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一天我們在操場上接吻》(2025新版): 勳章
48 勳章
他吃力地跟隨著口令的節奏,在跑道上列隊步操。
炎夏的酷熱曬得他渾身大汗,不怎麼透氣的襯衫衣料粘在他的背上,令他身心均不甚舒服。
「隻手舉高啲!無食飯呀!」
他完全無法理解隊長的指示。剛才他只是非常簡陋地解釋過步操的口令、動作、以及步法,就要所有人開始步操,而過程中任何人動作稍有絲毫偏差,就會招來各種嚴厲叱責,可是叱責過後,又沒有任何進一步指示。每個一年級生都只能艱辛地心領神會。
他與眾多新入團的新生已大概來回步操了十數圈,可是站在一旁的團長卻完全沒要收隊的意思。他只覺得被夏日焚燒著,強烈的渴倦令他意識昏沉,他可沒想到才只是入團第一天,就要接受如此嚴酷的訓練。
「Halt──!」
終於連他的視線也被汗水粘得模糊之際,隊長終於喊出停止的號令。
他與眾人一同停下步來,暗自鬆了一口氣,抹起臉上的汗。
隊長用嚴厲的眼神觀察著每位氣喘纍纍的一年級生:「你地係咪依為入黎做童軍可以好型呀!你地係咪以為做童軍就係玩、就係有囡溝,就係高高在上呀?你地連行路都唔識,行路都要我教!你地係咪以為做童軍好簡單!係咪以為著起件制服,就可以話自己係童軍!」
他連眼皮也不敢眨動,絲毫的頸部動作也不敢展現,就差沒有閉氣。
「你地入黎做童軍係為咩呀!你──!生得最高果個,出黎!」
糟了。他從沒想過身高也會成為弱點。可是隊長正瞪著他看,他無計可施,也只好用拙劣的步操來到隊長前方。
「你生得好高喎!細路!」隊長喝罵著說「點呀!件制服有唔有型呀?步操好唔好玩呀?」
他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回答,只是硬著頭皮默不作聲。
「你啞嫁!?吓!?」隊長再次罵道「我問你,點解做童軍呀!咁多團隊唔參加,參加童軍為咩呀!」
「我、我──」
「大聲啲!」
「我覺得紀律係一種榮譽!」他在幾乎是反射神經回答「我覺得……我覺得,我參加童軍可以訓練自己!」
「Bullshit!」隊長用出奇巨大的吼聲罵道「你知咩係紀律咩!你知咩係榮譽咩!你叫咩名!」
他手臂打戰,隱約覺得大難臨頭了。
「何、何子……何子晉。」
「大聲啲呀,係咪自己個名都唔知呀!」
「何子晉!」他力歇聲嘶地回答。
「何子晉!你知咩係紀律咩!答我丫,咩係紀律呀!」
「我、我──」
「你想知咩係紀律丫嘛,過去!做 Mark time(原地踏步)做到我叫你為止。」
何子晉已經渾身汗濕,腦袋昏沉,他拖著彊硬的腳步,在一旁開始自行原地踏步步操。
隊長繼續喝令起隊中的其他一年級生繼續步操,唯有何子晉一個人,在烈日之下在一旁像指令讀取錯誤的機械人,獨自做著永無休止的步操。
然而,他並沒有說謊。
何子晉確實認為紀律係一種榮譽,能夠順從紀律的人,必然是能人所不能。他從小學起身材已經特別高大,比他矮小的男生女生,偶爾都會對他投以羨慕的目光,隨著年紀漸長,他開始擔任一些簡單的風紀或是制服隊伍工作,去保護有需要的人,比他年輕的人,比他無力的人。克己盡職,這就是榮譽。
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有充足的紀律,去訓練,去守備,在團隊中爬上去,獲得更多的榮譽,這是他願意刻苦的目的。
