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空氣,也如凶器。

從讀書的時候已經有這種感覺。
我並不是一個出類拔萃的人,也不是一個標奇立異的人。
說穿了就只是一個普通人。

成績好的不會是我,太過差的也不會是我。
家長日的時候,會話時間總是三分鐘就完結。
大約,班主任也不記得自己有這個學生。





進入社會後,終於連校園的防護網都失去。
有工作就工作,被辭退就離去。
從來不懂求情一句,從來不懂參與小聚。

一次的小學聚會,一班42個同學全都到齊,大家都在回憶當年的學號。
只是數到24號,大家也摸不著頭腦。
「沒理由呀,我們不是都到齊了嗎?怎麼會單單不知道24號是誰。」

當然啦,24號就是我嘛。最後我靜靜的從圓桌中退下,再離開。
始終沒有人知道我的離去,甚至沒人記得曾邀請過我。





工作從沒成就的我,早失去家人的目光,即使一個冷眼,也不是我所相配的事情。

我將自己鎖在房間之中。電話多久沒有響過?我忘記了。
Whatsapp多久沒有震動?我忘記了。
Facebook多久沒有通知?我忘記了。

四周的白壁,即使長了眼睛,都不會看我一眼。
有些人認為死亡是一件很怪異的事情,有些人會將死亡描述得很恐怖,寫得血腥淋漓,有些人即說死亡是一個故事,有冷有暖、有血有淚。





只是,死亡有些時候是格外平靜、格外簡單,就像一顆不起眼的地上塵沙一樣。
塵沙沒有遇上頑石、沒有迎上涼風,很純粹。

我在自己房間之中,回想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
二十五年來,沒有人進入我的世界,我也沒讓任何人進入。

寂寞是甚麼?當一個人從未試過擺脫寂寞,他也不會明白何謂寂寞。

我的死亡,不需要棺木、不需要葬禮、不需披麻帶孝。
我的世界鳥語無聲,萬籟寂靜……

有些空氣,也如凶器。
寂寞的氧氣混和我所呼出的二氧化碳,凝結成一把利刃,架在我的頸上。

鮮血的四濺不激昂、不悲壯,比不上花的艷紅、襯不起風的流動。





為什麼這個故事,只有一個角色?

因為
從來,我也是一個人。
因為
從來,也沒有其他人。
從頭到來,從一而終。

嗚咽的聲音被抑止,含淚的雙眼沒閉上。
淚珠中的世界,彷彿有點模糊。

這一刻我大約明白,什麼是寂寞。

怎樣才稱得上死亡?




當這個世上,再沒有任何人記得你,你已經於所有人的記憶中被抹去的時候,你就的確是死了。

想到這裡,心中不禁覺得可笑:「在我活著時,原來已經死了。」

我有甚麼願望?
如果有人因為我的死亡,而流下一滴眼淚,就已經足夠。
人,不需多,一個就夠。
淚,不需多,一滴即可。

原來,
死亡有些時候是格外平靜,格外簡單,就像一顆不起眼的地上塵沙一樣。
塵沙沒有遇上頑石,沒有迎上涼風,很純粹。
的確很純粹。