣,仲要唔可以缺席上堂。」
「如果妳唔理照做呢?」
「話會有……」許愛悠想著道「進一步處分,咪姐係同楊希杰同方潔海要寫悔過書一樣。」
阿北沉著臉說:「咁姐係我地要繼續,推動校規修訂,直到妳無事為止。」
「你確定?」許愛悠沉吟著「你唔係為咗……咩咩?」
「咩呀?」阿北困惑地問。
「你果晚係電話同我講,話成功修訂校規之後,就可以同我係操場上面……咩囉。」
許愛悠靠近一步,端看著阿北的臉,似乎是在逼問又像是在審視他眼神的真偽。
阿北嚥了嚥喉間:「Kiss 姐,妳又唔洗講到咁曖昧嘅。定係……妳唔想?」
許愛悠動了動嘴尖,莞爾著說:「無呀,我無話唔想呀。不過,咁樣嘅話,我應該要幫你地手喎。」
阿北卻愣道:「等陣先,妳唔係有禁令──」
「起我講下嘅姐~」許愛悠握住阿北手腕的手滑下去,握起他的手心「你知女人火遮眼,咩都講得出嫁啦。」
阿北也握起許愛悠的手心,卻皺眉說:「唔係依個問題,而係俾學校捉到的話……」
「放心喎,」許愛悠說「我唔洗親自出面嫁,你都知我有幾多相熟師弟妹嫁啦。」
「唔係呢,」阿北認真道「我都係覺得妳先低調返──」
「咁唔通我就日日乖乖地上堂,等考公開試,見你、見強強,見雪蕾BB落曬場,我就咩都唔做呀?」
「咁但係,」阿北嘆了口氣說「唔係依個問題,而係訓導組嘅禁令,唔係講玩,妳只要一被篤灰──」
許愛悠又皺起眉頭說:「啊~~~!你明知我有能力應付到,而且……所有野都因我而起……」
許愛悠說著聲線又漸漸低下去,帶著隱約的悔疚,阿北卻說:「妳唔洗咁覺得嘅,正如我之前同妳講,鄭雪蕾、阿強、范震升佢地都有各自嘅目的。」
許愛悠突然把阿北的手握得更緊,阿北只覺得有點奇怪,她頓了片刻,才似下定決心地說:「阿北,我所講嘅『因我而起』係指──」
這時候,工作室的門卻打開了。
「我今次同意阿北所講,許愛悠,妳暫先唔好再參與行動。」
阿北與許愛悠往門外看去,林強、鄭雪蕾、郭允箏、范震升、程芳靈,所有人仍然還在。
「呃,你地……」阿北愕然道「唔係走咗咩?」
「我頭先只係話『行啦』,無話『走啦』,」鄭雪蕾重新步進工作室,大言不慚地說「你地依依揖揖我無興趣理,但許愛悠,今次嘅情況,唔適合妳去處理。」
阿北與許愛悠面面相襯,然後許愛悠難得困窘地說:「但我只係想幫大家──」
「依家唔再係妳一個人話要『校規修訂』嘅任性,」鄭雪蕾指著許愛悠,義正嚴詞地道「仲會影響我同楊希曦嘅會長選舉,風紀委針對校內手機使用、對校園電視台廣播嘅態度,仲有風紀當值嘅權力,童軍係學校嘅權力。不論所有嘅起因係妳,定妳身邊個條友為咗救妳,刻意拉曬所有人落水,事實就係……依家唔再係妳一個人嘅事。仲有,妳覺得唔岩聽我都要講:妳有禁令在身,對我地嚟講隨時係弱點。」
許愛悠沉著臉,卻無法反駁。
阿北牽緊許愛悠的手:「妳乖啦,當係抖下又好,準備公開試都好,淨底嘅野交俾我地。呃啊──!等陣先、點、點解呀!!啊!」
許愛悠帶著不忿的表情,揮打著阿北的肩背,像要發洩積累以久的怒氣:
「一日都係你死仔北!!聖誕跳舞抱到我咁實!搞到俾小弦見到!!最衰都係你呀!頭先訓導主任應該要見埋你!點解唔係罰你呀!垃圾!」
「喂、嘩!!妳、妳自己無份跳嫁咩,喂,妳冷靜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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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個處分好正常呀,我地都已經係應屆畢業生,扣埋復活節長假、咩陸運會水運會、最後考試周,我地得番大概4個月時間係學校,依個時間點仲要許愛悠休學,無必要又會受非議,佢依家唔可以參加社團活動,又唔可以缺席,就校方角度睇,係最佳規勸。」