看來,成為中學男童軍會較他預料中艱苦,但他又知道唯有經歷過最艱苦的訓練,才可以獲得最多的榮譽。
「車~都無靚仔嘅,我以為 Dancing 入面好多身材又好又高大嘅靚仔添。」
「嘿嘿,我又無所謂喎,我覺得幾好玩丫,反正鍾意跳舞嘅都係女仔居多嫁啦。」
何子晉目望前方,專注又疲倦地原地步操,卻聽見了就近兩位女生的談話。
那兩個女生看來是低年級生,就在何子晉前方不遠處經過。他穿著童軍制服做著步操的畫面,似乎沒有引起兩位女生的興趣。
他趁隊長在遠方,不覺瞄向那兩位嬉笑著的女生。
「咁妳姐係準備入 Dancing?」一位女生走著說。
另外一位留著黑長直髮女生卻似乎興致勃勃,邊走邊轉動著身體,踏著隨性的舞步。
「我想睇埋其他社團先,話劇社同田徑我都有興趣呀,不過入 Dancing 都唔錯丫,哈哈~」
那女生邊走邊說,那麼不經意地望向在跑道上步操的何子晉。
兩人眼神相觸,她自然地對他微笑。
何子晉也笑了。就算他要被隊長責備,被喝罵。他也知道,他必須對她報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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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晉在休息室中戴起軍帽,帽上別著地區分隊指揮的勳章。
他在寒假期間就通過了地區分隊指揮的考試,正式獲得軍階晉升,目前在學校當中,他的軍階比團長還要高,因此從下學期開始,他正式代表男童軍,列席十二大社團的聯席會議。
這本來是他答應過許愛悠的事情。
何子晉推開門步出校園,整所校園籠罩在喧鬧又輕鬆的氣氛當中,儼然是一個小型的社區。今天是下學期一年一度的學校開放日,整所學校也開放對外,予任何人入場參觀。相比校園祭,這是真真正正的學校推廣活動,從概念上而言,不論是學生、老師、社團、制服隊伍,都會在今天表現最高品質的一面,特別是讓內進參觀的家長或是媒體,都留下美好印象。
何子晉經過校門口,正在站崗的低年級男童軍見是何子晉,都馬上挺直腰版,打氣精神,舉起手掌敬禮。
何子晉簡還禮後,雙手負在背後說:
「點呀,頂得順嗎?」
「頂得順!」
三個低年級的男生們朗聲回答,經過校門入校的訪客,也不覺注意這些精神抖擻的小軍人們。
「Very Good。」
何子晉笑著點頭給予鼓勵,又走到別的位置去看望其他站崗的童軍。
他仍然記得當年他加入童軍的時候,那時候的隊長或是軍紀風格,仍然是老派的權威式,令每位新入團的一年級生都吃足苦頭。單是上學年,就有差不多一半人退團,但說實在,一名學生就算你在童軍極盡刻苦,對最重要的成績學業而言也不一定有作用,那確是情有可原。
但何子晉卻堅持留下來,每日磨礱砥礪地訓練,因為他始終相信紀律是一種榮譽,如果放棄,就一無所有了。
何子晉在校內巡查遊走,他發現到處都是校園電視台的記者及攝影師,但相比陸運會,他們的言行明顯更為慬慎,訪問也必然先徵得受訪者同意再做,而同時現場的風紀或是女童軍,一樣戒備地留意著校園電視台的舉動。
自兩個禮拜前會長選舉提名公佈後,屬意楊希曦及鄭雪蕾的兩大陣型,一直在把握機會,想要找突破口壓倒對方。
然而,大概楊希曦與鄭雪蕾都清楚,雙方都是細密謹慎的人,想找出破綻一口氣推倒對方,除了等待如陸運會一樣的意外,幾乎別無他法。
剩下來就剩每周或每兩周的十二大社團聯席會議,成為了兩人最正面交鋒的場所,關於手機使用、校園電視台的自由度,風紀委想要硬推的校規修訂案等,兩人各執一詞,毫不退讓。學生會公佈的逐字稿,也只加劇了選戰的白熱化。
何子晉來到新翼校舍的外側,大樓及三樓的禮堂外,都有不少女童軍穿著賞心悅目的海藍色制服,擔當著禮儀與及指導參觀路線的工作。
何子晉早早就認識楊希曦,只是沒有深交。
楊希曦比他年輕一年,但甫加入女童軍,就因為品學兼優及良好的領導能力而被稱道,過去多年「男女童軍」為被編入為同一社團,當何子晉與楊希曦相繼擔任高年級崗位的時候,偶爾會因為社團事務而互相溝通。
何子晉不認真熟知楊希曦的想法,但總從她身上,感受與自己相近的氣質。
那天聖誕晚會上,楊希曦跟他閒聊交談的時候,說著:
「今日氣氛幾好丫,啲情侶都出曬黎跳舞。」
然後,何子晉就看見了,與阿北相擁著的許愛悠。
那一年級的時候,他花了兩個月時間,才探聽到她名字的許愛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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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 dabate team 唔肯俾我地影,咁由佢,唔好堅持。仲有提現場所有攝影師,訪問家長果陣,盡量搵低年級生嘅家長,高年級家長我地已差不多夠數。」
郭允箏在校園電視台的工作室中拿著電話,下達指示。工作室中是眾多處理著直播,或是剪接工作的學生。
每年採訪校園開放日本來就是校園電視台的工作,而今年校園電視台的整體表現,將會影響到鄭雪蕾的選情,這令郭允箏格外緊張。
他放下電話,望向在一旁坐著,半抬著頭,手中隨意切著啤牌的阿北。
鄭雪蕾始終是問答隊隊長,她今天一樣要代表問答隊,去解說過去一年的成果展覽,以及親自回答眾多家長、友校教師、乃至於媒體的問題。校園電視台的總指揮權,今天交由阿北代為負責。
郭允箏陪伴鄭雪蕾多年,他早就習慣了透過鄭雪蕾最微細的眼神或是眉梢異動,去解讀她的想法及情緒。
但郭允箏與阿北合作至今,仍然覺得這個人簡直像隱藏在森林中的一棵樹。
「阿北師兄。」郭允箏走到阿北面前。
「係?」阿北疊起啤牌,回過神來。
「我大致已安排好曬。」
阿北緩緩地點頭:「好。你要睇實阿強條友,佢搞抽獎活動果陣,點都好唔俾佢親自做主持,佢把死人口一定會嚇親所有家長,交俾佢三個囡囡做夠做。頭先你話搵低年級家長做訪問都係正確,講到尾,校園開放日都係為咗令更多新生想考入我地學校……」
阿北說著,顯得有點心不在焉,郭允箏便問:「係咪有咩問題?」
阿北在啤牌的背上輕輕捽動:「如果我無記錯,前日做嘅民調結果係,如果今日舉行選舉,30%會俾楊希曦,而41%會比鄭雪蕾,係咪?」
郭允箏點頭:「係無錯,但因為始終係我地自己個台做,所以可能有偏差,但小蕾領先楊希曦,依個無容置疑。」
「小郭,俾我望多次下午禮堂活動表演嘅安排,同埋你地過去依兩個月,收集到嘅場地使用權記錄。」
郭允箏來到工作所的置物架,拿出一疊訂裝好的紙張,阿北站起來,再次細讀起其中的資料。