尤天勇坐在學生會會議室的坐置內,喝著今天第三杯的 Mimi 手沖咖啡。
Mimi 坐在旁邊,邊整理著文件邊說:「但『唔可以參加社團活動』依一點,到底要點樣定義……」
「咁就睇要許愛悠佢夠唔夠膽試水溫,依家唔淨係『社團』,而係『任何社團活動』,字面上就算阿北搞個橋牌比賽,佢走去玩,嚴格定義睇都可以當佢觸犯禁令。」
「結論就係,許愛悠必須退下前線,佢嘅工作會由阿北同鄭雪蕾接手,但係……以佢嘅性格,佢真係會甘願退居幕後咩?」Mimi 帶著懷疑的語氣說。
尤天勇笑說:「Doris 佢份人……甘願就肯定佢唔甘願,但問題係事態發展到咁,即使佢係許愛悠,佢又可以點插手?」
尤天勇拿起手機,下課後又是「全人類愛與勇氣無死角校園電視台」的節目首播時段,是日重點節目是「赤皇」馬群陽的賽前準備,以及緊接下來的籃球隊校外比賽情況分析。
電視台甚至找來了友校的體育隊員作簡單採訪。有校外人脈的,大抵是經常跟其他學校作問答比賽的鄭雪蕾。現時電視台的節目內容已不限於針對風紀或童軍的煽動短片,或對校內各大小事件的清談議論,甚至涉及到體育比賽。
下一輪的節目又會是什麼呢?就連尤天勇也不禁好奇。交響樂團 live 演奏會?舞蹈社美女們的性感演出?廚藝學會的烹飪教室?
抑或,是下任會長的選戰?
尤天勇又不禁想,如果上學期出手的是阿北,而不是出身自學生會、終究習慣傳統活動規劃的許愛悠,十二大社團的形勢會否已完全天翻地覆?
「我地學生會,係咪應該都要表態?」Mimi 又問。
尤天勇搖頭:「我地學生會從來只係中間人,負責場地審批。校園電視台有專用工作室,佢地拍片直播,又唔需要場地,唔洗同我地申請,又無抵觸到學生會守則,我地有咩可以表態?」
Mimi 也用筆竿撐起下唇:「啊……我記得,前會長林之年,佢有接受過校園電視台訪問,雖然都係問啲無聊野,但我記得果段訪問,算係比較多人提及嘅校園電視台訪問。」
「哈哈,」尤天勇呷了一口咖啡「咁睇不如我都去接受訪問,做下形象工程都好。」
「咁不如我上鏡賣埋咖啡豆啦,學生會秘書手沖咖啡~」Mimi 調侃說。
「講笑姐,不過都係唔好,我話曬都係前風紀,咁樣又好似背叛咗各位前同事。妳話係咪呀,師妹?」
楊希曦坐在會議室桌子的另一端,面前放著已經冷了的咖啡,她一口也沒有喝過。
當尤天勇與 Mimi 互相貪嘴,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雖然依家唔係正式會議,」楊希曦用端正的坐姿說「我都代表風紀委員會,感謝師兄你保持中立。」
尤天勇轉身過來,對楊希曦說:「如果風紀委真係要將校園電視台嘅問題,提升到由校規修訂去處理,妳應該知道後果可能一發不可收拾。」
楊希曦嘗試挽起微笑,可是她只覺得嘴角甚是疲累:「依個係風紀委嘅集體決定。」
「當上學期許愛悠宣稱要推動校規修訂,」尤天勇說「我就決定我任內其中之一嘅目標,就係要阻佢成功。依家許愛悠嘅影響可能大不如前,但如果有其他人去幫佢,可能會用更意想不到嘅方式去推動校規修訂。講句真心說話,我可能仲熟悉許愛悠,有辦法阻到佢,但如果係成間學校嘅民意,我只不過係學生會會長,亦都一樣要認輸。」
楊希曦望向馬克杯中深棕色的咖啡,她知道那是 Mimi 的手沖精品,出於禮貌她應該至少喝上一口,卻始終沒有意欲。
「我明白,但就算十二大社團通過動議,之後仲要全校公投,我相信師兄你唔需要擔心。」
「可能……」尤天勇推了推桌上的手機「阿北佢選擇網絡廣播,就係為公投做準備。」
楊希曦驀然回想,那天那場突如其來的滂沱暴雨,阿北最後轉身離開,撐著黑傘隻身走進雨中的背影。
如果不是她將林強在橋牌學會的罪證送向學生會;
如果不是她知道籃球隊乙隊中向來都有衝突的狀況,要學弟們爆料;
如果不是她擔任初階女童軍的時候,就知道何子晉迷戀許愛悠;
如果不是她注意到許愛悠與殷詠弦的關係,於聖誕晚會的時候,引導殷詠弦去看許愛悠與阿北共舞的親密身影;
又如果,她不是楊希杰的親姐……
但現在想這些事情已是毫無意義。
「師兄,」楊希曦握緊馬克杯說「你對我參選會長仲有無信心。」
尤天勇頓了一頓,確切地說:「我講過,我睇人好準。」
「既然係咁,雖然學生唔會就校園電視台表態,但我相信以下依件事,師兄仍然可以幫手。」
楊希曦舉起馬克杯,將那苦味充沛又層次豐富的咖啡一飲而盡。Mimi 看著也不禁皺起眉頭。
尤天勇卻意會過來:「妳嘅意思係,我上學期應承過妳嘅……」
「活動場地分配權。」楊希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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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許愛悠從洗手間回來後,卻發現阿北仍站在校園電視台的工作室門外。
許愛悠見他呆站著,卻不覺噗哧一笑:「其他人呢?」
「走曬啦,鄭雪蕾叫我鎖門嘛。」阿北看著許愛悠說。
「係咪架?」許愛悠笑著推了推工作室嚴實的大門「一陣又突然成班人衝出嚟。」
「妳仲好講,」阿北沒好氣地說「到底妳點解會走咗入去鐵櫃度訓覺。」
許愛悠還是一副老樣子惡作劇的表情:「我地 Dancing 好耐之前有幫校園電視台表演過啦,我自己都有好奇參觀過工作室,你地個低年級解題節目,一睇就知係依個工作室入面拍。我頭先聽完訓導主任個處分之後,就即刻嚟搵你地,睇下你地會唔會係度,門又無鎖我咪直接入去,突然就聽到腳步聲……我點知會係咩人入嚟,咪匿入個櫃度先。跟住,眼訓咪訓囉。」
電視台工作室為方便記者及採訪工作,工作時段確實不會上鎖。阿北只像聽見鬼故事般半信半疑,心想她更有可能是故意躲起來,等他取笑她的時候,才突然現身。
不過阿北決定讓許愛悠盡情發洩她的鬼腦筋,她之前請了一個禮拜假,直到今天才回校聽候發落,應該早悶得發慌了吧。
「咁妳走未呀?定妳想係度坐多陣?」
「走啦~留係度做乜姐,我又無得玩社團活動。」
現在已經是下午四時多,新學期才剛開始,社團活動或是練習也方興未艾,除了走廊尚有幾位當值的風紀,以及跑道上仍在練習田徑隊員外,整個校園倒是空曠得愜意恬靜。
阿北與許愛悠從廊間步出操場,準備立春的晚霞散發著淡淡的玟紅色。許愛悠抬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說:
「我好似好耐都未試過咁無野做啦。」
「我記得妳話妳中一就開始跳 Dancing,仲有玩過田徑隊、泳隊同交響樂團。我睇妳由入學開始就無停過。」阿北說。
「哈哈,」許愛悠邊走邊說「妳咁講又真係,又要讀書,又要參加社團,之後仲要拍拖仲入咗學生會,頂,我仲要有半年唔知做乜走咗去考琴,真係無乜點停過。」
兩人並肩在操場上走著,今天難得沒有任何體育校隊練習,兩人細碎的腳步聲在乍暖還寒的微風中迴盪,深綠色的塑膠地面像開闊的荒草地。
「我真係想象唔到,」阿北苦笑說「直到上學期妳嚟搵我為止,我都係返學等放學,得閒就玩下橋牌,咁就六年啦。」