下午在禮堂將會舉行大型社團演出,那算是一種面對公眾形式的成果發佈會,包括合唱團、話劇社、魔術社及交響樂團等表演社團,都會輪流上台獻技。由於是針對公眾,特別是家長及社會人士,所以演出內容必然會是該社團最穩定、最經典的項目,事前只需要充足緋採便足夠了。
阿北再翻開各大小社團本月使用學校場地的概況,這都是郭允箏與鄭雪蕾派人去收集的紀錄,意欲在許愛悠退場的情況下,盡量掌握小型及表演社團的狀況。
阿北一頁又一頁地讀著內容,發現不少表演社團、特別是與許愛悠相熟的小型社團,尤其是舞蹈社,場地使用情況都被嚴重打壓。
而舞蹈社今日將會負責壓軸演出。史無前例的首次。
「師兄?」郭允箏察覺到阿北的表情。
阿北看著舞蹈社的場地使用情況報表。本學期第一個禮拜,許愛悠就已經因為與殷詠弦的接吻事件而被處分,由此限制行動。舞蹈社儘管是許愛悠最相熟的社團,但也始終沒能進入十二大社團,對尤天勇來說,應該已沒有威脅性,更用不著打壓其場地使用權。
當然,尤天勇是否仍要針對許愛悠或舞蹈社,這是尤天勇的自由,可是尤天勇既然有提名鄭雪蕾的胸襟──
阿北闔上文件夾,深吸了一口氣。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許愛悠哭過後在他身邊沉沉熟睡,她那纖瘦的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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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天勇帶著微笑,展示學生會辦公室置物櫃上一系列的咖啡豆:
「大家見依度咁多咖啡豆呢,就絕對唔係學生會嘅 product,我地唔係某政府部門,係唔賣咖啡嘅,啲咖啡純係俾我自己飲嘅姐。」
雖然這堪稱是老掉牙的笑話,但仍然引起參觀者們的哄堂大笑。尤天勇看這一組參觀的多數是家長以及友校學生或導師,也就繼續介紹說:
「依間學校嘅學生會嘅工作呢,其實比大家想象平淡好多嘅,我成日覺得我地似係投訴科,多過真係咩行政機關(現場又是一陣笑聲)。我地定期會去見唔同嘅社團代表啦,亦都會見唔同年級的學生代表,主要都係學生有問題嘅時候,會黎搵我地……」
在校園開放日,學生會其實沒有任何特別的任務或角色,但按慣例會開放學生會辦公室的予公眾參觀,一般會由當任會長或是其他幹事,擔任導賞員。
Mimi 站在一旁,捧著記錄重要訪客時間表的文件,聽著尤天勇介紹學生會的歷史、功能及趣事等等。也許是卸任在即,她也覺得現在的尤天勇,比學期初的時候放鬆了不少。
「依度就係學生會嘅會議室,」尤天勇移步介紹說「大家可能都知道,我地學校有比較獨特嘅『社團聯席會議制度』,獲得認證嘅社團,可以有優先嘅議事權同校務動議權──」
聽著尤天勇流暢自如地介紹著學生會的一切,Mimi 不禁回想過去這一年的經歷。當年尤天勇在最後關頭得到了林之年的提名,頗有點像臨危受命,要她擔任近身秘書的時候,也是解釋得一臉嚴肅,令她感受他身上的重壓。
一年將近過去,所有事情似乎平安過渡。世事依舊,no news is good news。
阿勇,你作為學生會會長,或你總是景仰的林之年的繼任人,你覺得這一切圓滿嗎?