許愛悠轉頭對阿北莞爾嬌笑:「無所謂啦,其實望番轉頭咁忙都唔知為乜,我同你咪又一樣,點都好都係得六年。」
阿北也笑了說:「妳咁講好唔似妳,睇嚟妳終於覺悟前非。」
「你地都唔俾我落場,」許愛悠帶著笑意問「我仲可以做得咩喎,無架啦,唯有享受下寧靜嘅校園生活。」
說著許愛悠又舉起雙臂伸起懶腰,阿北仍然不知道她那清爽的微笑下,有多少分是實話。
「……愛悠?」
阿北陪許愛悠走著,她卻突然停下步來。
許愛悠站在操場正中央,佇立在足球場框線的圓圈上。
她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細看新舊校舍的走廊。
「原來我係第一次……從依個角度去睇依間學校。」
阿北回步,走到許愛悠身邊,也一樣跟她環顧著整個校園,無人的走廊,粉白的外牆,完全功能性的沉悶建構,一列又一列閉上深綠色大門的班房。
「竟然?」
許愛悠見阿北陪著她抬頭,卻拉了拉他的衣袖:「喂死仔北,有樣野……我同你講,你唔好介意。」
「嗯?」阿北望看許愛悠折射著淡紅色晚霞的瞳孔。
「之前你咪問我,點解我咁鍾意去天台嘅……其實,令我有依個習慣嘅,係林之年。」
許愛悠的指頭夾著阿北長袖襯衫的衣袖,阿北倒聳了聳肩:「哈,我真係唔會介意喎,你地之前係情侶嘛。」
許愛悠挽起釋懷似的微笑:「林之年份人成日懶係詩情畫意咁,佢由岩岩同我拍拖開始,就成日約我去天台,除咗夠靜俾我地兩個傾計之外,仲話果度可以昅實學生會、教員室同半間學校,可以觀察到好多野喎。」
阿北「啊」了一聲終於明白,確實從那天台的位置,可以看到學生會辦公室:「咁妳最後觀察啲咩?」
許愛悠輕輕搖了搖頭:「無喎~果度確實係可以望到學生會,但你又無偷聽器,可以睇到啲咩姐?可能林之年勁過我啦,佢睇到我睇唔到嘅野。不過……上到去俯瞰成間學校,又確實係幾好 feel,一個人諗野幾舒服。」
阿北攤開手,示意空無一人而寬廣的操場:「依度都得架,依家咪無人囉,成間學校俾妳睇曬。」
「操場唔同啦,」許愛悠放開阿北的衣袖「操場……係我眼中,係學校真正嘅舞台。我一直希望所有活動,都可以係操場上面搞,開學禮、畢業禮、校園祭、甚至聖誕舞會……每個人唔會分身份、成績、操行、班別、年級,可以自由自在,你話如果學校係咁幾好玩呢。」
阿北又看了一眼各有六層高的新舊翼校舍:「咁證明……楊希杰同方潔海無揀錯,我同妳應該都無揀錯。」
許愛悠挪動腳步,面對阿北;阿北也正面看著許愛悠那雙閃爍的虹膜。
「其實……你依家咀我都得架,咁咪完咗件事囉。」
許愛悠柔聲說著,她黑長直髮下的雙頰難得泛起紅霞,但阿北不肯定那是她真正的羞紅,或是天色的點染。
「依家?我唔係唔想,但仲有風紀當緊值,我一咀落去,許同學,妳就可以提早畢業。」
「都差四個月姐,」許愛悠咯咯笑說「我上唔上堂,公開試都係照考架啦。」
「妳終於要放棄『校規修訂』?」阿北踏前一步。
許愛悠也踏前一步,稍低下頭說:「可能……係我突然開始驚會失敗,咁我地嘅約定就唔可以實現。」
阿北想握起許愛悠的手,可是他不知道那會否影響到許愛悠現有的處分。他只是說:
「我知咁講好唔似我,」阿北說「但我覺得點都要試一次。正如鄭雪蕾所講,依家已經唔係妳,亦唔止係我地兩個人嘅事。」
許愛悠輕抿微笑著的嘴唇,細想片刻就說:「好啦,我地都係快啲走啦,再咁你眼望我眼,我驚真係忍唔住。」
「我都係,真係好危險,走啦。」阿北也搖頭苦笑。
許愛悠朝校門口走去,阿北也跟上,卻不覺又停下腳步,抬頭再次環顧許愛悠眼裡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