「好喇!」尤天勇總結說「我嘅介紹就告一段落啦,咁各位可以隨意參觀嘅,如果有任何問題都可以黎問我,絕對唔使客氣。」
現場的參觀者報以簡單的掌聲,然後在學生會有點狹小的辦公室中到處察看。尤天勇來到 Mimi 身邊,拿起冷咖啡喝了一口,卻只見 Mimi 看著他笑而不語:
「做咩呀?」尤天勇問道。
「無呀,」Mimi 笑著回答「見到你就黎卸任,我已經開始想象唔到學生會會長唔係你。」
「傻嘅,」尤天勇說「我咪又係一個學生,平常我咪一樣要上堂、讀書,食飯,返學放學,考試測驗。『會長』都係一份工作姐,仲要無糧出,我可以功成身退,妳點都要鄧我開心。」
Mimi 與尤天勇並肩站著,看著難得熱鬧的學生會辦公室。
「你真係覺得你功成身退喇?」Mimi 問道。
尤天勇對她的反問略感意外,又只是說:「提名都出埋,剩底果啲都係例行公事。我不負責任講句,依家就算楊希曦或鄭雪蕾,其中一方仲推到校規修訂,有咩後果爭議,都係佢地自己上身嫁啦,我就可以拍拍蘿柚喇。」
「我唔係指依樣野。」Mimi 悠然地搖頭。
「吓?」尤天勇難得被 Mimi 牽著鼻子走,愈來愈感到好奇「咁係咩呀?」
「依度有兩份申請書,如果你有興趣嘅,簽咗佢啦,會長。」
Mimi 從文件夾中抽出兩張申請表,尤天勇滿腹疑惑地放下咖啡杯,接在手中。
尤天勇低頭一看,先是呆愣地看著上面的內容,然後又驚又異地望向 Mimi。
Mimi 肯定地點頭後,尤天勇由失笑,再是會心微笑,然後掩面而笑,再變成放聲大笑,笑得在場所有人,都往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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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北坐在校內花園旁的一張長桌前。
中午時間,不論是辛勞了一整個上午,準備打點午餐的學生;抑或進校參觀,準備在校內找地方用膳的參觀者,也令現場活絡得像鬧市。
阿北雙手交握,默默地想著他理解的一切。
「嘩,乜你真係乜叉都唔做,就坐係度等食嫁喎。成日叫我『大小姐』,不如我都叫番你做『大少』啦,阿北大少。」
阿北見許愛悠來到他的身邊,將一個三層高的飯壺放在桌前。
「妳話有九大簋食丫嘛,咁我緊係等食啦。」
許愛悠在阿北身邊坐下來,帶著平淡的微笑,打開每一層的飯壺:
「我邊有話過有九大簋呀,三餸一湯就有。」
飯盒內的飯菜在飯堂裡加熱過後,全部冒著好聞的熱氣。
阿北看去,全都是基本的家常菜,包括蒸肉餅、蝦仁炒蛋及雞肉鮮菇,另附一碗栗米濃湯。他笑說:
「嗱,Partice make perfect,啲樣終於同我平時見開果啲無乜分別。」
「妖,」許愛悠笑著推向阿北「肉餅可以有咩樣呀。」
阿北說著將白飯分成兩碗,將筷子交給許愛悠。他說:
「食飯喇。」
「食飯喇。」
許愛悠也應著,兩人便開始夾起菜,在校園的角落吃著午餐。
兩人沒有再說話,阿北看著眼前的飯菜,許愛悠看著的也是眼前的飯菜。
學校仍然那麼熱鬧,他們卻那麼安靜,沒有再鬥嘴,也沒有鬼扯,只有兩人夾動筷子的聲線,以及輕微的嘴嚼聲。
「愛悠。」
終於阿北停下筷子,對她說。
「嗯?」
「依兩個禮拜,妳瘦咗。」
許愛悠垂著臉,黑色的長髮隱沒了她的側臉。她咬了咬筷子說:
「係咩?」
「係呀。」
許愛悠沒有再回答,阿北也沒有再追問。
直到兩人終於吃完了飯,一起收抬餐具清潔桌面。
午飯過後,將是社團表演活動,會在禮堂中舉行。
「喂。」許愛悠喚道。
「嗯?」
「你咪話過,」許愛悠將手放在阿北的手背上「你點都唔會放過我。」
阿北也握起許愛悠的手說:「係呀,我點都唔會放過妳。」
許愛悠緊抿著嘴唇,忍受住眼眶的乾涸,無言緊握著阿北的手。
兩人靜靜地坐在校園裡,那各自都生活了六年的校園,從兩人互不相知,到此刻執手相依。
終於許愛悠說;「時間差唔多喇,我要行喇。」
許愛悠站起來握起飯盒,阿北卻握住飯盒的手柄說:
「俾我啦,我洗乾淨佢,走果陣俾番妳。」
許愛悠眨了眨濕潤的雙眼,用沉啞的聲線說:
「咁走果陣,你係邊度等我呀?」
「同平時一樣囉,校門口。」
「嗯。」
許愛悠呶起抖動的嘴唇,用力點頭。
阿北深深頷首:「妳去啦,我等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